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左右,夜色深濃,霓虹閃爍。
余兮兮安靜地站在衣櫃前,指尖點著下巴。這是她思考時的貫有動作,有點小女生的俏皮,有點成熟女人的嫵媚,曼麗懶倦。
50分鐘過去了,她還是沒選好明天聚會穿的衣服。
當季時裝周的頂級新品,無數歐美都沒上市的新款,靜靜躺在偌大的衣櫃裡。紅橙黃綠藍靛紫,各種色彩,各種款式,應有盡有。
細嫩指尖在三排衣架上跳動著滑過,最後停下——淺粉色的套裝,超短款,露肩露腿,性感,時尚,卻又極其挑人。
余兮兮挑眉。
衣領上的標籤還沒剪,售價是8開頭的五位數。
她把衣服拎了出來,一邊哼歌一邊拿起剪刀,漫不經心。這時,手機響了,歐美重金屬浮散在空氣中,高調,浮誇,刺激神經。
她抬眸掃了眼,來電顯示:韓是非。
韓是非是雲城四少之一,為人大方,出手闊綽,是真的有錢,也是真的敗家。容貌上上佳,要家世有家世,要顏值有顏值,在圈中頗受名媛們歡迎。
他和余兮兮在同一個超跑俱樂部,算朋友。
在接和不接之間猶豫了幾秒,余兮兮滑開接聽鍵。
磁性的嗓子傳出:「兮兮,在幹什麼呢?」
這個稱呼過分親密,余兮兮蹙眉,剪刀挑起標籤的繩,「陪我媽看電視。」
「你爸媽在馬爾地夫。」
余兮兮無語,翻了個白眼:「陪我姐散步。」
「你姐和我爸他們都在東京開會。」
她煩躁,唇抿起,手上力道不穩,剪刀把套裝領口劃拉開一道口子。緩慢吐出一口氣,微笑,嗓音沉了幾分:「有事就請您說事,韓少爺。」
那人笑了下,問:「等會兒去Ching玩兒麼?」
Ching是雲城最高檔的夜蒲,富二代和嫩模聚集,風月歡場,一夜情高發。
余兮兮沒什麼興趣,打了個哈欠,「今天累了,不想出門喔。」
「12點之後就是我生日,場都包好了,給個面子唄。」
生日?
她指尖點著下巴,微蹙眉,須臾,從衣櫃裡抓出一件白色連衣裙,「OK。吃了蛋糕我就走。」
「沒問題。」
韓家少爺在追她,一連兩個月,鍥而不捨,幾度傳成佳話。
可惜,余兮兮對他不來電——撇開其它原因不提,單是韓是非那張臉就不合她的口味。膚白,俊秀,像韓國的花美男。
余兮兮喜歡有男人味的款。
電話掛斷,她動手換衣服,化妝。出門前不忘掃一眼鏡子,裡頭的女人膚色雪白,五官精緻,挑不出什麼瑕疵。細腰翹臀,短款裙擺底下,白花花的長腿筆直,像兩段藕節。
足教人一眼驚艷。
她抿了抿唇,將妖異的復古紅染勻,踩上細高跟,拿起車鑰匙。
余宅極大,雕樑畫棟,富麗氣派不可一世。余兮兮哼著歌,從旋轉樓梯小跑下去,經過別墅大門的時候對管家扔下一句話來,輕描淡寫:「魏叔,臥室里有個衣服剪壞了,丟了吧。」
中年男人連眉毛都沒動一下,恭恭敬敬:「是,二小姐。」
今夜雲層厚重,星月都被遮掩。鑲滿水鑽的法拉利從車庫裡駛出,一路疾行,車窗外,都市的萬家燈火交錯閃過,街燈連成光帶急速倒退。
在雲城,沒有比余兮兮更天然漂亮的有錢人,也沒有比余兮兮更有錢的天然美女。
她是一個富二代,家中做香水生意,父親是雲城知名的商界巨擘。和大多遊手好閒的富二代一樣,她沒有正經職業,生活簡單而乏味;吃喝玩樂,揮金如土,錢錢錢,買買買。
車內在放歌,最勁爆的歐美新曲,鼓點很重,男歌手的嗓音低啞性感。
余兮兮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著哼,握住方向盤的十指纖白,做了美甲,艷紅色的甲油上黏著絨毛,很妖冶。
一瞬,紅燈跳綠,她鼓鼓腮幫,音樂開到震耳欲聾的最大音量。轟了腳油門,法拉利劃破夜色疾馳如電。
余兮兮今天有點倒霉。九洲大道附近,路被攔了。
她不耐地蹙眉,降下車窗抬頭一望,眯了眯眼——漆黑夜幕下,九洲大道仿佛成了露天式的豪車車展,七、八輛超跑停在路中央,將半條大道堵得水泄不通。
惹眼,拉風,招搖過市。
余兮兮挑眉,拿起手機翻通訊錄,就在這時,韓是非的電話又來了。
她接起,「餵。」
韓少爺的聲音傳出,一改之前的風度翩翩,顯得暴躁:「媽的,一輛破吉普把老子車颳了。我們現在都在九洲大道這邊,你……」
余兮兮遙遙觀望著看熱鬧,懶散打斷:「瞧見了。」
韓是非說,「那孫子被我們圍了,你下車過來吧。」
「哦。」
豪車圍堵,余兮兮絲毫不覺得驚訝——憑韓家在雲城的聲望地位,韓家少爺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兒,都不算過分。
鑲滿水鑽的法拉利靠邊停下。
余兮兮下了車,抬眼,數個穿著時尚的年輕男女在路邊圍成人堆。她慢悠悠走過去,掃一眼,八成都是熟面孔,要麼是超跑俱樂部認識的,要麼是晚宴舞會認識的,交情深的有之,交情淺的也有之。
有熟人打招呼,「兮兮來了啊。」
眾人的視線集中過去,瞬間被吸引。
細高跟,小腿線條被拉伸得極其勾人,往上腰肢纖細,胸前豐盈,修長的脖子連同雙臂都暴露在空氣中,皮膚同衣服都是雪色,嫵媚,性感,又不落半分艷俗。
邊兒上一個美女摸出煙盒,順手遞了根過去。
余兮兮擺手,從包里摸出顆棒棒糖,拆了糖紙放嘴裡,隨口道:「誰來說說,這什麼情況。」
「有輛吉普颳了韓少上個月新提的蘭博基尼,不下車也不道歉,韓少都要給氣死了。」
「你說那吉普上的是不是嚇傻了?咱們的車都堵他那麼久了,穩得跟大爺似的,這心態也太好了點兒。」
七嘴八舌三言兩語,余兮兮基本摸清來龍去脈。她沒什麼表情,「吉普刮的韓是非?」
有知情的清了下嗓子,低聲:「其實是韓少那輛車的責任……」
余兮兮冷笑,翻了個白眼。
又有人道,「話不能這麼說,韓少什麼人物?扯誰的責任有屁用,交警都讓韓少罵走了,不等著那輛吉普上的下來道歉,要韓少去道歉麼?」
余兮兮涼涼嘆了口氣,沒說話,安靜看她的熱鬧。懶懶一望,果然,各式跑車圍成了一堵牆,中央是一輛漆黑的吉普。
背景是夜,周圍是五花八門的超跑,那輛車不起眼,卻被襯出幾分莫名的冷硬。
安靜,沉默,和背後夜色融為一體,像蟄伏的獸。
她抿著糖,覺得有那麼點兒意思。
韓是非站在街邊,眉頭擰起,高訂西裝的領帶扯開了,地下四五個菸頭。
助理大汗淋漓地跑過去,一臉苦相:「少爺,那吉普上的孫子油鹽不進,還是不下車不道歉,咱們怎麼辦?」
「操他媽!」
韓是非狠聲罵了句,咬牙:「去,先把擋風玻璃給老子砸了。」
助理點頭,挽起袖子走向那輛黑色吉普。一八零的漢子,人高馬大,踩上引擎蓋時「哐當」一聲響。他站穩身子舔了舔嘴皮,狠狠一腳朝擋風玻璃踹了過去。
紋絲,不動。
助理愣了。
瞧熱鬧的余兮兮眉毛挑得更高。
背後人群里一陣爆笑,揶揄打趣兒的口吻,「楊助理,今兒晚上沒吃飯呢,一玻璃都踢不碎。」
楊助理丟了大臉,咬咬牙根,卯足了勁兒死命踹那玻璃,次次都又狠又重。
然而,片刻過去,玻璃依舊完好無損,半道裂紋都看不見。
余兮兮原還覺得好笑,此時卻皺了眉——那輛吉普似乎改裝過……是防彈玻璃?
她眯眼,把棒棒糖從嘴裡拿了出來,唇微動,正要說話,韓是非卻已暴跳如雷,抄起一根鋼棍就往那輛吉普走了過去,大罵那助理:「廢物,給老子滾開!」
然後,舉起棍子就要砸駕駛室的車窗。
「等等!」余兮兮衝口而出。
她剛喊完,轉眼便明顯察覺,一束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審度,精銳,沉重,壓迫感似有千斤。
余兮兮渾身一僵。
在場所有人都看向了她,然不知為何,她卻能肯定,人群中絕無那束視線的主人。
四周死寂了片刻。
韓是非用力蹙眉,語氣好歹緩下來:「兮兮,這件事你別管,這種孫子就是欠收拾!」說著就又要砸下去。
話音落地,兩束車燈卻從遠處打來。
韓是非被強光晃了眼,抬手遮擋,再去看時卻臉色驚變——數輛汽車從四面八方開了過來,清一色的重型軍用吉普。
人群瞬間驚恐騷動。
不消片刻,軍用吉普將他們包圍,莊嚴肅穆的墨綠,在濃黑的夜色中鋪陳一片,蔚為壯觀。
余兮兮心頭沉下去,意識到,她們大約是惹上了不能惹的人。
這時,黑色吉普的車門終於打開。
她下意識轉頭,瞬間,全部視野被一個高大頎長的身影占據。
那是個極高的男人,渾身線條硬朗,利落,肩很寬,依稀能看到流線型的臂肌,雙腿修長如白楊。
余兮兮視線上移。
那人的臉膚色很深,沒有絲毫養尊處優的奶油氣,輪廓線條極有稜角。五官分明,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眼,眼窩深邃,裡頭的瞳仁黑而冷。唇是薄薄一條線,顯得嚴肅,又極是英挺俊朗。
他一手插褲袋,一手把玩金屬打火機,動作隨意,偏顯不出半分輕佻氣。兩束眸光在她臉上停駐,良久,彎了彎唇,一絲痞味兒便從冷厲的眼角眉梢淌出來。
余兮兮一言不發地和他對視。
男人高大的身軀微俯低,欺近她,不著痕跡掃過抹胸上的奶白色溝壑,再看向那張巴掌大的臉——白軟,漂亮,故作鎮定。
他道,「你怎麼在這兒?」
男性氣息撲面襲來,很濃烈的陽剛,滿是雄性荷爾蒙。
余兮兮掌心全是汗,臉上卻沒什麼表情:「……路過。」
這種情況下也能來一場華麗麗的偶遇,她真是,日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