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啊,你竟半點不顧惜夫妻情意?」劉老夫人只覺心肺都開始絞痛。
衛柔面不改色,「劉柏川要是顧及夫妻情意,我和他就不會走到今天這步。」
劉老夫人絞著帕子,一行淚就這麼掉下來,「你要和離,我勸不住你,可能否免了刑罰?柔兒,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他去了苦寒之地,那我如何辦?」
衛柔本想說會對她略施援手,可一想到昨晚的樁樁件件,興許劉老夫人早早知情……
她狠下心來,「顧妍是他摯愛,自然會照顧伯母。」
「衛柔!你這是要置我於死地啊!」
劉老夫人險些栽倒在地,她強撐著一口氣道:「就算你不念過往,可總該記得柏川救了你父親吧?你忍心讓自己的恩人打板子流放嗎?」
衛柔深吸氣,她是恨劉柏川,可要是沒有他,興許在她們毫不知情的時候,父親葬身郊野……
鬱氣上涌,衛柔又強壓下去,冷冷道:「就用這次刑罰抵了把我父親帶回的恩情,從此以後,我們兩家兩不相欠,你們離開衛府。」
「好,好……」
劉老夫人鬆了一口氣,只是話還沒說完,人便暈了過去。
恰好此時,翠竹回來,「姑娘,世子說不喜一個人用膳,這會兒在微微居等你呢。」
說罷,看到暈倒的劉老夫人,氣的恨不得上去補兩腳,「姑娘,你可千萬不要心軟,這一家子簡直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要是夫人知道您受這樣的委屈,不知道有多難過。」
衛柔皺起眉頭,不喜歡一個人用膳?
一時間,衛柔有些摸不透這位世子的用意。
瞥了一眼地上的老婦人,她頭疼的揉了揉眉心,:「去請王醫師。」
「姑娘不知,王醫師聽聞劉家母子所作所為,實在不齒,今早就向世子辭行,說要回王府去了。」
翠竹眉飛色舞,在心裡暗道『報應』,要是沒有姑娘,劉母墳頭草都有三丈高了,偏還沒良心,竟敢對姑娘動殺心!
她擔心姑娘心軟,今早王府醫辭行,她故意沒叫醒姑娘。
「竟走了。」
衛柔眉頭皺的越發緊,可王府醫本就是鏞王府的人,他要走,自己豈能強留?
她看一眼臉色逐漸發白的劉老夫人,頭疼道:「抬去西苑,去外面找個醫師來。」
「是。」
翠竹恭敬應聲,又往薇微居看了眼,「事情我來辦,姑娘快去用膳吧,別讓世子等太久。」
衛柔又交代了兩句,便離開了。
進了薇微居,衛柔一眼便看到端坐在餐桌旁的顧晏衡,男人坐姿慵懶,低垂著眸不知在想什麼,晨起的朝陽,灑在他身上,平添了幾層暖意,好似很近,又好似很遠,讓人看不真切。
男人像是感應到了,抬頭看過來。
衛柔猝不及防的撞見男人的眸子裡,她以前只見過顧晏衡一次,不過只是匆匆一見,她甚至都不敢抬頭正視他,昨日黑燈瞎火,事情緊急,也並沒有看的真切。
像此刻這般,還是第一次。
劍眉星目,稜角分明的臉龐看起來並不鋒利,舉足投手間盡顯桀驁,卻並讓人害怕,甚至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平和。
顧晏衡見狀,唇角勾了勾,旋即收回目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看向衛柔,「方才我聽到外面吵鬧,劉家母子又來鬧事了?」
衛柔回神,心下有些懊惱自己竟然在發呆,她下意識攥緊手帕,穩了穩心神解釋:「劉母素來有疾,將才又暈了,可能要好起來才能搬走,至於劉柏川……」
衛柔微微福身,不急不緩道:「能和離已是幸事,他曾對我父有恩,還望世子免了他杖打流放之刑。」
顧晏衡聞言,嘴角揚起一抹笑意,但是落在她身上的眸光卻是微涼:
「昨日表妹還堅持己見的要懲罰你那位夫君,不過一夜便改了主意,表妹對你的夫君還真是情真意切,竟是一點兒也捨不得。」
衛柔詫異瞪眼,「世子誤會了,我不過是念及他曾救我父親的這份恩情罷了。」
「沒想到表妹是個如此重情重義之人,相較之下,倒是顯得我不近人情了。」
顧晏衡眼底慍色漸濃,低沉的聲音中隱隱透著不悅。
衛柔見他不悅,立即解釋:
「怎會!昨日若不是世子出手相助,我現在怕是已經沉塘了,可見世子是個熱心腸的人!」
邊說,她邊拿起桌上的茶壺給他添了杯溫茶。
接著又給自己的茶盞滿上,舉起:「昨日之事,還未曾好好謝過世子,現在我便以茶代酒,謝世子相助之情。」
她將茶一飲而盡,看上去誠意十足。
顧晏衡盯著她潔白纖細的脖頸,鳳眸輕眯,不過半響,收回目光,淡聲道:「民不告官不究,你不罰他,我自然沒有意見。」
衛柔聞言,心下總算鬆了口氣。
與此同時,西苑。
眼看著劉老夫人被抬回來,劉柏川嚇了一跳,忙不迭奔到床邊,「娘!」
見母親昏迷不醒,劉柏川悲憤交加,「還不趕緊去請醫師過來!」
下人聞言,趕忙朝外跑去。
劉柏川氣的破口大罵,「該死的賤人,竟是一點兒情面不講!」
「早知道,就該給她早早地沉塘!」
「來人!醫師呢?怎麼還不來?!」劉柏川大吼道。
就在這時,兩名醫師來到。
劉柏川認出兩位都是覃縣名醫,忙不迭朝兩位施禮,「煩請兩位給我母親醫治。」
兩名醫師擺擺手,專心看診。
沒一會兒,年紀稍長的醫師便嘆氣道:「劉老夫人頑疾難愈,幸而這一年將養的好,否則看脈象早已是將死之相……」
「胡言亂語!」
劉柏川臉色大變,怒氣沖沖道:「我娘定能長命百歲,你們莫不是收了衛柔的銀錢,故意說這些話來氣我?你們也算是名醫……」
那兩位醫師聞言,氣的甩袖離開。
他瞪著醫師離去的背影,忍不住朝著下人怒罵道:「你怎麼辦事的?一直為母親治療的王醫師呢?怎麼不喊他過來!」
下人見狀趕忙解釋,「王醫師今天早上就離開了。」
「離開了?怎麼會離開了?他是府醫,沒有我的允許,他竟然敢離開!」劉柏川氣急敗壞。
這會下人都無語了。
「王醫師是夫人請來的,他並不是我們府中的府醫,來去自如,不需要向任何人打招呼,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允許。」
聽到這話,劉柏川更氣了,眼中迸發的恨意,好似要把衛柔給撕碎,「都是這個賤人,肯定是她故意讓王醫師離開的,平日裡裝的那麼孝順,現在終於露出馬腳了吧?我就知道這個賤人里子裡都是狠毒的!」
劉柏川罵了好一陣,心裡那股氣才順了一些,他轉頭望著昏迷的母親,咬牙道:「娘,那個賤人就是故意想要拿喬讓我低頭,我們都被她往日的謙恭給騙了。」
「娘放心,為了您,我便豁出臉面去鬧一場,我就不信了,那衛柔還能不派府醫來!」
劉柏川篤定丟下一句,便大步往外走。
一路來到衛家門口,他放聲大喊道:「諸位父老鄉親,今天給我做個見證!那衛柔明知我母病重,卻還故意放走了能治她病的府醫,這是要我母的命啊!「
眾人面面相覷一眼,有人難以置信道:「衛家一向救危扶弱,有災有難都是設棚施粥的,應該……「
「這位鄉親不知,我岳父岳母,確是高義之人,可衛柔……「
劉柏川嘆口氣,苦笑道:「她自持家富,嫌棄我母,平時對我母更是不近身,我母寬厚,不與她計較,還勸我多加忍耐,可如今她卻恩將仇報!」
「衛家的女兒,會這麼不孝順嗎?「
「若是孝順,也不用逼得丈夫出來和我們說這些了!「
「劉相公,我們支持你孝順母親,給衛柔一個教訓……「
聽著越來越過分的言論,小廝忙不迭奔往內院,邊跑邊通報導:「告訴姑娘,劉柏川那廝在門口禍害姑娘名聲!「
衛柔聞言,眉頭輕皺,站起身衝著顧晏衡福了福身,說:「我先出去看看,世子慢用。」
顧晏衡見她要走,放下手中的筷子,興致缺缺道:「我說過,我不喜一人食膳。」
說著,他站起身,大步朝著門外走去。
衛柔疑惑,問:「世子這是要離開嗎?」
顧晏衡濃黑的眉頭微挑,笑著道:「看戲!」
話語間,他忽地湊近衛柔的耳邊,輕語道:「叫世子多見外,我還是喜歡你叫我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