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聲線入耳,猶如強勢的舊夢,直入安宜的心扉。
安宜整個人都懵了,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驚懼交加之下,聽錯了。
「別怕。」
因凸起而愈顯渾圓的腰身,被一股強大而溫柔的力量,從後面扶住,穩穩的裹在了懷裡面。
男人低沉的聲線,環繞著她,朗聲:「有我在,不會讓他人隨便欺負到你的。」
安宜還有點不敢相信,她一躲躲了快四個月,怎麼忽然就被找到了,而且還趕在這樣的時候。
近在耳際的聲音,還有那熟悉至極,但又比從前更顯克制的擁抱,又讓她相信,從身後扶著的男人,確實是她避之不及,獨自在外的幾個月又時時想起的男人。
不承認還愛他,只是有他在,她的生活確實會輕鬆很多罷了。
安宜深吸一口氣,強行把胸口的那股子恐懼壓下去,讓自己看起來更鎮定:「我沒怕,也沒有人能欺負到我。」
她說完,就想從賀知舟懷裡掙開。
賀知舟好不容易才找到她,怎麼可能讓她走:「你再急,也要為肚子裡的孩子著想,平安無事了才能推開我,好不好?」
明明是霸道強權的話,偏偏他的聲音,格外溫柔,溫柔中還帶著點隱隱約約的哀求。
安宜紅唇抿了下,到底沒再繼續推拒。
賀知舟說得倒是對,她再著急,也不能拿肚子裡的孩子開玩笑。
於是她就不再出聲,乖乖巧巧的待在賀知舟懷裡,任由賀知舟長臂把她擁著,容色鎮定的和試圖碰瓷的男女交涉。
這對男女是很來勢洶洶,一個會演戲,一個會耍橫,但賀知舟是誰?
他可是談判桌上都沒怵過,幾十上百億的項目,都能出手搞定的男人,區區一對沒什麼道德底線的惡劣人士,又能從他手上過幾招?
也才幾分鐘,剛剛還囂張得不行的男女,瑟縮如鵪鶉。
一邊點頭如搗蒜,一邊不斷道歉,一邊撤退著開溜。
賀知舟暴戾的寒意,直到兩人徹底消失,轉回安宜時,變得溫柔:「我為我們的孩子積福,放過了他們,你不會介意的吧?」
他眼神專注,面色誠懇,安宜因懷孕而愈顯溫柔的杏眼,猶如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格外不是滋味。
「這是我的孩子。」語氣頗重的重申了一句,也不想多說什麼,她扭頭就走。
賀知舟也不阻止,只默默的去夠她母嬰包的包帶。
安宜才不給他碰到:「不用,我自己能背。」
「還是我來。」賀知舟手放在包帶上不放,但也不敢強拽:「別這麼冷酷嘛,給我個機會,小宜,哪怕不肯跟我回去,最少也看在我來過一場的份上,給我哪怕一分鐘為人父母的機會。」
安宜板著臉,不說話,心其實是有點觸動的。
或許懷孕讓人傷感吧,又或許,賀知舟以前把她保護得太好,獨自一個人在外讓她見識到了太多社會上的醜惡。
在外的這三個多月,雖然自由,但也是真的辛苦,花錢不敢多花,能找到平替的,不會多花錢買大牌,能自己做的事,也不會花錢請人做。
顧忌著賀知舟,她不敢離開這個城市,也不敢以自己的身份證辦事,以前她不覺得這是大問題,反正懷孕也是需要養胎的,熬一熬,忍一忍,等孩子生下來了,賀知舟那邊也停止尋找消除警惕,她就能走其他路子了,但真正身臨其境,看著兜里的存款一點點變少,她還處處受制,偶爾也是會感慨的。
除了錢不經花的感慨,產檢的時候,看到其他人都有丈夫相陪,而她什麼都沒有,還有做NT的時候,一連換了兩個診所,都說設備有限看不清楚,建議她去本地最好的婦產醫院看看,她哪裡敢去啊,她又哪裡能做到,半點都不想到賀知舟啊。
沒見到他時,也以為只是剛離開,不習慣,等日子久了習慣了,也能慢慢的放下了,直到今天見到他的人,她才發現她對他的愛和依賴,遠遠比對他的恨意要多得多。
越想越不是滋味,越走也就越快,只想趕緊坐上電梯,下到一樓,打個計程車離開。
思緒太沉浸,導致她都沒有注意到,電梯裡面的人還沒有走空,她就埋頭進去,猝不及防的和一個正要出來的人撞個正著。
她眼神一變,下意識的往旁邊躲,身後男人比她動作更快,長臂一撈將她直接圈在懷裡嗎,避開來人閃身進了電梯,將她擋在角落的同時,也終於如願以償的取掉了她身上的母嬰包。
「讓我來吧。」低沉的聲音,有試探,也有不容置疑的堅持:「你這會不在狀態,也不知道是不是累了,再客氣,也不要這個時候跟我客氣,好不好?」
安宜也說不清,是電梯真有那麼擁擠,擁擠到讓她害怕,還是她對賀知舟太了解,知道他不達目的不會罷休,還是她一個人堅持了三個多月,太辛苦了,逮到機會也想放縱一下。
她沒有很堅持的把母嬰包從賀知舟手裡奪回來。
等到了家,也沒有很堅持的把他關在門外。
但除了放他進門,她倒也堅守住了,沒有多跟他說哪怕一句話。
冷處理的態度,是真差勁,按照賀知舟以往的習慣,肯定會憤怒,會生氣,也會想方設法的吸引她注意。
今天他倒換了個人。
不但如他承諾的那般沒有湊上前,還不顧她的沉默,里里外外的幫她收拾了起來。
先歸類收納,再搞衛生,然後還去樓下的超市買菜,幫她做了清淡又營養的三菜一湯。
看得出來他做這些事並不熟練,中間也出過岔子,手指頭還被燙紅過,但他半點訴苦的心思都沒有,只親自幫她盛好了一碗晾得剛剛好的湯,把勺子塞到她手上:「吃吧。」
這是他今天跟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看著她還沒有拒絕那勺子,他滿足的笑笑,扭頭就往外走,出去的時候還不忘幫她帶上門。
咔噠,房門輕輕被關上,安宜坐在空蕩無人的餐廳,看著桌上的三菜一湯,每一樣,都是她喜歡吃的,重重嘆了口氣,她舀了一勺湯放到嘴裡,挺好的,很有幾分周姨的真傳,看來離開的這幾個月,他也沒有閒著,她眼睛控制不住的就酸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