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正門走了進去,繞過婚禮大堂她一個人雙手插在衣兜里這樣閒逛著。
走到石階梯上她席地而坐,仰著額頭,發覺那尖塔竟突兀破雲,時而有一些白鴿在天空翱翔。
洛心垂眸,那天婚禮時父親對她說的話還清晰在耳。「語煙,爸爸給你安排的這場婚禮是為了你好,俊峰是個不錯的孩子,我們兩家是世交,把你交給杜家我放心。」
可惜,她從不愛聽他的話。
她休息片刻,便又去了幾個緊挨主教堂的小教堂。轉入教堂內部,仿佛走進了一座古老的聖殿。只見這座用磨光大理石砌成的小教堂,其內外雕刻物皆似鬼斧神工之作。教堂內部森然羅列的高大石柱,氣勢傲然,挑高的天穹仿佛接通了天堂,讓人的感官亦幻亦真。
她坐在教堂里的長凳上,是最後一排的位置,台上是神父莊嚴宣誓的地方,閉上眼睛,腦海中卻停不下地放映著婚禮現場。
當新人宣誓完畢,新郎親吻新娘的時候,大家都鼓掌祝福這對新人。他伏在她的耳畔,挑釁的眼神直視著她,他的吻霸道又冰冷,卻不曾想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洛小姐,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成為了家人。」她低沉的聲音又一次在腦海里響起,洛心睜開眼,恍若夢醒一般。
她有些可笑,她是這樣想的。這麼久,她都捉摸不定,她都猜不透自己在他心裡的位置,她更不懂為什麼又會再遇見,明明逃的一乾二淨,但還是糾纏不清。
她沒聽到過,他說他愛她,她好像也沒有說過。婚禮後的生活一直都是矛盾、誤會、陷阱,她在想,我們會是一樣的人嗎?
也許是,也許不是。
他們之間早在五年前就塵埃落定了,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愛她,他也不知道吧,就是這樣如此捉弄,心揪著,抽離的疼,永遠解不開的結。
不知不覺洛心走出了教堂,散步在回家的小路上,這下午的光陰就這樣被她浪費了多半。
回到家,偏偏就應景的看了一場電影,那個名字吸引了她,叫《被偷走的那五年》,她在桌上擺滿了零食,蹲在沙發前,一個人就這樣看著。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時不時從天空的深處划過一道閃電,驚雷一聲,卻是悶悶的,本來是有幾顆星子垂掛在天邊,但是一會功夫,便被烏雲遮掩了,半掩著,那星光倒透過一絲微亮,極可憐地星星點點地散落在窗上。
洛心看著開頭情節有了些興趣,女主和男主離婚過後,卻失了憶,女主便重新追求男主,這裡的搞笑橋段弄得洛枔笑了好幾次,便覺得女主的失憶真真是成全了她。她起身去了趟洗手間,看著窗外的天已黑了大半,但風聲不減,她便又去將帘子拉緊一些。
回到電視機旁,劇情發生了些逆轉,女主和男主正要幸福生活時,女主患上了嚴重的失憶症。
洛心早該猜到這些套路劇情,卻還是為這故事傷了心,她的淚水忍了多半,看到婚禮現場的時候終究沒忍住。女主快要去世的時候,舉辦了婚禮,男主依然很愛她。但女主卻有些悔恨,悔恨自己和他在一起,讓他這樣痛苦。男主卻心甘情願,感激他們的再次相愛。
男女主天人永隔,會不會因為他們的再次相遇呢?
她聽著片尾曲,起身去冰箱裡拿了些剩下的紅酒,連杯子也省了,她此刻倒想學學葉菲那喝酒的霸氣,就擼著衣袖整瓶而飲。
人都說電影裡的故事大多都是騙人的,她真想問問到底是不是騙人的呢?
她對他一再避讓,怕的是,像故事中的人一樣兩敗俱傷。若影片中女主沒有失憶,便不會再與男主糾纏,也就沒有那所謂的得到又失去的痛苦。若愛的太痴,她怕,走不出來。若愛的太嗔,她憂,今生今世也糾纏不斷。
她想,若是有朝一日又和他在一起,會不會又出現一個杜月影,或是高陽,又或者,他是否還愛她,愛這個字,是賭她餘生的籌碼。
她嘆了一口長長的氣,鬱結於心,到底該怎麼選擇,先要問過他的心才可。
不知不覺竟喝了大半瓶,是她的酒量進步了,還是早已醉了。
她晃悠悠的從地上站起,又去冰箱裡拿了一瓶紅酒,眼神朦朧的看不清,費了好大力氣才打開,她倚在冰箱旁邊念著詩邊喝著酒,有幾分醉美人的神韻。
碎了瓶子,她揉揉滿臉滾燙的臉頰,口中說要去問問什麼人,便光著腳獨自出了門。
剛到樓下,鄰居凱文便拉住了她,問了她半天,她執意要去四季酒店,他擰不過她,只好帶她去,把她送到十二樓,她便蹲在門口怎麼也不離開,凱文只好先回去,還囑咐下面的服務員時不時上來照看一下,又留了手機號給了服務人員。
洛心眯著眼睛抬頭看了一下房間號,傻笑著,嘴裡嘟囔著一首不知所云的詩,她說:「早知春夢終成空,莫如當初不相逢。」
說完,又搖搖頭,捶了一下腦袋,聲音忽的抬高些,「不對!」她想了想,苦笑著念到:「應是若知當初不相逢,繁華落盡終是空。」
她又自言自語了些,多半是些傷情的句子,又哭了一會,臉上似個小花貓,卻有幾分可愛之處。
電梯「叮」的一聲,十二樓到了。杜俊峰提著宵夜走出電梯,邊掏房卡準備開門。所有動作在看到門口的人瞬間僵住。
她穿了一條薄薄的毛衣,抱膝坐在他的房門口,下巴擱在膝蓋上,眼睛怔怔地盯著前方的地面。
聽到腳步聲,她抬起頭來。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起來,用手指著杜俊峰大聲喊:「為什麼要回來?」
「你喝酒了?」杜俊峰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酒香味,清俊的面色浮現一抹擔憂。
她倚在他的肩上,一直咿咿呀呀地說個不停,杜俊峰只好邊摟著她邊開門。
他把她抱到沙發上,餵她喝了一些葡萄糖水,她醉醺醺的像個孩子,抱著杜俊峰的胳膊不鬆手。
俊峰只好讓她拽著,屋內暖融融的燈光,籠罩在他的身上,讓他英俊的側臉,顯得有些迷離。
她迷糊地問他:「你有沒有愛過我?」
他愣著望著她,好像這句話從沒說過。
「愛過。」他突然語氣低了下來。
他反問她:「你愛過我嗎?」
洛心把頭靠在他的肩上,聲音低低的小小的,仿佛小動物的嗚咽一樣可憐,「我愛過你,那好像是很久的事了,成了習慣,成了傷疤……」
「那現在呢?你愛我嗎?」杜俊峰的手指輕輕捏住她的下巴,認真地問她,「回答我?」
「為什麼不呢?」她輕柔的聲音綿綿的在他的耳邊迴響著,「我愛你,在你把我半夜趕到床下時,在你為我彈琴時,在你背著我走過……」
話堵在口中,杜俊峰的吻突如其來地覆在她的唇上,她似乎從酒醉中清醒過來,微微睜開眼,迷離懵懂的眸子看著他。
「杜俊峰。」她的聲音那麼輕,眼圈漸漸泛紅,眼底分明噙著淚水,唇角卻莫名彎起,她伸出手觸在他的眉心,停頓了一會,又傻傻地笑了起來,「你好真實,在夢裡好真實。」
「夢裡和現實,我都是你的。」他的語氣溫柔,寵溺的目光注視著她,他忽而一笑,眼睛裡的東西在翻湧著。
「你哭了?」她心疼地蹙起眉來。
他不再應她,托住她的後腦,深深地吻上去。
那麼真摯、纏綿不斷的吻,似乎用盡了五年尋找她的全部的心力和期許。
她摟住他的脖子,一時間意亂情迷,不知自己是否在夢境中,恍恍惚惚,這些話,還是到了他的耳邊。
寒夜清冷,透著月色,屋內的纏綿仿若熱流一般暖化了這寒意,淅淅瀝瀝的雨聲敲打在落地窗上,這雨絲蕩漾在半空中,如迷迷漫漫的輕紗,籠罩在這座浪漫的城市裡。
洛心,你還是成功的把我誘惑了,但是怎麼辦,我竟無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