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心突然回過神來,轉過身,面對著他,眼底掠過一絲喜悅,柔聲問他:「你說什麼?我剛剛可沒聽清。」
俊峰鬆開她,嘴裡嘟囔著:「吳伯的飯應該做好了。」
語音剛落,他便撇下洛心舉步離開。
洛心追在身後:「世遠的總經理居然死不承認哎!」
打鬧著,兩個人前後腳來到客廳,吳伯已經在桌上擺滿了一桌子美味菜餚了。
在吃飯的時候,洛心才知道吳伯是杜家以前的老管家,俊峰因擔心吳伯無兒無女的緣故便讓他在這座房子裡住下,頤養天年說不上,但起碼有個家。
洛心咬著筷子:「那這個房子也是你們的老宅了?」
杜俊峰往她碗裡夾著菜說道:「也不算老宅,反正我爸在美國的房子有好幾套,好像這套房子是最早的。」
「哦。」她懵懵懂懂地點點頭。
飯吃到一半時,程澤突然打過電話來,她咽下口中的菜,急忙接了電話。
「程澤,你找我是談設計的事嗎?」
「對。我今天打算和你商量一下設計婚紗的事,下午兩點咱在酒店附近的肯德基店見面好嗎?」
「嗯。兩點的時候我去找你。」洛枔掛了電話,抬腕看表已經快十二點了,她皺著眉,央求他:「能送我回酒店嗎?」
「那個程澤以後離遠一點。」他看著洛心可憐巴巴的樣子一本正經地說著,「吃完就送你去。」
洛心埋頭安靜吃著,心想安娜昨晚突然大笑不無道理,因為杜俊峰吃醋的樣子確實有幾分可愛之處。
俊峰的車停在酒店門口時已經快兩點了,她著急地解開安全帶,剛想衝下車,他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今天下午我要去公司,晚餐的時候我給你打電話,別忘了帶手機。」
洛心快速地點點頭,急忙走下車,在車窗旁朝他敷衍地揮揮手,便小跑著去了肯德基店。
來到肯德基店,程澤已經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看似等了好久的樣子。
她氣喘吁吁地將包掛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程澤看她這樣子,急忙讓waiter上一杯橙汁飲料。
「快點喝一些平復你見我的激動心情。」程澤把橙汁遞到她跟前,「中午在酒店是不是睡過頭了?」
洛心一怔,心想著和俊峰的事還是先不要說了,就支支吾吾地應付了過去。
橙汁喝了半杯,兩個人開始干正事。
他先把自己的想法講給洛心聽,又從包里拿出幾張他姑姑認可的設計圖紙,她認真看了一會,轉著筆提議道:「不如我們一改婚紗設計風格,直接用大海的顏色做主色調,白色作為陪襯色,加上一些復古的設計會更好一點。」
程澤攪了攪桌上的咖啡,有些不理解,「為什麼要加一些復古的設計?這是美國,並不是法國。」
「你有沒有注意永恆樓層的設計,尖塔就是引用這種復古概念設計而成。」她喝了一口橙汁,更加肅穆地說:「喜歡復古設計的人,一定是一個非常謹慎和看重過去的人,所以,我認為婚紗的設計一定不能走浪漫的曲調,而是有一些呆板的風格。」
程澤聽著她的話,認真思索半天,覺得確實有幾分道理,他晃晃杯中的咖啡,感嘆:「這首席設計師果然不一般啊!」
洛心無奈搖搖頭,推脫一句:「這都是我的個人想法,不能全部採取。」
「也是。」
程澤和洛心定下了設計風格,又開始討論一些復古的設計應該用什麼來點綴婚紗。正討論的如火如荼,一個男子聲音透過這空蕩蕩的店裡傳到洛枔的耳中。那個聲音說:「 a hamburger and French fries,thanks.」
洛心覺得這個聲音好熟悉,但又不確定,她神情緊張地握著杯子,程澤剛想開口說話,她卻猛地起身,跟著那個男子的身影追了上去。
可是,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那麼多似曾相識的人,哪一個偏偏是她要尋到的人呢。
洛心失望地走了回去,回到座位上,依舊神情惘然。程澤猜想她可能是遇見老朋友了,便把手放在她肩上,耐心地拍了幾下安慰道:「以後會再遇到的。」
「以後?」她抿了抿唇,略帶傷感地自語一句:「不會再有以後了。」
她撐起額頭,緩緩地望去窗口,舊金山的城市馬路猶似縱橫交織的河道,紅綠燈便是浮在水面的航標。那喇叭聲聲是浪潮喧譁,人們腳步匆忙地行走著,心裡各藏著自己的心思。
說來,她和高陽的相遇還是在這樣繁忙的街道旁呢。她當時剛進父親的公司,不知天高地厚地立下軍令狀,說一定要拿到那份合同。
所以她便找到了合同的老闆高陽,第一次見他,他就行走在這樣繁忙的路上,背影卻是十分英氣,她拿著從父親那裡偷來的照片,在人群中認出了他,她邊跑邊喊高陽,路人都向她投來異樣的眼光。
高陽驀地停下腳步,轉過身,便看到一個扎著高高馬尾的女孩正抱著一大堆資料望著他。
她邊用手擦著額頭的汗,邊半眯著眼睛打量著他,他有著細長的眉毛,高挑的鼻樑,尖細的下顎,加上一雙明亮得像鑽石般的眼眸,時而閃著睥睨萬物的神彩,讓他看起來像個不識人間煙火的貴公子,一舉一動皆帶了點囂張的味道,所有的五官在他臉上組合成了完美的長相,一身普通的衣服卻顯露出那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的傲慢模樣,在人群中特別顯著。
她看呆了,半張著嘴,露著嘴角兩旁淺淺的酒窩,直到他俯身,灼人的視線望住她,她才眨了眨眼睛清醒過來,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髮,「你長的真好看。」
高陽可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無厘頭的女孩子,他無奈地乾咳兩聲,想要舉步離開,但一隻纖細白皙的手卻扯住了他的衣角,在藍天下,她的眼睛裡泛著一種迷人的色澤,細細的聲音充塞他的耳邊,「能不能看一下我的合同啊?」
高陽聳聳肩,只認為這是她小女孩的手段,目的很簡單為了追求他,可是他卻是誤會她了,直到他都不記得這女孩第幾次窩在他家門口拿著合同眼巴巴地等著他出現,他還是敗給了她,可能是因為那日,她一身淺色白衣站在門口邊沖他微微一笑的場景,讓他那顆二十多年不曾動搖的心狠狠抽動了一下,而就是這樣的一動心,便就喜歡她了一輩子。
她那時比現在還要傻,哪知道自己義無反顧地為了個合同竟欠了那麼大一筆人情債,而因種下了,果便會來尋你。就像當初她費盡心思地等在他家門口一樣,高陽也會費盡心思地得到她。可惜,他晚了一步,比杜俊峰晚了一步。
洛心不知程澤何時又點了一杯苦咖啡,她端起來,一飲而盡,良久,她的腦海里仍是浮現著高陽那日站在海邊的情景,太陽懸在半空中,她逆著光定定地望著他,他傷心地告訴她:「沒想到,我竟做錯了……」
往事總像毒針一根一根刺入心臟,慢慢蔓延著,就毒發身亡了。她得知真相後,已沒有心情去看他一眼,只是冷冷的一句,「這輩子,最好不見。」
若是有朝一日像現在明白了他的心意,也不會說那些狠話,若是能重來,她一定會好好地同他道個別。
人總是這樣,傾心相待,卻還是傷痕累累,她多想那日在街道旁沒有遇見他,這樣,他應該依舊是那個傲氣的才華橫溢的高陽。
洛心苦笑著將頭轉了回來,無意地擦拭掉臉頰上的淚,程澤一直沒有說話,看著她一副傷情的樣子,只是幫她把紙巾遞到跟前。沉默半刻,他低聲說:「其實,有時候不見面,也是最好的結局。」
她長嘆一口氣,訥訥地說:「是啊!我已經不值得他再心心念念地記掛著我了。」
就這樣,一輩子,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