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同事

  我的公司成立於90年，老闆是兩夫妻，90年代初，他們從北京畢業之後就南下深圳闖蕩，在公司初立的時候他們一人負責設計一人負責銷售，從一件一件的衣服開始，以羅湖商業城的一個服裝批發檔口為起點，到現在年銷售過億。十年間，他們的服裝品牌店開到了在中國各個發達的省會和二線城市。他們趕上了中國大陸改革開放的風口，吃上了改革開放的人口紅利。公司今年招了兩名應屆畢業生，除了我之外還有一個男生，畢業於安徽一所大學。我們倆個同時被分配在了客戶服務部，我負責西南片區他負責廣東片區。客服工作的主要內容是，每日匯報代理商和自營店的銷售，解決他們存在的貨品問題，分析銷售情況再匯總給經理反饋給設計部門和生產部門。我很快就熟悉了工作流程，工作起來得心應手。日子過得像白開水一樣平淡而無趣。我拿到第一個月工資的時候，也沒有想像中那麼興奮。人際關係方面比較不順心的是同寢室的那位大姐。她是公司出納，35歲，長得一言難盡，據說沒有談過戀愛。平常總是板著一張臉，不苟言笑。一個月，我只跟她打過一次招呼。每天晚上，我都在小店裡等男朋友的電話。煲電話粥的時間，是我最開心的時間。他在電話中說他和媽媽的矛盾，說他去露營的開心，說考駕照的辛苦，說學修車的快樂……每一件事，我都仿佛和他一起經歷的一樣，我開心著他的開心，難受著他的難受。但我知道，男朋友媽媽並不滿意我，她嫌棄我家裡窮，在工作和生活中給不到幫助，可能還會拖累她兒子。雖然他一直說會和我在一起，但我總有絲絲的不安。他說他學完修車，考完駕照，就馬上來深圳找工作，叫我乖乖等他。

  第二月的時候，宿舍住進來一個像男生一樣的姐姐，姓高，但不高，哈爾濱人，走路風風火火，說話特別大聲。據說原來是港資服裝企業派珠海的代表，公司現在安排她負責東北片區。剛來第一天就跟我們部門經理槓上了。兩人在副總經理辦公室理論了很久，不過出來的時候兩人和好了，下班後肩搭肩去吃宵夜了。她來公司的第三天，工作茶水間隙她約我晚上一起吃飯。我想了想答應了。我想，這就應該是尺職場老油子。6點左右，我倆準時下班，十分鐘後出現公司附近的大排檔。高姐直接問，你喝酒不，我可以喝一點，然後她就叫了半打啤酒。我們叫了羊肉串、烤茄子、烤韭菜、生蚝……等燒烤的間隙，高姐說：「我們先喝，邊喝邊等，隨意喝啊，不講究，哈哈。」隨後自顧自的跟我講起她自己的經歷，哈爾濱人，九歲沒有了媽媽，爸爸工作忙，只能自己照顧自己，高中畢業的時候成績年級第一，但為了早點出來工作，上了個可以分配工作的專科。專科還沒有畢業就可以在大慶商場工作了，她的主管特別的大爺，連貼身內衣內褲都得是她洗。在大慶商場高姐幹了三年，就收拾背包來深圳了。港資企業在廣東做來料加工，這個工作讓她長了很多見識，認識了很多服裝材料以及工序。這一干又是三年。她說，一個工作干三年，真的是膩了，不想幹了，在港資企業存了點錢，就想換工作了。我邊聽邊點頭，畢竟我是職場新人，還是不要說話的好。燒烤上來的時候，我驚奇的發現，半打啤酒已經只有一瓶了，高姐自己喝了4瓶半。這酒量，我倒吸了一口氣，真猛！

  吃完燒烤，回來的路上，高姐可能喝得有點高，她說：「花花，我好羨慕你，能夠按照自己的意願讀書。我這一生就最遺憾的就是沒有讀大學。」我點頭，心裡默默的想，高姐是父親要起他讀中專早點出來工作，而我其實也是很努力才爭取到的讀書機會。初中畢業前，我媽媽跟我說，如果考不上縣一中，她不會再供我讀書，初中畢業就跟著她打工。初中畢業的時候我們全年級5個班，200多人，只有三個人考入了縣一中，我是那其中之一。我記得我拿錄取通知書的那天，父親喝了很多酒，他說他準備了給我自費讀高中的現在不用， 他可以拿去還債了。高二那年，父親死於車禍，媽媽一下子垮了。媽媽說大學好貴，她付不起學費。我心有不甘，高中階段披星戴月，我希望我媽媽可以看到我的努力。也是七月，驕陽似火，當我拆開湖北省那所最厲害的我嚮往了十多年的大學向我發錄取通知書的時候，看到裡面還有一封大學生助學貸款的信函。我知道，我的大學夢可以圓了。我告訴媽媽我可以自己貸款上大學。於是，我有機會走進這個神聖的殿堂。18年一直在努力，一直朝著那個殿堂的方向攀爬。我終於做到了。

  今晚第一次沒有跟男朋友煲電話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