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孫文欽。
「怎麼樣了?」
賀知舟高大沉重的身子,頹然靠在餐椅靠背上,聲音暗啞:「我可能做錯了一件事。」
孫文欽不樂意聽這種鬼話:「我是問你,你和安宜怎麼樣了?我那麼費盡心機的告訴你,你那麼心急如焚的趕來,你總不能告訴我,你不是衝著安宜來的,是沖其他人吧?」
賀知舟本就繁亂的心,更亂了。
怔怔沉默著,忽然,他結束正在進行的通話,然後拿起了桌上的手機。
無人認識的網約車上,安宜眼淚盡情的揮灑,持續到公寓。
回到家,她先打熱水擦了個澡,不好直接洗澡怕弄濕了包紮好的小腿,她就多擦幾遍,確定乾爽了才換上乾淨的睡衣。
洗完澡外賣就到了,吃完外賣時間也還早,睡不著,她找了部電影,就著臥室的投影儀,打發時間的看著。
過去一直很忙,不是上學就是工作就是談戀愛,根本沒多少時間用來個人休閒,因此除了最新上映的大片,安宜看過的舊電影其實不多。
為了不觸景傷情,她特意選了部燒腦的劇情片,沒想就這樣她還是找到了淚點,只看半部就開始流淚,一觸即發的哭得泣不成聲。
不確定是哪裡出了問題,是淚點真有那麼低還是怎麼樣,總之她是不敢多看了,乾脆把電影關了,打開電腦就開始工作。
今天下午,隨周淼去孫氏匯報工作的兩個多小時,她其實學到了很多東西,這麼多技術性的工作經驗,都是她以前在賀氏的時候,根本接觸不到的。
電腦打開,只看了十來分鐘,安宜又關了。
她知道這樣子確實不好,會顯得她很始亂終棄,可是沒有辦法,看報表的時候她眼睛是盯在屏幕上,但根本沒辦法聚焦,瞳仁是純黑泛亮的,視線里卻是白茫茫的一片,像是有人拉了張隱形的大網,攫取了她所有的思緒蒙蔽了她所有的感官。
不願承認,但又無法否認,賀知舟的存在對她真有這麼大的影響,安宜嘆了口氣,在家裡是待不下去了,乾脆就出去走走。
小腿受傷,走起來其實沒那麼順暢,但沒關係,從楓林岸到小區門口半個小時的路她都可以走,區區散步又算得了什麼。
今晚月色很好,風也輕柔,縱使小腿上隱隱的疼痛提醒著安宜她現在並不是很舒服,但不得不說月色和風中和了心底那點腫脹的不適,在樓下待著,比在家裡還是愜意很多的。
高端公寓小區,以未婚和已婚未育的高級白領為主流,居家有娃的家庭並不多,一路掠過無數或手挽手或肩並肩的愛人,或戴著耳機漫步的獨身者,直到走到湖邊的小廣場,看到為數不多,但僅僅十來個就顯得非常熱鬧的小朋友們。
晚上七點多,正是吃完晚飯的點,各種各樣的滑板車扭扭車平衡車自行車滑板和小推車上,坐滿了各種年齡段的小朋友。
有的成群結隊玩,有的獨自一人玩,無論哪種只要從安宜面前掠過,都能發出快樂的笑聲。
這樣的場景,明明和安宜沒有關係的,畢竟她又沒結婚,也沒生孩子,對這種事也不可能感同身受。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夢裡,見過太多這樣的場景,總之她就是停住了腳步,明知道看得再多也沒有用,但還控制不住的細看著、描繪著。
「讓開。」突如其來的破空聲,打斷了安宜的思緒。
意識到這尖叫是衝著自己來的,她下意識的四處掃視,然後,她就震驚的看到一輛失控的滑板車,急速朝她衝過來。
她連忙後退,可是忘了自己小腿還受著傷,不那麼靈活,退得越急,摔得也就越快。
眼看她身子失控的往後倒,極速的滑板車,也不帶拐彎的直衝過來。
安宜心跳到了嗓子眼,都在心裡哭爹罵宋薇薇了。
忽然,一抹熟悉的懷抱從身後抱住了她,直接把她整個人懸空,抱了起來。
「怎麼這麼不小心?」熟悉的男性氣息,從身後席捲,不等安宜做出反應,便強勢埋進她的頸窩裡。
前一刻還在想他,這一秒就來了,向來矜傲清冷的男人,竟能做到被果斷拒絕還來糾纏,安宜再冷硬的心,難免也有點觸動:「你怎麼又來了?」
故作冷傲的情緒,控制不住的帶了點尾音。
賀知舟並未回應,抱著她的手一直沒松,直到抱到兩道灌木叢隔著的小道上,確認安全了才放了下來:「我要是不來,你今晚不是就遭殃了,這雙腿就徹底不能要了?」
還真是。
但跟他沒有關係。
安宜挪動著步子,往前走了一步:「我現在沒事了,你可以走了。」
「我在你們小區走了一大圈,費了這麼大勁才找到你,你連一杯水都不給我喝?」賀知舟跟著往前走了一步,笑。
「我給你點一杯。」安宜說著就要拿手機。
伸手摸兜的時候才想起來她出門的時候嫌煩,圖清淨,乾脆連手機都沒有帶。
沒有手機,點個外賣都不能夠,請賀知舟上去喝水也是不可能的,以他的尿性,可能喝完水就不走了。
安宜攤手,抱歉:「不好意思我沒帶手機,要不你直接點一杯,晚點回去我發紅包給你報銷,或者明天直接點好送去你公司吧。」
她還真是較真啊。
這樣的性子,要是沒人寵著護著,是很容易吃虧的。
賀知舟笑容淡了下來:「安宜你還記得,你和我的第一次見面嗎?」
第一次見面...不是姑父和姑姑還沒結婚,但又決定結婚的時候,帶姑姑回家見家長,姑姑為表一定要帶侄女嫁人的決心,第一次上門就帶著她一起去了,她也是在那天,見到的賀知舟嗎?
那時的賀知舟,對父親再婚應該是有排斥的,沒在家裡多呆,匆匆瞥一眼就跑出去了,之後一直到姑姑帶她回家,都沒見到賀知舟回來。
「不記得了。」安宜搖頭:「可能是在我隨著姑姑去賀家之後見到的,具體哪一天我也不記得了,畢竟你高中就在外面住了,也不經常回大宅。」
「小姑娘不誠實。」賀知舟眉眼半彎,眼神也緊跟著渺茫起來:「那時是冬天,你穿了個粉色的呢子大衣,大衣上有一頂尖尖的帽子,帽子頂端和帽子兩側都有毛茸茸的球,與你白皙精緻的小臉襯托著,格外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