突然,她聽到門口傳來了一道熟悉的女聲。
「主持讓我替你們守著柴房,你們可以先到前廳喝茶。」
竹元寺的茶,遠近聞名。
是由廟裡深諳茶道的主持親手調製,選用的茶葉是寺里的僧人在後院種植的,每一片都是被精心挑選過的。
至於烹茶用的水,是梅花上的雪水,極難收集。
冬天,採集到的水,還要在地下埋上兩年,才會拿出來用。
主持每個月也才舉行一次茶話會,供每人飲用的茶湯更是有限。
守門的保鏢們即便不通茶道,還是淺淺心動了,尤其是,主持讓人過來「請」他們。
他們看眼前中年婦女穿的衣服帶有竹元寺Logo,也就沒有多心。
「那麻煩你了,我們過去一會,馬上就回來。」
「好。」那女聲答。
沈簡初的心裡頭直犯嘀咕,那聲音,她真的很熟悉。
但這會愣是想不起來它的主人。
沈簡初心口沉悶地撓了撓頭。
她還以為等保鏢們離開後,那女人就會待在門口,沒想到,那女人開了門。
看清女人的臉,沈簡初愣住了。
她張大了嘴巴,「李姨……」
「小初!真的是你!」李玉蘭急迫上前,把沈簡初瘦骨嶙峋的雙手緊緊地捧在手心。
從前,她在沈家當過住家保姆,沈母和沈簡初對她那叫一片真心。
她還記得那年,她那個不爭氣的酒鬼丈夫污衊她出軌,頻頻對她家暴,是沈母幫她找律師,助她順利離婚,恢復自由之身。
還有一次,她生重病,差點死了,也是沈母和沈簡初幫她請醫生,照顧她的。
她李玉蘭文化水平雖然不高,但她知恩圖報,沈家對她的恩情,她一輩子都不會忘。
「五年前,一夜之間,沈家說倒就倒,我失去了你們所有人的消息,幾經輾轉,到了竹元寺工作,成了這邊的幫工。」
李玉蘭簡單的說明了自己的情況,又急忙問沈簡初的近況。
「你呢?這五年來,你過得怎麼樣?」
「怎麼會被關在這裡?」
「起初他們說被關的人叫沈簡初,我還不相信是你。」
「我因為沈家的事情坐了五年的牢。」沈簡初嘆了嘆氣,「現在能出來,還是因為厲妄霆想讓我為……」
沈簡初想,厲熠辰的身世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的兒子厲熠辰捐骨髓,我才能暫時離開監獄。」
「厲妄霆?不是姑爺?」李玉蘭瞪圓了眼。
以前,李玉蘭在沈家,厲妄霆偶爾會陪沈簡初回娘家。
厲妄霆對沈簡初的態度,看上去,一向是冷冷淡淡。
原先,李玉蘭也以為厲妄霆對沈簡初沒有感情。
可有一回,李玉蘭在後花園修剪花圃,沈簡初窩在鞦韆上,曬著太陽睡著了。
後來,她看見厲妄霆坐到了沈簡初的身邊,他不僅抬手替睡夢中的沈簡初遮擋陽光,還撩開了她的額頭上的碎發,溫柔地挽到了耳後……還,輕吻了吻她的臉頰。
李玉蘭不懂年輕人談戀愛是怎麼樣的,但因這這事,在她眼裡,厲妄霆對沈簡初絕非無情。
「他不是。」沈簡初斬釘截鐵地反駁了。
「他厲妄霆和我沈家沒有半點關係!」
「他喜歡戚晏晏,以為我對戚晏晏動手了,才把我關進這裡。」
「可……算了,先不說那些了。」李玉蘭頓了頓,「小初,你現在的處境應該挺艱難的,我帶你離開吧。」
「不行。」沈簡初拒絕了。
厲熠辰需要她。
而且,厲妄霆手眼通天,她逃不掉的。
她不能像連累江忍那樣,再拖累李玉蘭了。
李玉蘭的眉頭緊縮,眼底的擔憂愈演愈烈。
她還在思索著應對之策,外頭傳來了嘈雜的人聲。
沈簡初一聽,頓時就是一個激靈。
她推著李玉蘭,讓她往木頭堆後邊躲。
「藏起來,別被人發現了。快!」
李玉蘭慌忙照做。
沈簡初焦急地看著地上整齊堆起的木頭完全遮掩住李玉蘭的身形,也不敢放鬆警惕。
「嘭——!」李玉蘭進門時門沒鎖,祁七站在門口,對著那條門縫,輕而易舉地抬腿把門踢開了。
「沈簡初,出來。」
祁七用命令的口吻呼喝沈簡初。
「厲妄霆派你來的?」沈簡初問。
「少廢話。」祁七不耐煩地放下環起交叉的雙手,一把拽住沈簡初的手臂,把她拖拽了出去。
「給我過來!」
沈簡初身不由己,被祁七抓出了柴房。
他反制住沈簡初的兩條手臂,強硬地命令她往前走。
「快點!別磨蹭!」
沈簡初的手被擰得發疼。
她不願意邁步。
祁七抬腿就踹她的腿。
「真把你自己當角了?」
「你要是喜歡在這寺廟裡現眼,等會就把你扒光了,讓你丟人丟個夠。」
「你!」沈簡初不敢咬唇。
她硬著頭皮,按祁七說的方向走,仿佛是他手上可以任意操控的傀儡。
沈簡初被押上了來時的車。
只是,她還以為她會被帶回厲家莊園,可她透過窗戶,看到道路兩旁的景象,既是既熟悉又陌生。
這條路,在過去,她曾走過了無數遍。
可她到底隔了五年沒來,道路兩旁的路燈全部換了,周圍的小樹苗也長成了蒼天大樹,成為了遮蔽風雨的存在。
這,就是回她們沈家的路啊。
沈簡初的心口像被一隻大手緊緊攥住,上邊的薄膜被擠壓破碎,只剩鮮血淋漓的疼。
當初,她要是從來沒有招惹過厲妄霆該有多好。
厲妄霆就不會因為恨她,從而報復沈家。
她和她的家人還能幸福溫馨的生活在一起。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僅僅只是坐牢,沈簡初就葬送掉自己的未來。
沈簡初悔不當初,心上的煎熬比直接刺激在她肉體上的疼痛還要苦悲。
那條大路越開,就越寬闊平坦,因為暢通無阻,司機的車速更是一再加快。
沈簡初還來不及把這條路完全看清,她就已經到了沈家老宅。
戚晏晏也到了,她坐在輪椅上,被人推著往前走。
生鏽的鐵門外掛了一副解開的大鎖,沈簡初跟著祁七的腳步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