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2024-08-22 10:11:37 作者: 諸葛扇
  怎麼辦怎麼辦?

  就算再否認,郝城又不是瘋狗那種情商為零的白痴,還是一瞬間想明白了。

  郝城真的覺得自己徹底的瘋了。

  禽獸啊,那是他家姐啊。

  他怎麼能對他家姐產生那方面的感情?

  讓他家姐知道,絕對打死他啊!

  啊啊啊啊!!!

  他絕對是得病了,絕對是有病。

  對,沒錯,應該去醫院。

  醫生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郝城看向陸月,不過有一說一,他家姐長得真好看。

  而且聰明又厲害。

  打架也很強,威武霸氣。

  智商絕對是人類頂峰的存在。

  沒有他家姐不能解決的事情。

  嗯,他家姐是完美的。

  啊啊啊。

  郝城瘋狂的敲打腦袋,完了完了,徹底完了。

  他好像真的喜歡上姐了。

  心跳是今天,那喜歡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不對啊。

  現在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嗎?

  不是應該考慮怎麼活命嗎?

  他家姐要是知道,肯定會說,這是覬覦,是背叛,然後打死他。

  嗚嗚嗚……

  郝城躲在桌子底下在心裡默默的哭。

  陸月看向郝城那一桌,默了。

  難道現在又進入了郝城的那幾天?

  他這又是哪根神經搭錯了?

  過了一會兒,秦爸爸和秦媽媽,秦阮和秦哥哥有說有笑的回來。

  秦哥哥知道陸月沒去,特意提起剛才看到的展品,「有一支翡翠髮簪,樣式十分精緻,非常漂亮,很適合你和阮阮。」

  「那待會兒可以看看。」

  「嗯,你要是喜歡和哥說,哥買給你。」

  「那我呢?」秦阮一聽不樂意了。

  「不是還有別的嗎?一人一個。」

  秦阮瞪了陸月一眼,危機感爆棚,媽媽現在一心想讓陸月繼續走小提琴家的路線,百般討好她,哥哥也因為她是moon開始向著陸月。

  爸爸呢,雖然討厭陸月卻喜怒無常。

  在這家,她感覺陸月的地位已經開始逐步上升了。

  秦爸爸儒雅的笑著,對秦媽媽說:「待會兒看到喜歡的也不用客氣,直接拍,這家裡啊,女主人高興了,這個家才會興旺。」

  「瞧你說的。」秦媽媽風情萬種的嗔了秦爸爸一眼。

  就在聊著的時候,宴會開始了。

  中式宴會不同於西式,大家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好酒好肉好菜上著。

  等吃到差不多了,拍賣會也就正式開始了。

  每個人會領到了一個號牌,拍賣師站在前面的台子上進行拍賣。

  大家依次舉牌出價,一次一萬。

  首先,拍賣的是一條珍珠項鍊,海水珠,無瑕極光,天女,底價十萬。

  依次舉牌,一路飆到二十五萬。

  秦媽媽是最喜歡珍珠的,她喜歡珍珠身上溫潤的淡淡光彩,就像她喜歡秦爸爸一樣,喜歡的就是他身上儒雅的氣質。

  二十五萬,沒有人再加價。

  秦媽媽舉牌,二十六萬,成交。

  秦媽媽甜甜的笑著,看向秦爸爸,秦爸爸也不失風度的笑著,兩個人眷戀的目光相接,仿佛一對還在熱戀中的情侶。

  第二個拍賣品是一條鑽石項鍊,上面鑲嵌了總重量為75克拉的鑽石,起拍價兩百萬。

  ……

  第六位拍品就是剛才秦哥哥說的翡翠髮簪,起拍價八萬。

  秦哥哥舉牌,加價一萬。

  秦阮看到,心裡不爽也跟著舉牌。

  秦哥哥無奈的看了秦阮一眼,既然阮阮喜歡,給她吧,他放下了牌子,不再舉。


  陸月舉牌。

  呵,舉就舉。

  秦阮舉牌。

  陸月再度舉牌。

  秦阮繼續。

  哼,總之她和陸月槓上了,這簪子就算她不要也不要給陸月!

  陸月叫價:「十五萬。」

  隨即,她遞給秦阮一個鄙視的眼神,秦阮這人受不得激,立刻舉牌,「二十萬。」

  好,成交。

  拍賣師落槌。

  秦阮懵了,陸月怎麼不加價了?

  陸月無害的笑著。

  秦阮呵了一聲,才二十萬,小意思,反正她現在還有爸爸的副卡,刷卡就是。

  半個小時後,秦媽媽和秦哥哥又買了一些東西。

  終於拍賣到秦爸爸精心送上去的畫作了,溫衍的《初生》。

  許嘉言和秦大伯一直坐在前方,沒有出過一次手。

  這一次,秦大伯本以為許嘉言會出手,沒想到,直到《初生》被著名珍藏家裴佑以五百多萬的價格拿下,許嘉仍舊沒有舉過一次牌,這就讓秦大伯納悶了。

  許嘉言不是過來買東西的,難道是過來吃飯的?

  「這倒數第二件藏品,也是本屆的壓軸。」拍賣師說道:「說實話,我本人從業十二年,看到這幅畫的時候,也是震驚了很久。超寫實主義畫作,《鏡子》。起拍價,十萬。」

  十萬的起拍價,認真的?

  秦爸爸眼底流露出鄙夷,他是最看不起超寫實主義的,在他看來超寫實主義,說白了就是照片。

  然而,既然要畫的和照片沒什麼區別,那為什麼不直接用照相機?

  就在這時,許嘉言第一次舉牌,「一百萬。」

  秦大伯臉上和善的笑容都控制不住了。

  這畫這麼了不起?

  郝城舉牌,「一百五十萬。」

  啥?

  這畫一百五十萬?

  秦爸爸忍不住坐直身子,它哪裡值了?

  有人叫價一百五十萬,縱然這是一幅無名作家的作品,許多人也開始懷疑,它是不是真的是一幅非常優秀,具有潛力的作品。

  這時,著名珍藏家裴佑舉牌:「兩百萬。」

  世界知名油畫經紀人郁子舉牌:「兩百一十萬。」

  郝城舉牌:「三百萬。」

  許嘉言:「五百萬。」

  郝城:「六百萬。」

  秦大伯坐不住了,這畫真的這麼了不起?

  別說秦大伯,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裴佑和郁子是什麼人,在座的誰不知道。

  經他們手的畫,幾乎都能翻上幾十倍。

  他們願意花幾百萬買這樣一幅作品,那麼說明這畫的價格遠不止這些。

  終於,其他人加入了戰場。

  「七百萬。」

  「七百一十萬。」

  「七百二十萬。」

  郝城:「八百萬。」

  陸月:「……」

  八百萬買她一幅畫,以前在鄉下,她十塊錢都賣不出去。

  最重要的是,為什麼八百萬,這些人叫價叫的跟八十似的?

  「一千萬。」

  一千萬!!!!

  秦爸爸開始口乾舌燥起來,一幅能上千萬的畫,那就不只是一幅有潛力的畫了,那說明這幅畫可以成為傳世之作。

  陸月:「……」

  傳世個毛,一千萬是郝城東插一腳,西插一腳,找了好幾個托,硬抬上去的。

  郁子:「一千一百萬。」

  !!!!

  別說其他人了,陸月都傻眼了,也不用抬這麼高吧?

  很假誒。

  許嘉言:「一千一百五十萬。」

  太少了。


  郝城搖搖頭:「一千五百萬。」

  陸月:「……」錢不是錢嗎?

  郝城好像一眼看出陸月的想法了,發消息過來:「姐,慈善只捐百分之二十,反正錢也是到你包里,捐了之後,你把剩餘的還我唄。」

  陸月:「……」

  郝城這一加價,其他人更坐不住了。

  價格以十萬為一次加價的往上走。

  秦爸爸看著激烈的競價賽事,坐立不安。

  他的畫作當年最高也就賣了六百多萬。

  就這,還是陸老爺子讓人給買的,否則根本賣不出去。

  現在,一個新人畫家一幅畫,居然炒到了上千萬。

  簡直,難以置信。

  那顆嫉妒的心再度開始蠢蠢欲動。

  一個新人,一張照片都能賣這麼貴,那麼他的畫為什麼不行?

  他到底哪裡不行?

  「兩千萬。」

  後排突然出現一個清脆的聲音。

  一個穿著黑色禮服的少女拿著號牌站了起來。

  大家齊齊看過去,想知道是哪家大小姐如何豪橫,花兩千萬買一位沒有絲毫名氣的畫家畫作。

  路白霜!

  陸月眨眼,她沒看錯吧?

  路白霜下巴高高抬起,貴氣逼人。

  她看向陸月,紅唇輕啟,不發音只用口型說道:「Surprise。」

  郁子:「兩千一百萬。」

  路白霜給驚了一下,發消息給郝城:「你安排的托怎麼這麼不懂事?不是說好了最後讓我裝逼的嗎?」

  郝城:「……」

  郝城:「這不是我的托,我的托只有裴佑,許嘉治。」

  裴佑小聲的對郁子說:「即便我們曾經因為一些畫的競爭有過恩怨,你也不需要為了斗一口氣,為了這樣一幅畫一直加價吧?」

  郁子冷漠的看了裴佑一眼,「我從來不會將私人感情帶到工作中。」

  裴佑皺眉,難道他預估有誤,這畫真的會紅?

  裴佑正猶豫著要不要加價,秦大伯舉牌,「兩千兩百萬。」

  舉完牌,他對許嘉言笑了笑,投其所好的意味很明顯。

  許嘉言:「……」

  又坑了一個。

  郁子:「兩千五百萬。」

  說完,她站起來,言辭堅定的說道:「今天這幅畫,我勢在必得。」

  這話的意思就是無論對方加多少,她都會加。

  郁子誒。

  國際上都能打到超一線的畫家經紀人。

  曾經將一幅五千塊的畫帶到國際上,炒到了一千五百萬美元。

  這幅畫真的這麼大的潛力嗎?

  陸月給郝城發信息:「叫你的托別加價了。」

  郝城委屈:「姐,這真不是我的托。」

  陸月:「……」

  秦大伯:「兩千六百萬。」

  郁子:「兩千七百萬。」

  到最後,郁子直接加到三千萬。

  許嘉治拉住秦大伯,「別加了,我理解秦總的心意了。」

  拍賣師咽了咽口水,「三千萬,恭喜郁子小姐。」

  郁子站起來,那張冷若寒霜的臉上緩慢的露出了一兩分的笑容,「《鏡子》這幅畫,以超寫實主義的手法添加了很多畫家對這個世界的理解,鏡子裡的世界是假的,卻給人以強烈無比的真實感,我相信它會成為一幅讓世界矚目的作品。我猜測,這幅畫的畫家,今天也在現場,不知道我有沒有榮幸認識一下這位小姐?」

  路白霜:「……」特麼這是她和郝城商量好的經典裝逼一刻啊。

  說好了,是她兩千萬買下,然後點出陸月,讓陸月站出來,膈應死一輩子沒賣出千萬價格的秦爸爸,結果……

  這哪兒殺出來的程咬金?

  陸月一聽就知道郁子已經看出現場拍賣有託了。


  她笑了笑,在全場矚目中站了起來。

  唯一的一束燈光打在她的身上。

  少年目光堅韌,身形挺拔,宛如松柳。

  秦家人抬頭,眼底全是錯愕和不相信。

  一幅畫賣出三千萬!

  超寫實主義,郁子背書的《鏡子》一作,居然是陸月,那個天天活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的陸月畫的?

  不,不可能!

  秦阮拼命的否認,「你不要以為原畫家不在,你就可以冒名頂替。」

  秦爸爸也不相信,「你——快坐下。」

  只是,他前不久才被許嘉言打過臉,現在面對同樣讓人震撼的場面,他說話有些底氣不足。

  然而,陸月並沒有理會他們。

  郁子看到陸月的那一刻,臉上的寒冰瞬間退去,露出了一個勝券在握的笑容,「我認識你,十五歲的天才。」

  這句話代表什麼意思已經不言而喻了。

  十五歲的天才畫家,單憑這個年齡,這幅畫的價值就已經能再上一個台階了。

  果然,郁子不愧是超一線的畫家經紀人。

  眼光毒辣。

  所有人不由自主的在心裡感嘆。

  陸月發言感謝郁子的看重。

  秦大伯看著眼前的一切,對陸月的看重又多了幾分。

  郝城舉起手,狀似無意的給了一個手勢,拍賣師心領神會,說道:「沒錯,這幅《鏡子》的創作者,就是這位陸小姐,她和曾經的天才畫家秦先生淵源頗深……」

  拍賣師口若懸河的開始介紹起秦爸爸,然後話鋒一轉,「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句句都是刀。

  一刀又一刀戳在秦爸爸敏感又自卑的心上。

  他感覺自己被拔光了架在火上烤,所有人都像看一隻猴子一樣的看著他。

  那些目光充滿著獵奇和鄙夷,還有懷疑。

  懷疑他這個欺世盜名之徒。

  懷疑他以前所有的榮耀都是假的。

  真天才和假天才的對比。

  如此的慘烈。

  秦爸爸全身都是虛汗,那些曾經被他封鎖在心底深處的秘密開始掙扎,想要破殼而出。

  他惶恐不安的開始猜測是不是別人通過真相和虛偽的碰撞,看穿了一切,只是大家都默契的沒有說出來。

  他站起來,想要解釋,只張了張嘴,腿一軟又坐下了。

  郝城掃了秦爸爸一眼,原來,還有秘密。

  陸月探究的目光落在秦爸爸身上,只停留了一會兒就移開了。

  宴會結束,秦爸爸憤怒的找到主辦方,質問為什麼他送過來五幅畫,最後只拍賣了一幅。

  主辦方解釋是因為時間不夠,將剩下四幅剔除了。

  秦爸爸不依不饒要一個公道,但是圍觀的人太多了。

  秦媽媽拉了拉他,「老公,一點點小事,不要爭了,人很多,太有失風度了。」

  秦哥哥也勸說道:「爸,人家也不容易,算了算了。」

  秦阮沉默不語的看著。

  有失風度,現在是有失風度的問題嗎?

  《初生》那幅畫,五百多萬的款,扣掉百分之二十打進來,要支付這個月新購買畫作和上次舉行畫展的尾款,剩下就沒多少了。

  加上今天秦媽媽,秦阮,秦哥哥都拍了不少東西,付完這些,就還能剩個幾萬。

  幾萬夠幹什麼?

  付完家裡阿姨和司機的費用,就不剩錢了。

  下個月他們要怎麼生活?

  可是,秦爸爸無法把這些話說出口,他的自尊不允許他對任何人,包括家裡人露怯。

  主辦方的工作人員也很無奈,秦家人他得罪不起,只能不斷鞠躬致歉。

  另一邊,郁子找到陸月,要了陸月的簽名,說道:「你如果還有別的畫出售,儘管找我。」

  陸月:「……」

  她現在自己都迷糊了,不知道是該姓郝城把人忽悠瘸了,還是相信郁子的專業判斷。


  陸月想了想說道:「我暫時沒有出售其他畫作的打算,如果這幅畫,郁子小姐運作得當,那麼其他的畫,我非常願意和郁子小姐這樣的專業人士合作。」

  如果賠了,還是別坑人了。

  郁子點頭,自信的說道:「那麼我們很快就會再度合作。」

  等郁子走了,路白霜咳嗽兩聲,吸引了陸月的注意力,一步一步邁著優雅的步子走了過來,「見到我,高興嗎?」

  陸月點頭。

  「我畢業了,我和我爸媽都搬回來了,以後你如果遇到事情可以找我。」

  「是,是。」

  兩人愉快的聊著,秦爸爸還在那裡糾纏不休。

  秦媽媽覺得丟人,帶著兩個孩子躲到了一邊。

  事已至此,糾纏也沒用,秦爸爸吵鬧了半天,也只能算了,灰溜溜的回來。

  一回來,就看到陸月那張淡定自若的臉。

  秦爸爸感覺就跟吃了蒼蠅一樣噁心。

  他現在一看到陸月就膈應。

  以前,陸月的天才和他沒有直接的關係。

  可是,經過今天的事情,陸月就像一面照妖鏡,讓他無所遁形。

  與其說他在噁心陸月,不如說他是覺得自己噁心。

  宴會外面,幾個女孩聚在一起分享著彼此的快樂。

  小哥哥,絕美幾個字落入了郝城的耳朵。

  郝城仗著身高優勢看過去,這幾個女孩手機里全是他和他家姐的各種照片。

  「那個……」

  「啊!」

  女孩們嚇了一跳,怎麼本人突然出現了。

  郝城擺出一個帥氣的pose,「這些照片可以分享給我嗎?」

  女孩點頭,加了x信,全部發給了郝城。

  郝城看著上面的照片,傻笑。

  ……

  晚上回到家,秦媽媽拉著陸月和秦阮,愉悅的討論著明天去逛街,給自己買幾件搭配珍珠項鍊的衣服,也給秦阮買幾套漢服搭配她的那支翡翠髮簪,還說著要給陸月多找幾個有能力的小提琴老師。

  說到這個,陸月有輕微的反感,再一次強調道:「我沒有想往小提琴方向發展的想法。」

  「陸月,你還小,所以不懂浪費天賦是一件多麼可恥的事情。」秦媽媽拉著陸月的手熱切的說道:「媽媽是過來人,所以媽媽懂,你聽媽媽的,不會有錯的。媽媽都是為了你好。你的天賦決定你可以走上世界舞台。」

  「我不需要走上世界舞台,我有我自己的夢想。」陸月再度強調。

  「唉……你這個孩子,明明在音樂上有那麼強的天賦,做什麼總想著去學什麼機械啊,數學啊之類的,那些東西哪有音樂有趣?」

  秦媽媽理所當然的說道:「你是我的女兒,你繼承了我的天賦,你當然要學音樂,音樂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妙的東西。」

  陸月深呼吸,語氣加重了幾分,「秦夫人,我沒有任何一丁點的想法往音樂這條路走。就像音樂對於和你一樣熱愛它的人來說擁有強大的吸引力,汽車火箭數學對於我而言,一樣擁有這樣的魔力,我為他們著迷,可以幾天幾夜不睡覺的投入其中。我也不需要別人教我怎麼做。請你尊重我的想法。」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固執呢?」秦媽媽完全無法理解陸月的意思,「如果你不愛小提琴,又為什麼學習它?你已經拿到了一個世界級的大獎,難道不想要更多嗎?」

  「我暫時沒有那個想法。」

  「從小你就要打好基礎。」秦媽媽突然哦了一聲,「你是不是覺得工科以後更好找工作,和其他人一樣以為音樂是無用之物?我告訴你,不是這樣的,音樂它能激發人們的共情,它的美妙在於……」

  「秦夫人。」陸月打斷秦媽媽的自說自話,「我不希望任何人強迫我去按照他們的想法生活,我是一個獨立的人,有自己的思想。」

  「你……」秦媽媽再度開啟喋喋不休的勸說模式。

  秦哥哥忍無可忍的打斷,「媽,陸月都說不想,不需要了,你能不能放過她?」

  「我怎麼了?」秦媽媽委屈的紅了眼,「我也是為她好啊。」

  「她說了,她有自己的思想,可以為自己負責。」


  「可是……」

  秦哥哥和秦媽媽吵了起來。

  秦阮坐在沙發上,和秦爸爸一起沉默著。

  不同的是,秦爸爸的沉默是為了下個月的生活。

  秦阮的沉默是失望與失落的綜合體。

  哥哥為了陸月和媽媽吵起來了。

  媽媽因為小提琴,現在一心一意都只有陸月。

  爸爸從回來到現在更是一個眼神都沒有放在她的身上。

  秦阮的心,沉入了谷底。

  以前,她是這個家的焦點。

  可是不知不覺間,這個家的焦點已經變成陸月了。

  不管是關心還是討厭,所有的情緒都因為陸月而變化。

  多可悲啊。

  口口聲聲說著一切都不會改變的爸爸媽媽哥哥全都變了。

  秦阮感覺眼眶發熱,獨自一人回到了房間。

  她該怎麼辦?

  沒錢,沒爸爸媽媽哥哥的關愛,她該怎麼辦?

  ……

  往後幾天,秦爸爸四處尋人想要求一個幫助。

  然而,人情冷暖,他往日又十分清高,得罪了不少人,種下惡因,得到惡果。

  這時候,他才知道往日的自己活的多麼輕鬆。

  秦老爺子對他有多麼的寵愛。

  恍惚間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一身狼狽回到秦家求援的那天。

  過了太多年的好日子,他好像忘記了當時的自己有多悽慘,有多絕望。

  秦家,如今岌岌可危。

  阿姨司機員工的工資都已經拖了一周了。

  秦媽媽已經察覺到了異樣,他連秦阮和秦哥哥的副卡都停了。

  不能再像過去一樣消費了!

  下午,陸月和秦哥哥打完籃球回家,放下籃球,起身回屋,秦爸爸在陸月進門前,叫住她,問道:「你要不要往畫畫方向發展?如果想要往畫畫的方向發展,我的畫廊可以經營你的畫。」

  陸月定定的站著,面向秦爸爸,「謝謝,我沒有考慮過這個。」

  秦爸爸疲憊的看著陸月,眼神無限悲哀。

  從嫉妒中超脫出來之後,滿身疲憊,只剩悲哀。

  平庸的人對天才的嫉妒。

  欺世盜名之徒對天才的懼怕。

  現在,他終於在現實的打擊下,開始面對自己了。

  「我覺得。」陸月說道:「每個人的人生都應該充滿反省,不反省永遠不會進步,與君共勉。」

  說完,陸月轉身走進了自己的臥室。

  終於,秦爸爸扛不住了,將一切和盤托出。

  秦家仿佛遭遇了一場浩劫。

  秦媽媽精美的指甲死死的抓著真皮沙發,在上面劃出一道又一道的痕跡。

  秦哥哥呆若木雞,他剛和同學約好了海外遊學。

  秦阮更是六神無主,她還在做夢想著自己的基金,結果他們家就要破產了?

  「爸爸,我們回去求爺爺。」秦阮哭著說。

  秦爸爸搖頭,沒有用,他已經找過無數遍了。

  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開源節流,將阿姨和司機辭退,畫廊減少員工,儘量爭取和其他畫廊一起合辦畫展,儘量的賣畫。

  還有家裡的東西,能私下變賣的就變賣。

  秦媽媽抓著秦爸爸哭,「老公,只能這樣嗎?」

  如果賣東西,讓外面的人知道了,她以後怎麼出去見人啊。

  「爸,我不要賣,好丟人。」

  而且,本來那些包包首飾就是屬於她的。

  她一個人的。

  現在賣了,就是全家人的了。

  她錢沒撈到手,還要送出去,憑什麼?

  秦哥哥沉默了一陣子,「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嗎?爸,我們這個月少花一點不行嗎?」

  他珍藏的那些親筆簽名的球星,球衣,經典款手錶之類的,他也不想賣。


  這時,秦阮像想到什麼似的,突然指著陸月,「那她呢?她不是也是家人嗎?她不是一幅畫賣三千萬嗎?讓她賣一幅畫啊,賣了畫,我們的經濟危機不就解決了嗎?」

  所有人期盼的看向陸月。

  秦爸爸礙於自尊,前面詢問陸月要不要從事畫畫行業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尊嚴,其他的話,他說不出口。

  秦阮像吃定了陸月一樣看著她,「你不是想要和我爭寵嗎?現在機會來了,你心裡高興壞了吧?」

  「阮阮!」秦哥哥喝止秦阮。

  秦媽媽殷切的看著陸月,「陸月,擅長畫畫的人不可能只畫了一幅對嗎?」

  秦哥哥也欲言又止的看著陸月。

  陸月點點頭,「是畫了很多。」

  「那拿出一幅沒有關係,對嗎?」秦媽媽眼睛一亮。

  秦哥哥也迫不及待的說道:「陸月,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幫幫家裡。」

  陸月長長的睫毛垂下,思索片刻,抬眸說道:「如果該變賣的東西都變賣了,實在吃不上飯,我可以幫忙,現在,我拒絕。」

  「呵,看到了嗎?爸媽,這就是你們找回來的親女兒。」秦阮嘲諷道。

  秦媽媽秦哥哥也失望極了。

  秦媽媽質問道:「為什麼你一定要讓我們賣東西?在上流社會,賣東西維持開銷如果被人知道了,就算當面不說,私下裡也會嘲笑你的。」

  秦哥哥問道:「陸月,你是不是因為自己被抱錯,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苦日子,所以現在也想讓我們嘗一嘗你受過的苦?」

  陸月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別人一硬,她就軟不起來了。

  聽到兩個人冷冰冰的質問,陸月眸子一冷,質問道:「那麼,你們呢?你們是以什麼樣的立足點讓我幫你們?」

  「我們是一家人。」秦媽媽說道。

  「我目前還姓陸。」陸月:「這個陸字,以前是我養父的姓,如今是我姑姑的姓,我的戶口在我姑姑姑父的戶口本上,我隨我姑姑姓。至於一家人,從出生到現在,我好像沒有受過你們秦家一點恩惠,又何來的一家人?」

  秦哥哥:「我們流著相同的血。」

  「都是ab型嗎?」

  「看吧,她多冷漠啊。」秦阮火上澆油的說道。

  「你不冷漠,那麼就從你的東西開始賣起走吧。」陸月冷冷的看著秦阮,「怎麼就想著賣我的畫,你的衣服,包包,首飾,化妝品,吃的,住的,喝的,哪一樣不是來自於秦家?怎麼?現在需要你回報秦家對你將近十六年的收養之恩了,捨不得了?

  賣自己的東西捨不得,賣別人的東西就捨得了?」

  「這不是一回事!」秦阮反駁。

  「你一個外人,收受了別人十五年的恩情,現在讓你吐出來一點就不樂意了,哪來的臉說別人?」

  陸月說完,目光飄向其他人,「都捨不得賣東西,限量款的球鞋捨不得,限量款的包包捨不得,珍珠項鍊捨不得,面子捨不得,然後站在道德制高點去強迫別人,這就是你們秦家口口聲聲所謂的高尚品格嗎?還真是高尚的很吶。」

  「都說了,這不一樣。」秦哥哥感覺自己在對牛彈琴,「你的一幅畫不影響什麼,我們如果賣東西會被人嘲笑。大不了等我們渡過難關,再把錢還給你。」

  「你們沒有資格要求我。」陸月站起來,斬釘截鐵的說道:「我沒受過你的恩,你們也不是山窮水盡活不下去。獨立堅強的活下去,是對一個人的基本要求。人,不是寄生蟲。只想著寄生在別人身上苟活,讓人噁心。」

  說完,陸月直接離開。

  她不想再和他們糾纏下去。

  秦家的人,所有的人,都習慣了寄生。

  失去了一個宿主,就會下意識的去找尋下一個。

  這一群人,真的,讓她很失望。

  晚上,汽車影院。

  路白霜興奮的四處逛著,陸月和郝城坐在車頂。

  陸月感覺有些累,將頭靠在郝城的肩膀上。

  郝城瞬間僵硬。

  明明以前,這些動作都是很普通的,他和他家姐就算在一個被窩裡看電影都不會覺得尷尬。

  可是現在,身體下意識的反應,完全控制不了。


  「姐~」

  「嗯?」

  郝城說道:「如果感覺累,就離開秦家吧。」

  陸月嘆了一口氣,看著前面的大屏幕,「怎麼說呢,就是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在希望破滅之前,總會有期待著什麼。」

  「你知道嗎……」陸月說道:「剛開始知道抱錯這個消息的時候,其實我就已經知道了結果。從姑姑交給我冷冰冰的親子鑑定,到要我主動上門,讓司機來接我之前,沒有和我見過一面,我就知道秦家人對我沒有那種迫不及待的親情。

  可是,還是殘存著一絲希望,會幻想,也許是有什麼誤會,也許是什麼意外耽誤了,加上剛好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就過來了。

  再後來,我想,也許是從來未曾相處,彼此都是陌生人,相處久了,說不定可以培養出感情,他們也會像縱容秦阮一樣包容我,結果沒有,秦阮的優先級始終是最高的。後來我讓秦爺爺斷了他們的援助,以為他們會反省,到現在,好像也沒有反省。即便是沒有反省,我還會想也許,他們在以後會有所改變。所以,我給了自己兩個月的期限,不論結果如何,在期限來臨之前都要做個決斷。」

  「姐,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人多複雜啊。」

  陸月笑了笑,「八歲那年,姑姑帶我回家。姑姑待我真的很好,周奶奶待我也很好,姑父和哥都寵著我。但是,我始終不是他們的女兒。

  九歲那年,我和哥一起掉進冰河,一起被救上來,姑姑姑父第一時間去看哥,擔心他有沒有撞著嗑著冷著。

  最恐懼的那一刻,當然會去保護對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人。

  哥是姑姑姑父的親兒子啊。

  換了是我,我也會這樣。

  人的本能反應是騙不了人的。

  我從來沒有因為那件事情怨恨過任何人,但是也會羨慕哥有爸爸媽媽。

  而我從來沒有。

  你知道嗎?

  姑姑和姑父,他們的錢和我的錢一直分得清清楚楚,這沒什麼錯。

  他們只是知道在親戚關係中,涉及到了金錢,很容易因為誤會產生說不清的恩怨。

  但是如果是一家人的話,是不會這樣的。

  如果是一家人,就像哥和姑姑姑父,哪裡會分彼此?

  郝城,就像你,永遠不會介意用郝叔叔的錢。

  這就是親戚和父母子女的區別。

  很好很好,可是終究不是。

  甚至我時常在幻想,如果我的父母不是陸老大他們,也許會好一點。

  好幾年的時間,一直這麼想,大概成了執念。

  當知道抱錯的那一天開始,這個執念就生成了一個很大的期望。然後這個期待就始終無法釋懷,造成了今天的局面。不過……」

  陸月長呼一口氣,「也可能是我的問題,我不太擅長處理這種情感問題。」

  「姐。」

  「嗯?」

  「要不我認你當妹妹,你給我爸當女兒吧。我爸賊喜歡你,每次都罵我,怎麼偏偏我是他兒子,不是你是他女兒,如果你叫他爸,他肯定很高興。而且我爸財產賊多,你叫他爸,不虧。」

  陸月身子直了起來,咬牙,握緊了拳頭,一拳打郝城肚子上,「是不是太久沒揍你,你膽子大了,居然敢讓我當你妹妹?」

  「那……當姐?」

  砰!

  ……

  籃球場。

  秦哥哥和原傑一起打籃球,兩個人氣喘吁吁的坐在椅子上。

  原傑開了瓶水,秦哥哥一邊尷尬著一邊把家裡的危機告訴了原傑,希望原家能伸出援助之手,讓他們家暫時渡過難關。

  秦哥哥悲涼的長嘆一口氣,「我原本以為陸月是一個重感情的人,沒想到談到了利益,人心那麼涼薄。」

  原傑目光微冷,「那你呢?」

  「什麼?」

  他將水放下,看向秦哥哥,「那你呢?你們家人都不涼薄嗎?」

  「你作為我的朋友,現在在幫陸月說話?」

  「我只是就事論事。」原傑問道:「我問你,到現在為止,你真的把陸月當妹妹過嗎?秦叔叔秦阿姨有把陸月當女兒嗎?」

  「你什麼意思?」秦哥哥微怒,「你現在是幫著陸月在指責我們?」

  「沒錯。」

  原傑怒道:「不要說陸月,光是我聽到你每次說起的一切都覺得心寒。陸月從進你們家門開始,她說兩個月就兩個月,你們誰也沒堅持一下要公布她的身份,哪怕是一點點都沒有。如果你們是真心想要承認她,根本不會答應兩個月這樣一個匪夷所思的條件。

  其實,剖開來說,你們也希望有這樣的兩個月,用這兩個月的時間來考察一下,她除了成績好之外,是不是配得上秦家。

  自始至終,你們始終保持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在審視她。」

  「我沒有。」秦哥哥下意識的否認。

  「那麼我問你,從陸月進入你們秦家開始,你或者秦叔叔秦阿姨有主動的把她介紹給誰認識嗎?」

  原傑質問道:「就說我們原家,你媽媽和我媽媽是無話不談的好姐妹,我和你也經常聊天,你們並沒有隱瞞過我們原家任何事,因為是世交,因為堅信我們原家有分寸,不會把秦家的私密往外泄漏。那麼,關係如此好的我們兩家,你們有帶著陸月上門過,或者有想過把她正式介紹給我們原家認識嗎?

  不說原家,你們有主動的把她介紹給秦家其他人認識嗎?」

  「從來沒有,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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