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舟語氣不重,份量卻不輕。
周遭賓客,頓時被他吸引注意力,三三兩兩大著膽子朝安宜看過來,賀老太太的眼刀也緊跟著甩了過來。
安文心緊張,但不捨得錯過這個難得的機會。
她還指望賀知舟能幫幫忙,給安宜引路,認識那些青年才俊呢。
身為備受矚目的賀家嫡子,賀知舟的份量,比她這個努力了十年還沒掌全部權的偽女主人要強得多,賀知舟要肯撐腰,安宜下半輩子肯定是不用愁了。
「小宜。」見安宜半響不出聲,安文心忍不住拽了下她:「知舟在關心你呢,你可不能害羞,在家裡還維持著上司下屬的禮數,和知舟疏遠啊。」
她是害羞嗎?她是在害怕啊!
安宜無奈抬眸,對上男人深邃如海的眼。
那黑幽幽的瞳孔里,有處變不驚的淡漠,也有似是而非的冷然,唯獨沒有她想要的,如她一般專注的在意。
胸口的位置,猛然刺了一下。
安宜忽然懷疑,賀知舟是不是故意的,看她不聽話就故意給她找麻煩,借賀老太太的手來懲罰她。
心底驚濤駭浪,面上波瀾不驚:「可能剛出差回來,沒休息好所以臉色不好吧,賀總是我上司的上司,我在他手下工作,討好他都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故意疏遠他呢。」
鬼都聽得出來的託詞,賀老太太偏不肯放過:「出個差就累了?知舟為公司辛苦工作忙前忙後的,有說累?還是說你根本就不想上班,只想和你那沒用的姑姑一樣,躺在家裡等著男人賺錢來給你花。」
安宜表情一頓,失聲:「奶奶?」
賀老太太昂著脖子,明顯沒想更改措辭的樣子。
安宜擰眉,先看了眼安文心,見她果然一臉受傷,心中愧疚,她看賀知舟的眼神,不自覺的帶了幽怨:「賀總也是這樣看我的嗎?」
向來柔情似水的雙眸沾染了怨念,就沒那麼嫵媚迷人了。
賀知舟幽沉的黑眸暗了暗。
似乎也沒料到,賀老太太會那麼的不留情面。
心中微歉,神色卻未變:「安秘書要做文書又要出差,工作也很辛苦。」
明明是他自己惹出來的亂子,連開脫的話都這麼模稜兩可,安宜失望。
有點相信,賀知舟是真的不在意她,才會三言兩語把她送到風口浪尖。
可如果不在意,他們這四年的相愛,十八歲之前的柏拉圖,和十八歲以後的抵死纏綿,又算什麼?
鼻間酸酸的,安宜垂著頭,盯著腳尖:「比不得賀總,白天晚上都忙碌,365天無固定假期,你才是真正辛苦的那個人。」
說完她就要走。
肩膀驀然被捉住。
還以為是賀知舟,她下意識就要甩開,未料看到賀景山溫和儒雅的臉龐:「小宜。」
這麼多年,賀景山對她還是很好的,說不上視如己出,姑父對侄女該有的疼愛,還是有的。
還是很酸,安宜用力吸了下,把酸意吸進去了,低低喊了句姑父,就不出聲了。
安靜的小模樣,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賀景山看得心疼:「文心嫁給我之前,是有工作的,那時知舟高三,正是關鍵的時候,媽您年紀也大了,為此文心不得不放棄工作照顧家庭,成為我的賢內助。」
這話賀老太太不愛聽。
在她看來安文心就是沒辭職,繼續上班,也不過是個平平無奇的大學老師而已,跟出身世家穩坐高位的兒媳婦江月琴是不能比的。
「你別給她戴高帽,知舟繼承了你和月琴的優點,從小就天資好,人也自律根本不需要人操心,我的身體也有保姆照顧,倒是她那個侄女...」
「媽!」賀景山冷起了臉:「文心是我的妻子,小宜自然就是我賀景山的侄女,身為賀家表小姐,小宜這麼多年乖巧聽話,溫柔懂事,從沒打過賀家的招牌,也沒給賀家添過麻煩,我不認為她哪裡有欠我們賀家的,您也別老是針對看不慣她一個小姑娘。」
賀老太太還要再說,兩道凌厲的視線打過來,賀老太太噎得噤了聲。
賀景山轉頭,略帶審視的看賀知舟:「什麼安秘書賀總的,知舟你在公司里不顧著妹妹,讓她一個新人去那麼遠的地方出差也就罷了,公開場合還不護著她,這是對我把她放到你身邊一事,而有意見?」
他長相溫和歸溫和,真嚴肅起來也是很嚴肅的。
賀知舟表情卻沒太大變化,只淡淡的抬眉,斜斜的瞥安宜。
看著還真像對她有了什麼意見。
不管有沒有意見,安宜都不在乎了。
從賀知舟不肯明著幫她,而賀景山三言兩語搞定老太太,她就該看出來,她在賀知舟心中確實不重要。
否則他不會連一點多餘的心思都不肯動。
「我還有點工作沒做完,要不就先走了。」
對賀景山微笑示了個意,安宜扭頭就走。
賀景山喊她,賀老太太直接上前一步,擋住賀景山。
「好了,一場誤會而已,鬧得這麼大做什麼,沒得惹人笑話。」說著賀老太太伸手去拉知舟:「今晚我叫知舟回來,不是吵架的,是想給他解決終身大事的,知舟年紀也不小了,身邊沒個可心人,我實在放不下心,就想在這些門當戶對的名媛千金中尋摸尋摸,看看有沒有適合他的。」
賀知舟今年二十六歲,十六歲考入帝大,二十歲雙碩士學位畢業,基層鍛鍊三年,正式接手賀氏也有三年,年紀確實不小,是時候考慮個人大事了。
賀景山注意力成功被轉移:「媽您看著辦!挑個合適的,壓一壓知舟的性子。」
回到工作後租住的小公寓,時間已經不早了。
奔波一天,安宜又累又困的只想睡覺。
半夢半醒間,忽然聽到門鎖轉動的聲音。
頭皮一麻,她條件反射的從床上蹦起,想把房門從裡面反鎖。
一股巨大的力道在她之前沖開房門,將她拽住,扔回床上。
「救...」
「是我。」男人高大的身子隨之覆下,將她困得死死的,大手扣住她不得閒的小手,反剪著高舉過頭頂。
手臂很酸,鼻尖更酸,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要流出。
安宜側臉轉向一旁,不想被男人看清脆弱,更想避開他令人眷戀的輪廓。
「不是說了,在楓林岸等你?」
賀知舟熟練按亮床頭燈,把她腦袋掰回來,英俊得過分的臉龐,精準凌駕在她上方,清晰撞進她熠熠發亮的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