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宜並沒有等太久。
賀知舟清冷的嗓音,很快給了答覆:「可能工作上有什麼事讓她不開心吧,你不用太在意,平常心就行了。」
「怎麼能平常心呢,那可是你妹妹啊。」宋薇薇嬌俏皺起了眉頭:「更何況,她和你還...有這層關係在,你是不可能不管她的,我也不可能永遠不和她相處。」
賀知舟沉默著,端起桌上的杯子,一飲而盡。
空空的玻璃杯輕輕被放回桌面,從始至終,他沒有多說一個字,俊挺的脊背,也沒有動搖過。
安宜渾身的血液,卻像在寒冬臘月里過了一道涼水,從頭到腳凍得梆硬,僵透了。
她又不傻,不是不明白宋薇薇的未盡之言。
她和賀知舟的四年糾纏,瞞過了所有人,但沒有瞞過宋薇薇。
所以他是在怎樣的心境下,把自己的風流韻事如數透露給准未婚妻?
失望、痛心、恥辱、憤怒,各種情緒在安宜腦子裡反覆的糾葛著,做不到視而不見,但也沒本事衝上去問個究竟,她只能死死的咬緊牙關,把快要湧出來的眼淚憋回去,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
一路憋到家,看到放在門邊的行李箱,她才恍然想起白天在賀知舟的辦公室,她可滿口答應了,下班就要搬去楓林岸。
賭氣的時候嘴太快,現在又有點猶豫了,她不想明知賀知舟兩頭矇騙,還自欺欺人的做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傻子。
在沙發和臥室反覆橫跳,始終安不下心,她認命的起床,帶上早就整理好的行李箱,自甘下賤的去做賀知舟見不得光的女人。
是很屈辱,可她沒得選擇。
以她對賀知舟的了解,如果她答應了但不過去,不管她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他都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要真惹急了他,他可有的是手段,逼她哭著求著的回去他身邊。
夜色下的楓林岸,精緻又奢華。
一切和以前一樣,似乎又有哪裡不一樣了。
用力深呼吸,把多餘的情緒咽回肚子裡,安宜刷指紋進去。
身份變幻,不敢再做賀知舟的主,她就在一樓隨便選了個房間,簡單的洗簌完她倒頭就睡,半夜她是被身上的龐大重量壓醒的。
「怎麼睡在這裡?」男人略帶胡茬的臉,摩挲安宜露在被子外面的臉頰。
又癢又麻的,安宜下意識的伸手,想把人推開,推一半才想起來這裡是楓林岸,不是她自己出錢租住的公寓。
賀知舟對她的態度,陰晴不定,她在這裡只是個寄人籬下的客人,她是不能、也不敢隨便拒絕他的。
這麼想著安宜推人的手就往回收了,而她是躺著的,賀知舟半懸在她身體上方,她手一松,他不算輕的身體就慣性的落下,砸在她的胸口,把她珠圓玉潤的睡衣都砸偏了幾分。
安宜疼得悶哼:「你輕點。」
賀知舟忙往旁邊一滾,坐定時條件反射的想把她抱到懷裡,手一伸撲了個空,他詫異扭頭朝她看過去,見她已經抱著被子靠坐著了,擰起的眉頭,顯然還是痛的。
但再痛,她也沒打算躺回他的懷抱。
賀知舟幽沉的黑眸暗了一下,有些失落。
不一樣了,安宜人是乖乖過來了,但她對他的態度,真和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的她可是變著法兒的撒嬌,也變著法兒的討他親昵。
她曾不止一次的控訴,他個高體重壓得人生疼,每每她小嘴一扁,他連忙就抱著她換姿勢,她也得逞的把小臉埋到他的胸膛。
「我好了,緩過來了不痛了。」恍惚間,女人帶著沐浴露香味的身體湊了過來:「你還要不要?要就趕快點,真的好晚了。」
下班就快十二點,這個點是真不早了。
但再晚,也不是她言辭生硬故意掃人興致的理由。
「真的不能好好說話?」賀知舟氣悶。
一抬頭,對上一雙古井無波的眼睛,怎麼說呢,就像平鋪直敘的石板一樣,一眼望過去,滿滿都是想睡不能睡的厭煩。
賀知舟再多怒火,也像打在棉花上,找不到著力點的熄了下去。
認識這麼多年,也算看著安宜長大,知道她性子有多倔強,能做到這一步已是難得的妥協,他也沒法太過勉強,以免大半夜的又吵起來。
只好煩躁的擺手:「算了,太晚了,就不折騰了,你想睡就先睡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話落,他抬著長腿就下了床。
咔噠咔噠上樓梯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安宜暗鬆了口氣。
一口氣還沒喘勻,房門就又被推開,男人帶著氤氳霧氣的身體,重新貼了上來。
這可是在一樓隨便找的房間,原本預留做保姆房的,房間小床也小,一米二的尺寸一個人睡都有點不自在,何況還多一個手長腳長極占地方的賀知舟。
安宜不適的往旁邊讓一下,只讓半步就有掉下床的嫌疑,她不敢再動,也不想轉頭去面對男人,聽著身後男人打在耳畔的呼吸,她整個人都要麻了。
怎麼回事?賀知舟怎麼回事?
他不是和宋薇薇共度晚餐,你儂我儂,從七點鐘的晚飯時間一直待到現在的凌晨五點,整整五個小時,想做什麼都能做夠了嗎?
怎麼還有精力來纏她?
「睡吧,晚安。」強有力的胳膊從腰後繞過來了,安宜好不容易平復下去的心跳,重新被打起來。
她是有意挑釁激怒他,也有意冷著他迴避他沒錯,可事已至此,回不了頭,她也不可能明知不痛快還自己給自己氣受。
所以她就忍無可忍的把身子翻回去:「你到底想...」
未說完的話,落到賀知舟沁著淡笑的眼睛,就像墜入湖面的石頭。
安宜破防了。
賀知舟這是預判了她的反應,知道她一定會回頭去看他,自甘墮落的到他懷裡嗎?
這麼多年,他對她倒是了解。
高高在上的占據著被愛慕被依賴被信任的位置,冷冷的看著她的滿腔愛意無處隱藏,把藏不住的那份直接拿出來當做和他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他怎麼就那麼狠?
安宜氣得推他了:「你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