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
趙凡嫻熟地發動白色商務車,開往城中心。同樣的點火,同樣的方向盤,同樣的喇叭和掛擋,跟陳辰塵打量著車廂內的一切,貌似與認知里的汽車沒有任何區別。
易伍坐在副駕駛的位置聽著歌,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看起來心情舒暢。陳辰塵和赤鳶則是坐到了靠後的位置。從發動的那一刻開始,車廂內就始終保持著沉默。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只有車載CD的聲音在車內迴蕩。
沒有話要說嗎?赤鳶看著坐在角落低頭沉思的陳辰塵,有些不可思議。換作自己穿越的話,肯定會拽著人嘰里咕嚕地詢問一大堆事情,可陳辰塵貌似和自己的想法不一樣。
「難道和組長性格一樣,是個悶油瓶嗎。」赤鳶越想越覺得有蹊蹺,不由得犯起了嘀咕。
注意到赤鳶疑惑的目光,陳辰塵同樣疑惑地看了過去。四目相對,卻誰都沒有說話,氣氛一度有些尷尬。
「那個,小陳,你還好吧,有不舒服的地方嗎?」過了一段時間,赤鳶終於按耐不住了,率先開口。
「我?」陳辰塵有些疑惑地看向赤鳶,隨即搖了搖頭。「倒是沒有哪不舒服,就是感覺有點,emm……」
陳辰塵的嗓子跟腦子同時卡殼,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聲音也跟細蚊一樣降了下來。
「沒事就好。」赤鳶心裡疑惑的石頭落了下來,隨後湊到了陳辰塵旁邊的座位。
「我知道,你初來乍到,心裡肯定有許多問題要問。大可都說出來,我要是有知道的話,儘量告訴你。」赤鳶信誓旦旦地保證,雖然說自己並沒有當嚮導的經驗,但只是簡單地做些科普應該沒問題。
「嗯,好。」陳辰塵抬起頭來,深吸一口氣,似乎是鼓起莫大的勇氣才開口提問。
「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這裡是金河市?」赤鳶有些意外,隨後大腦有些短路,她知道陳辰塵想問的肯定不是這個,只不過不知道該怎麼具體解釋。
易伍在後視鏡里,注意到了赤鳶,後者瘋狂地朝自己使眼色,於是清了清嗓子解釋道。
「這裡是烏托邦,第七轄區,b部,金河市。」易伍脫口而出,車廂內再次鴉雀無聲。
「額,哦,原來是這樣啊,好具體啊」陳辰塵地撓了撓頭,跟著附和道。易伍回答的沒問題,或許是自己的問題不對。
「這個世界是什麼樣的,能和我簡單說說嗎?還有,你們所說的烏托邦,是什麼,是個國家嗎?」
聽完陳辰塵的第二個問題,赤鳶的臉上顯現出了難色。「早知道之前上歷史課時,就少睡會覺了。」赤鳶像個犯了錯的孩子,有些手足無措。
「那個,易伍。對,你剛畢業沒多久,學的東西還沒忘呢。你就先幫他解答一下,有其他漏掉的東西我來補充。」赤鳶的腦中冒出了個點子,很聰明地把科普環節交給易伍,自己則坐在一旁,當起了甩手掌柜。
「行吧」易伍挺直腰板,停頓了片刻 腦海中回憶著學過的課程,娓娓道來「就烏托邦來講,你可以理解為一個人口眾多的社會,雖然遠不及災日之前多吧。烏托邦是建立在地底的。至於為什麼要這樣做?這要從上世紀末的一場災難說起。」
易伍的眼神凝重起來,語氣也變得低沉而平緩:「上世紀末,太陽曆928年,有天文學家觀測到太陽上出現了一顆黑點,起初沒有人在意,只是把它當做了較大的太陽黑子。」
「但緊接著,這顆黑子仿佛有自主意識一樣,在太陽表面逐漸擴大。在此期間,太陽發生了詭異的變化,某種詭異的輻射摻雜在陽光內,無視了大氣層,投射到了地面和海洋。」
「最開始的時候,輻射的危害並不大,頂多也就是在陽光下待久了,會曬傷手臂,可以說,和平時的陽光沒有區別。但隨著黑子的不斷擴大,輻射的能量也越來越致命。」
「直到930年,黑子徹底吞噬掉太陽,赤紅色的災日就此誕生。陽光內蘊藏的輻射到達了極其恐怖的地步,比起陽光,更像是就是無差別的輻射轟擊。一時間,如同末日降臨,災光遍地,海洋赤紅,大量的生物滅絕,死相悽慘。」
「任何生物,不能在陽光照射下超過五分鐘,否則就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輕則軀體生瘤腐爛,重則全身細胞異變,在無盡的痛苦中化作肉泥。一時間,絕望在這個世界上蔓延,儘管人類拼死掙扎,卻仍是損失慘重,超過半數的人命喪黃泉,太陽聯邦分崩離析。」
「值得一提的是,有一部分人,在經過了災日的照射後,突破了人類原有的壁壘,獲得了難以想像的特殊力量。我們稱之為異能者,異能者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抵禦輻射,這對整個人類社會來說,是件好事。當然,這個人數,樂觀估計不到5‰」說到這裡,易伍的聲音微微顫抖,臉色也有些悲傷。平復了一會心情後,易伍鼓起勇氣繼續講述起來。
「後來,太陽曆931年。年末,一支頂尖的科研團隊,研發出了能夠過濾掉太陽輻射的防護罩。於是太陽政府的殘部一致表決,通過了太陽城計劃,動員了所有能動員到的人手,計劃將各地區的主要城市,改造成安全的庇護所。全世界齊心協力,計劃穩步進行,太陽曆935年,隨著最後一座城市的改造成功。在傾盡全球的資源,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下,人類成功在全球範圍內,建造出了隔絕輻射的太陽城。人類有了重新決定自己命運的機會。」
「文明在復甦,秩序在重建,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面發展。但是安逸的生活沒有持續太久。太陽曆940年,人類的探險隊在輻射區,首次觀察到生物活動的跡象。」
「這個信息令政府高層欣喜若狂,能在輻射區行走的生物,搞清它們身上的秘密,或許能讓人類徹底戰勝災日成為可能。於是大量的探險隊被派往輻射區。」
「不出所料,探險隊找到了。這是種靠輻射為生的詭異生物,大小不等,通體赤紅,渾身覆蓋類似昆蟲的外骨骼,相當堅硬,絕大多數並沒有智慧,依靠本能行動。後來的人們將這種生物命名為蝕日爪牙。」
「探險隊打算與其交流,甚至抓一隻回去做研究,噩夢就此展開。大量的蝕日爪牙從四面八方湧出,襲擊了探險隊,甚至沿著探險隊逃跑的方向,尋找到了太陽城,人類被迫與其戰鬥。」
「在剛開始的時候,蝕日爪牙的數量不算多,智能低下,各種器官也較為原始。所以並未對人類造成實質性的威脅。但恐怖的是,蝕日爪牙擁有著恐怖的進化速度,甲殼,薄翼,角質,短短的十年間,蝕日爪牙走完了地球昆蟲億年的進化歷程。在輻射的滋養下,擁有了強悍的身體和相當的規模,人類在與蝕日爪牙的交鋒中節節敗退。」
「太陽曆950年初,人類首次觀測到了擁有智慧,且能夠大量繁殖子嗣的蝕日母體,母體的周圍怪物極多,憑藉人類目前的軍隊和數量稀少的異能者,難以抵擋兇猛的蟲潮。」
「同年末,隨著北極附近,最後一座人類城市的攻陷,地表文明幾乎淪陷。在人類和異能者又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後。倖存者成功搬到了地底,並封死了長達數千米的地底隧道。人類社會徹底進入地底時代,據不完全統計,從災日被觀測到開始,在這場席捲世界的災難中,有九成的人類犧牲。」
「剩下的人類倖存者,自發創立烏托邦,於七個主要聚集地重建城市。經過幾十年的重建後,原來的七個聚集地已經成為了七個各自獨立的大區,無數的人類生活在其中。」易伍擦了擦臉上細密的汗珠,隨後長舒一口氣,仿佛是在為人類挺過難關而感到慶幸。
「我們是執行者,」赤鳶接著開口,補充道「執行者屬於執律庭管轄,在第七區,每座大型城市都會安排對應的執行者小組,與當地警局進行合作,保障民眾的安全。當不可抗力出現的時候,執行者就會前去支援,解決麻煩。在普通人眼中,我們可能更類似於下山的道士,解決神神鬼鬼的怪異東西。」
「剛才的老奶奶,就是因為買菜時總是忘了電瓶車停在哪,總覺得撞到鬼打牆了,賴在我們這裡不走,讓我們幫忙驅邪。」一提到自己擅長的領域,赤鳶更像是變了個人,滔滔不絕的講起來,全然沒有了剛才的蔫狀。
原本壓抑的車廂內,傳來了幾聲笑聲,稍稍緩和了一下氣氛。陳辰塵緊接著意識到了什麼,警惕起來「不可抗力?難道地底也有災日輻射嗎?」
「並不是,太陽輻射本質只是光,沒有破壞岩層,抵達地底深處的能力,我們所處的這個深度,不可能會存在輻射。至於蝕日爪牙,無法離開輻射獨自存活。地底的所有異變,來自於另一種污染。」易伍開口解釋。
「污染,還有別的污染?」陳辰塵詫異地開口,把一旁的開車的趙凡都嚇了一跳。照這麼說,即使躲到了地底,也並不安全嗎?陳辰塵頓時心如死灰,幾乎癱軟下去。
「emm,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這個說法,地球是有靈的。」赤鳶想了想,不確定的開口。
「???」
「誒呀,別這樣看著我,我也是方便你理解才這麼說的,其實我也不是很理解的,易伍你也別聽了,快來救場。」赤鳶想繼續解釋下去,無奈腦袋空空,憋紅了臉也沒辦法說清楚,只能交給易伍。
易伍仔細思索片刻,點了點頭,對赤鳶露出一副交給我吧的表情,「經過人類的深度探索,發現地底中的某些地區,存在著不明黑泥,黑泥的成分十分複雜,目前無法完全解析,黑泥的附近,通常居住著一些墮生怪物,這些怪物會攜帶渾身粘稠的黑泥,緩慢腐化周邊地區。一旦發現,就會派出執行者前往清除。這種黑泥對於人的精神有著嚴重危害,因此有一部分群體認為,這是報應,是藍星的怨念所化,這種玄之又玄的說法,沒有依據,完全不可信。」易伍回頭看了一眼赤鳶,後者則是無奈地笑了笑。
「據近距離接觸過黑泥的倖存者描述,僅僅是靠近黑泥,就感覺頭暈目眩,意識受損,甚至會導致休克。目前因意外直接觸碰到黑泥的人類,無一例外腦死亡,變成了沒有理智的行屍走肉,沒有康復的可能。」
易伍像是想到了什麼,補充道「現在地底的絕大多數城市都有自己的採掘隊,我們的職責之一,就是保護他們的安全。」
「還有還有。」赤鳶突然接過話茬「緝拿惡性的異能者,保護城市邊界來襲的墮型生物,定期維護城市附近的道路,這些都是執行者的責任。」赤鳶很自豪地比出一個耶的手勢,期待地看向陳辰塵,你待會要是也覺醒了異能,一定要加入我們隊噢,我們很樂意帶一個新人的。
「新人,保潔。」默不作聲的趙凡沉聲開口,通過後視鏡瞟了赤鳶一眼,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
「喂,哪裡保潔了,我這也是,也是鍛鍊新人的一部分嘛。勤儉持家的男人更好娶媳婦,誰都像你一樣,快奔四了連女孩的手都沒牽過。」赤鳶不客氣地懟回去,現在輪到趙凡啞口無言了。
沉默了半晌,趙凡只能無奈地嘆出一口氣,深邃的眼神中,飄出了一縷淡淡的悲傷。
「那個……」陳辰塵還想繼續問下去,卻被赤鳶打斷了。
「快到了,準備一下吧,消化一下信息,別有心理負擔。」赤鳶輕輕握住陳辰塵有些顫抖的雙手,安慰道「不用怕,只是做個測試而已。」
「嗯」陳辰塵感受著掌間的溫熱,心中有好像有暖流滑過,緊張感消散不少,原本繃緊的手臂也放鬆下來。
「對了。」陳辰塵看著車廂內的各位,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你們,為什麼要幫我?」
一時間,其他三人有些愣住,像看珍稀動物一樣看著陳辰塵。
赤鳶歪著腦袋想了想,隨後把手按自己腦門上,另一隻手輕輕放在陳辰塵的額頭,更加不解地反問回去「沒發燒啊,那怎麼還說起胡話來了,力所能及地幫助他人,還需要理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