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很快來了。
雖然診不出葉定宜的脈象有什麼異常。
但病人既一直說自己頭痛頭暈,渾身無力。
又有……咳,銀子開道。
大夫自然便知道該怎麼說話了,「夫人這是得了風寒,至少也得吃幾日藥,臥床將養幾日。」
「尤其不能吹風,不能勞心勞力。」
葉定宜聽得很是滿意。
讓白蘭好生送了大夫出去,便遵醫囑,開始臥床靜養。
再趁這個空檔,凝神思忖起自己接下來的路要怎麼走來。
仇肯定是要報的,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何況她還被欺騙利用了那麼多年。
還是一家人都知道,只瞞著她一個人、把她一個人當傻子的欺騙和利用。
又是那樣毒殺加活埋的殘忍虐殺。
此仇可謂不共戴天!
但怎麼報仇,至少眼下卻是個大問題。
她娘家壽山伯府是完全指望不上的。
本來她所謂的父親眼裡心裡就只有繼母廖氏和她生的幾個兒女,從來看不到她這個原配嫡長女。
當初她為了出嫁,為了拿回她母親當年的嫁妝,還跟父親和繼母鬧得很不愉快。
現在她自然也休想指望娘家會為她出頭,助她和離,助她報仇。
他們不落井下石,趁機踩死她,她已經燒高香了。
她還只有白蘭青書幾個丫頭、兩房陪房,只有在外人看來勉強還算體面,實則自己才知道有多不頂事的嫁妝。
現如今是要人沒人,要錢沒錢……
所以,即使她現在再悲憤再仇恨,短時間內也是報不了仇,連同歸於盡都做不到的。
首先一點,閔心柔現在住哪裡她就不知道。
且只是讓人渣們死,也太便宜他們了。
他們要死也必須在家破人亡,受盡跟她一樣的痛苦和絕望之後!
那她便只能先隱忍,先豐滿自己的羽翼。
以待一擊即中,把渣滓們一網打盡那一天……
葉定宜想到這裡,長長吐了一口氣。
沒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老天爺都給她重來的機會了,只是暫時需要隱忍而已,什麼大不了的?
她都死過一次的人了,有的是時間,也有的是耐心!
下午。
郭氏也來看葉定宜了,還帶了孟元澈一起。
雖然怕過了病氣,隔著帘子的,葉定宜其實看不大清楚孟元澈的臉。
但她的拳頭還是一下攥緊了。
幾乎用盡全身的自制力,才克制住了自己掀簾出去,一把掐死白眼兒狼的衝動。
然後弱聲回答郭氏,「母親別擔心,我就是不慎染了風寒。」
「大夫說吃上幾天藥,靜養幾日,就能大好了。」
「您還是快帶了……澈兒回去吧,仔細我過了病氣給你們。」
郭氏嘆氣,「好好的怎麼會忽然就染上了風寒?不過近日天氣多變,也屬正常。」
「那你好好吃藥,好好歇著,爭取儘快好起來。」
「好不容易今年咱們家能收到福慧長公主府的請帖,可不能耽誤了。」
孟元澈則奶聲奶氣道:「我不怕母親過病氣給我。」
「我要一直留下陪著母親,直到母親好起來為止。」
郭氏就笑起來,「這孩子,倒是這麼快就跟定宜你母子連心了。」
「可見他心裡什麼都知道,誰對他好,誰對他掏心掏肺都門兒清。」
葉定宜的拳頭卻再次攥緊了,指甲都嵌進了肉里去。
小畜生現在才三歲多,已經這麼能演,這麼深的心機了。
也就難怪十年來一直把她騙得團團轉,從沒讓她發現過破綻。
連他把一碗碗加了毒的湯藥送她嘴邊,她都只當他是一片孝心,從沒懷疑過他了。
她可是自學了好幾年醫術,不敢說多精通,至少也是略通的……
葉定宜再次開了口,「母親還是快帶了澈兒回去吧,這開不得玩笑的……咳咳咳……」
「等我好了,再去給母親請安,去看澈兒也不遲。」
「白蘭,替我好生送太夫人和哥兒出去……咳……」
郭氏卻仍沒動,「那個,定宜啊,你妹妹們去長公主府赴宴的首飾,還有……」
話才起了個頭。
葉定宜就咳得更厲害了,「咳咳咳……咳咳……呼……」
「白蘭快拿水來,我喉嚨好難受……呼……咳咳……怎麼就、就停不下來……咳咳……」
白蘭和青書幾個也亂作了一團,「快,拿溫水來!」
「夫人要不把卡著喉嚨的痰吐出來吧,吐出來就好了……」
「大夫不是說吃了藥睡上一覺,就能好起來了嗎?」
郭氏無法,她可從來都是最慈愛寬和的婆婆。
總不能兒媳婦都病成這樣了,還要讓她為家裡的事操心吧?
且她也跟孟少茵孟少菱一樣,怕葉定宜過了病氣給她和孟元澈。
於是扔下一句,「那定宜你好好養病,你們幾個丫頭都好好服侍著!」
帶著孟元澈回嘉禧居去了。
葉定宜這才重新躺下,無聲冷笑起來。
曾經的她到底是有多蠢,才會把郭氏當親娘,把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糟污地方當自己家的?
郭氏當初之所以看中她,不過是因為她當時也是永寧侯府和孟少恆的最優選擇。
兩家正好是破落戶對破落戶,也算一定程度的門當戶對罷了。
之後郭氏所謂的待她好,拿她『當親生女兒般看待』,進門就把管家大權交給了她。
也不過是嘴上時不時說幾句好聽的,不過是她自己不願意勞神費力還搭體己。
所以迫不及待找個冤大頭罷了……
葉定宜想到這裡,冷笑變成了苦笑。
誰讓她從小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一個自己能當家作主、再不用寄人籬下的家呢?
所以連閔心柔主僕那對賤人都知道,別人只要隨便說幾句好話,隨便對她好一點,就能換來她的掏心掏肺。
想來,老天爺也是看她曾經實在蠢得可憐、傻得可憐,又死得太慘。
才會給了她這重來一次的機會吧?
次日。
孟少恆從宮裡回來了。
當初他和葉定宜成親次日,連房都還來不及圓,便隨征西大軍奔赴戰場了。
去了戰場後,他又身先士卒、捨生忘死,好幾次立下功勞。
等大軍班師回朝後,論功行賞。
他便一躍成為了拱衛皇城和皇宮的金吾衛正五品千戶。
不再像以前那樣,只是一個空頭侯爵,實則在京城的豪門勛貴圈子裡,一點存在感都沒有。
也所以,這次永寧侯府才破天荒收到了福慧長公主府一年一度的春日宴請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