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哧」
兩聲血肉破開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少年如她預料一般的出現在她面前。
「長進不少啊……」
他看了眼周景桐刺入他左肩的小刀,隨手將刺入她心口的刀拔出丟棄。
「可惜偏了。」
少年臉上全是惋惜,他一手迅速向剛才剜出的口子伸去,另一隻手握住周景桐握刀的手,將它從肩上拔出後對準心口,道:
「心臟在這。」
少年向前一步,他握著周景桐的手將小刀狠狠懟入自己的心口,同時另一隻手順著傷口深入她的體內。
「混……蛋……」
巨大的疼痛如同一列火車狠狠撞擊著她的理智,周景桐咬牙切齒地試圖逃離他的鉗制,卻只是無濟於事。
少年又向前一步,二人的距離再度縮小。刀刃與手掌在各自的身軀中更深入一步。
劇痛那意識變得模糊,二人的身軀都忍不住顫慄著,少年卻仍死死握著她的手,笑著將刀捅入他自己的肺腑……
仿佛這般劇痛讓他極其享受。
心臟突然被死死的揪住,周景桐呼吸一窒,無法形容的痛感充斥著每一寸神經,大腦變得遲鈍,體內的鮮血尖囂著流逝。
意識被拉成了一條長長的細線,承載著沉重的生命在搖搖欲墜。
「咦,在哪?」
少年低聲自語,突然,他的臉上露出欣喜,探入周景桐心臟的手拽住了某物,毫不憐惜的猛的一拔。
呼吸剎那間變得刺痛,心臟不停的抽搐。少年鬆開了她的手,周景桐失去支撐,向後倒去。
眼前一陣陣發黑,四肢軟癱,理智告罄,意識沉淪……
她如倚在一彎由刀刃織成的搖籃,痛楚為基的溫床正緩緩將她拖入夢境。
昏倒的前一刻,她隱約看見少年那滿是鮮血的手上,分明握著一片翠綠的……葉片?!!
「餵?周景桐?周景桐!」
身邊有人不斷的推搡著自己,周景桐猛的睜開眼,下意識捂住自己的胸口。
「砰砰砰……」
心臟強有力的跳動著,充斥著四肢的劇痛在她睜開眼的那一剎那消失,她如溺水被救後一般,急促的大口呼吸著空氣。
「喂,你不會做噩夢了吧?」
葉小洛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一如平日的跳脫。
周景桐眨了眨眼睛,強忍下湧上鼻尖的酸澀感。她環顧四周,發覺她竟背靠在學校後方護城河的長堤上的一棵柳樹旁。
葉小洛站在她旁邊,俯下身一臉關切地詢問。
夢?什麼夢?
或者說,哪個才是夢?
徐徐微風從河對岸拂來,擾亂一堤柳枝。淡紅的晚霞一層層地自地平線散開,大雁從落日前划過,連翅尖也染上了玫紅……
她捂著胸口,神色恍惚。
好熟悉,這應該不是夢吧?
但如果這個不是夢的話,那剛才那個是什麼?
「小桐桐~怎麼不說話啊?做夢做傻了?」
見她神情呆愣,葉小洛湊到她臉前,戳了戳她的臉,小聲蛐蛐道:「我也就去抓了個螳螂而已,這也太能睡了吧?」
「……」
周景桐強行摁下心底的茫然,一巴掌把葉小洛的手拍開,嗔笑道:
「滾吧你!姐打算認真思索一下姐的未來,你先回家吧,早點洗洗身子,迎接本大王的召見吧!」
「切,就你?!」葉小洛故作傲嬌地一仰頭,眸中的情緒仿佛能拉絲。
她假意抽泣了一下,淒淒戚戚地說:「承蒙大王厚愛,小女子這就回房梳洗~」
隨後一秒八百下地踏著小碎步轉身向家的方向走去。
她走出十凣米,負著手轉過身來背著身後的夕陽,歪了歪頭,詢問道:「我真走了啊?」
「走吧。」
周景桐像被她關切地目光灼燒,偏過頭答道。
「那你記得早點回家,別忘了你作業還在我這!」
「知道了!」
周景桐側頭看著閃爍著磷磷金光的河面,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葉小洛哼笑一聲,轉身沿著長堤向家走去,用周景桐聽得見的聲音道:
「實在難過的話,就哭一哭吧,這兒又沒人。」
「……!」
周景桐猛地轉頭看向葉小洛離去的方向,狂風驟起,柳枝飛舞間,那道熟悉的人影早已消失不見。
「……小洛姐。」
周景桐緊緊靠著身後的柳樹,滿心的茫然再也壓抑不住,她抬頭看著天邊那輪柔婉夕陽,讓它融化在水霧朦朧的雙眼中。
「……這個夢為什麼……為什麼這麼真實……」
「我都……不想醒來了……」
一枝垂至地面的柳條緩緩繞上她的腳裸,周景桐神情一滯,她轉頭看向身後的柳枝,聲音顫慄的問道:
「你說什麼?!!」
…………
「唉,就倒了,真沒意思。」
小巷內,少年將手中的葉片隨手一扔。光線突然扭曲,在半空中形成了一片陰影,葉片在光的陰影下消失不見,不知去了何處。少年看了眼瀕死暈倒在地的周景桐,一臉掃興的轉身離去。
此刻離近夜晚,夕陽愈發無力的向下墜。少年無聊地踱著步子,慢悠悠的晃著。腳步聲迴蕩在空曠的小巷中,在瓷磚的迴響下被拉的很長。
下午剛下過雨,小巷的磚上爬滿了青蘚,野草從牆磚的縫隙中探出了頭,在夕陽餘暉的照射下如一片碧野仙蹤。
少年漫步其中,他姿態愜意,若忽略滿手鮮血,就如方下完課的純情男高一般,在夕陽的照射下顯得姿意鮮活。
「空——!!」
只聽一道破空聲,少年面色一凝,剎那間便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一根足有五層樓高的藤蔓轟然砸落在地,一條巨大的裂紋破開瓷磚,竟橫貫了一整條街巷!
小巷盡頭,一名穿著淡綠色紗裙的少女自苔蘚上緩步走來。祂手中握著巨大藤蔓的一端,環顧四周,冷哼一聲道:
「只會亂竄的老鼠。」
下一刻,生在瓷磚表面的苔蘚瘋狂蔓延,巨大的威壓瀰漫在這片空間,漂浮在空氣中的塵埃綻開細小的花朵,似乎連時間也生出根莖,扎在此處的虛空間。
少女一甩手腕,藤蔓化作一條編織手鍊,纏在祂芊白的手腕上。她抬起手,於半空中虛握成拳。
一道人影突然從空中掉出,那人全身裂開無數條血紋,數不清的微小花草爭先恐後的從裂紋中冒出,仿佛這具軀殼是無邊荒漠間的唯一綠洲。
少女走到人影面前,祂蹲下身,手掌掐住那人的脖子,那雙青綠的雙眸此刻顯出些許戲謔。
「只竊得微末權柄的渺小螻蟻,也敢冒犯神明的威嚴。」
祂道,嗓音中滿是不屑。
那人的半邊臉早已長滿花朵,花草的枝葉交織在一起,枝葉的空隙間隱隱露出他的容貌,正是方才的少年!
少年扯了扯嘴角,無數的草芽從他唇邊裂開的傷口間溢出,帶出血沫與幾句零星的話語:
「我……叫……慶……歲……」
話音方落,只聽一聲巨響。一道極其耀眼的白光以他為圓心爆開。將這一整條巷子包裹在其間。
時間宛若靜止,磚縫中蟋蟀的鳴聲突然中斷,空間在震盪,帶著其間的陽光不斷曲折。巨大的能量衝擊著小巷周圍的磚壁,卻被其上柔韌的苔蘚盡數吞沒。
「嘖」
就在這沉寂的世界,一聲輕嘖聲突兀的響起。籠罩著巷子的光芒如潮手般散去,綠裙少女依舊保持著方才的姿勢,她嫌棄地拍了拍手,回頭看了眼尚被白芒掩蓋的夕陽,輕聲抱怨道:「這麼喜歡玩自爆這一套,真是不自量力。」
祂打了個響指,周圍的花草迅速減退回原來的樣子,露出其下一塵不染的青瓷。
此刻白芒也方好消失殆盡,殘喘的夕陽投下的餘光照徹著小巷,少女看了眼天色,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道:
「每次都是這樣……真是麻煩死了,把我的使者打成這樣,真是……」
祂思索了一會,憤憤地說道:「無聊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