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初！」
李玉蘭喊了一聲沈簡初的名字，鬼鬼祟祟地東看西看，一副偷感很重的樣子，邁著慌張匆忙的步伐過來了。
厲妄霆所站的地方，恰好是在一株生長茂盛的大型紫薇盆景後邊。
紅綠交映著擋住了他的身形，他逆著光，隱而不發，幽邃的目光浮浮沉沉，整個人儼然像蟄伏在叢林中的猛獸，對著獵物，虎視眈眈。
沈簡初隱約有種被人盯凝著的不適感。
她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盆景的右端，後邊的厲妄霆處在了她的視線盲區，她並未發現有什麼不對勁。
「姨姨？怎麼了？」厲熠辰歪著小腦袋，挨著她的胳膊提問。
沈簡初撓了撓頭，轉了回去，「沒什麼。」
李玉蘭瞅著厲熠辰的眉眼和沈簡初有點像，多看了幾眼，因為實在著急，她也沒深想，從兜里掏出一個肉包，「小初，給！」
她偷偷拿出來的。
那些人看得緊，不許她來關心沈簡初。
「李姨，這……」沈簡初面露難色，「你別這麼關心我了。」
她真的很怕李玉蘭因她受累。
「別說了，你快吃，我給你把風。」李玉蘭連身上的毛孔都警醒無比，豎著耳朵，眼睛四處打轉。
厲熠辰也配合著點點頭。
他的小腦袋瓜想著，姨姨好像很缺東西吃，以後，他要在褲兜放滿好吃的，一看到姨姨，就能給她東西吃。
沈簡初從昨天開始，就沒進食過，早就餓得頭暈眼花，她低下頭，抓著包子就啃。
她把腮幫子塞得鼓鼓的，艱難地往下咽。
哪怕有肉汁緩和，沈簡初還是噎得慌，胸口憋疼。
厲熠辰抬起小手，輕輕給沈簡初拍背。
沈簡初轉眸看他。
他就齜出一口白牙笑，「嘻嘻。」
盆景後的厲妄霆眉頭緊鎖。
沈簡初，很缺東西吃嗎？
李玉蘭看沈簡初吃得差不多了。
「小初，我先去工作了。我還會再找機會來看你的。」
「好！」沈簡初不好再拒絕，連連點了點頭。
李玉蘭剛離開，從盆景後就傳出了手機的提示音。
厲妄霆的手機響了。
沈簡初瞪圓了眼，很警覺地從椅子上竄了起來。
這一次，順著聲源，她的視線很順利地就捕捉到了厲妄霆的身影。
他在那裡多久了？
沈簡初的心口拔涼拔涼。
厲妄霆擰眉，截斷了來電音。
沈簡初身體不適，腦子本來就遲鈍得厲害，她做不了更多的思考。
她立刻蹲下了身，處在了和厲熠辰視線平齊的位置，壓低了嗓音，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夠聽見的音量說道。
「我們來做個遊戲！」
「在你爸爸面前，我們要扮演死對頭。」
「就很討厭對方的人。」
「可是我很喜歡姨姨。」厲熠辰的眉心突起一個小山包，眼角皺得好像隨時都要掉小珍珠。
沈簡初飽經滄桑的聲音有些無力和悲傷，「可以嗎？」
如果情況允許，她肯定和天底下所有的媽媽一樣，心疼自己的小孩。
「嗯嗯。」厲熠辰點了點頭。
厲妄霆在朝他們的方向走過來了。
厲熠辰也看到了。
他從椅子上滑下來，撲進來了沈簡初的懷裡，「我都聽姨姨的。」
說著，厲熠辰輕輕推開沈簡初，奔向了厲妄霆，「爸爸！」
沈簡初身形微晃，扶著長椅才沒摔倒。
厲熠辰的餘光察覺到，心裡泛起了絲絲自責。
他還是太大力了。
「你和她很熟？」厲妄霆微俯下身，大掌撐住了厲熠辰的小腦袋。
厲熠辰握緊了小拳頭，一個勁地划動著兩條小短腿，想要抱住厲妄霆的大腿。
「不熟！」
「我最討厭她了！」
厲熠辰還扭過小腦袋，吐出小舌頭，用手指刮著小臉，對著沈簡初，「略略略！」
「哼。」沈簡初別過頭，不看厲熠辰，好像很討厭他似的。
「可我剛剛看到的，不是這樣。」厲妄霆強勢用兩隻大手，裹住厲熠辰的小臉，迫使他直視自己。
「先前，在竹元寺，你為什麼幫她說話？」
厲熠辰，或者，沈簡初，是不是知道了關於他身世的秘密了？
「那會是因為老師說，男孩子不能欺負女孩子，我是好孩子，聽話嘛。」厲熠辰氣鼓鼓地叉起腰，「現在，我討厭她，是因為她剛剛偷偷罵我！」
「我不好意思學。」厲熠辰抱住厲妄霆的手臂，撒嬌似地擺弄。
「爸爸，你都不知道，姨姨說話好難聽。」
厲妄霆緊盯著厲熠辰。
厲熠辰被看得心虛，手心裡冒著冷汗，腳跟也發軟，卻還在強裝鎮定。
他的小腦袋轉得快，拉下小臉，小嘴巴一癟，大眼睛無辜地對著厲妄霆眨巴。
厲妄霆按按厲熠辰的頭，把他的頭髮按癟，銳利如鷹隼般的眸子射向了沈簡初，「你說他什麼了？」
如果沈簡初的靈魂可以從她的軀殼裡脫離出去，去捂住厲熠辰的耳朵，她或許會肆無忌憚的說。
可她做不到。
於是，不忍心。
「嗯？」厲妄霆的耐心逐漸被消磨光了，「沈簡初，說話！」
「在這個莊園裡，你還沒有沉默的權利。」
「壞爸爸！」厲熠辰在地上蹦蹦跳跳，想在厲妄霆面前刷存在感，「你居然還要姨姨再罵我一次！」
「你壞壞！」
「我不喜歡那你了！」
「哼！哈！」厲熠辰揮起小拳頭往厲妄霆的身上砸。
厲妄霆單手扣住他的兩隻手臂，舉高了，放在半空，像抓住一隻小猴子。
氣氛僵持住了。
這時，厲妄霆的手機再次響起來了。
厲妄霆冷著臉掛斷。
然而，這次不同於之前，對方打個不停。
大有厲妄霆不接，就要和他不死不休的架勢。
終於，厲妄霆擰著眉接通了來電。
「喂！」
——「厲先生，戚小姐出事了……就在市郊大橋這邊，你快來！」
厲妄霆眉心一跳，「嗯。」
他結束通話，把手機揣進褲兜里的同時，也鬆開了厲熠辰。
「你回房間學習去。」
「至於你。」他斜挑著眉，用眼神刺著沈簡初，「跟我走。」
他只有把沈簡初拴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不然，她太會惹事了。
好像她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是為了給他找不痛快似的。
厲熠辰還想辯上一辯，厲妄霆用眼神向他施以威壓，小傢伙立馬就慫了，縮緊脖子，一步三回頭，用很幽怨的目光在厲妄霆的身上穿釘子。
厲妄霆視若無睹，轉身快步走，「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