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煩悶異常，看著眼前的情形，深知無法從宋麗玉口中得到我所期望的信息，因為她顯然已下定決心不會透露幕後主謀。
而林若飛現在與我勢同水火，不可能再有和解的機會。我本有意放過宋麗玉，但現在看來已無此必要。
思考片刻後，我再次坐回審判主位，意識到自己確實缺乏判案的才能，但當前面臨的問題必須解決。
「花明樓一案中，二管事逼良為娼，仗勢欺人，行刺燕王，數罪併罰安居處置吧。關於本案的陳家大伯，及兩位官員中毒身亡，還有大管事在逃皆有諸多疑點，但陳家兩姐弟是無故被牽連，給予一部分的賠償金，送他們回家。」
我又對余姝說道：「余姝，毒害三名嫌疑人的宋麗玉，她畢竟是母皇親自冊封的大將軍，你將今天收集到的帳目和證人的證詞一起呈上，她的生死應由母皇決定。」接著，我敲響驚堂木，宣布道：「退堂。」
被人扶起的宋麗玉用異樣的眼神看著我，滿臉驚訝地問：「燕王，你居然不殺我？」
我淡然回答：「我為什麼要殺你？」
「你應該要惱羞成怒的殺了我的。」宋麗玉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嘴角帶著嘲諷的笑意，「原來是外界傳言是真的，燕王沉溺情愛，變得懦弱無能，連一個犯人都不敢殺了！你怕了，燕王！如今的你，可謂是膽小如鼠！你沒資格繼承大統！」
我看著她狼狽不堪的模樣，心中不禁感嘆，這個女人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即便已經淪落到如此地步，她仍然試圖通過激怒我來尋求解脫。
她的心思，我又怎會看不明白？
就算女帝對我寵愛有加，但如果沒有得到帝王的旨意，隨意處死大臣，必然會引發朝堂之上的紛爭。
「放心，你急著想死，沒人攔著你。但是不能髒了我們家王爺的手。」蕭瑟的個性向來是吃不得半點虧的，說出去的話也是氣死人不償命。
宋麗玉顯然是故意裝作聽不懂蕭瑟的話，繼續挑釁道：「燕王，你就是不敢拿我怎麼樣！」她似乎覺得自己已經抓住了我的把柄，不斷地用言語刺激我，試圖讓我做出過激的反應。
然而，我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可惜了，她的願望只能落空了。
我最後看了她一眼，同情的嘆了口氣。然後牽起蕭瑟的手，不帶一絲留念的朝後院走去。
這時候，余姝讓人將宋麗壓了下去。
「噹噹？」蕭瑟看著我，有些疑惑地問。
我微微一笑：「嗯，怎麼了？阿瑟，你有什麼話，可以直接跟我說。」
蕭瑟皺著眉頭，有些不解地看著我：「我只是不太理解，你為什麼會放過宋麗玉呢？」他實在想不通，明明已經掌握了確鑿的證據，完全可以定宋麗玉的罪，但我卻選擇了放手。
現在外面都在傳，說是因為我的原因，導致皇后被廢黜，大皇女也被關禁閉。甚至還有人說，女帝打算立我為太子，讓我將來繼承皇位。然而，看過那麼多宮廷鬥爭劇的我，心裡非常清楚，伴君如伴虎。即使女帝對我特別寵愛，把我當成親生女兒一樣對待，她終究還是一國之主，要考慮整個國家的利益和平衡。而且，她除了我之外，還有其他子女需要照顧，比如沈貴妃的孩子——林霜靖。
其實那日在宮裡，我試探女帝在我和沈貴妃之間會選擇誰，我是贏了。
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並沒有太多喜悅之情。因為我知道，這個世界充滿著各種可能和變數。而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可能隨時失去。
雖然我贏了這次，但我卻始終還是有些拿不準，如果在我和林霜靖，或者是女帝其他的孩子之間，一旦出現被選擇的局面，她最終會還會那麼堅定的選擇我嗎？
畢竟，我們相處時間不長，感情也不深厚，我沒有以前原主的記憶，僅僅憑藉才見過幾次面下的情況……
儘管女帝這幾次都是站在我這邊的，可我還是無法完全的去信任她。我會擔心，害怕，之後的每一次，她還會和以前一樣，一如既往堅定的選擇我嗎？
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什麼事情讓她不滿意，或者我對她的地位產生了威脅，她是否會改變主意，放棄我轉而支持其他人？
特別是，假如有一天我做出威脅到她真正的皇位繼承人呢？我不知道答案是什麼。也許，只有等到那一刻來臨，才能知道女帝的真實想法。
項老爹曾多次說過，大多時候，人不能僅僅聽外邊傳了些什麼，而是要透過現象看本質。
就像買股票一樣，連從來都沒有買過股票的人都能知道的消息，這一隻股一定會漲，那麼一旦你貿然進入，就很有可能會被當成韭菜收割掉！
等同於，現在外面雖然到處謠傳我是女帝所屬的皇位繼承人，可按照我看過的那些宮斗劇的尿性而言，指不定我就只是女帝用來保護真正的皇位繼承人的一個幌子，一個可以放出來，吸引眾人明槍暗箭的一個擋箭牌而已。
皇位。
它是一個至高無上，卻又無比可怕的位置！
它可以讓親情反目，手足相殘，讓愛人均為棋子。
項老爹教過的：人生啊，十賭九輸，最好就不要去賭。
所以，我賭不起，也不敢去賭。
所以，我沒有必要親自動手去了斷宋麗的性命，是因為我知曉，她一旦落到女帝手裡，更沒有任何活路可言。
我原本還想著，她若是肯供出幕後真兇，我倒是可以去為她周旋一二，可既然她一心選擇死路，那便讓她求仁得仁吧。
「我不是說過了嗎，宋麗玉是母皇親封的將軍，她的生死該由母皇來定。」我拿之前的話搪塞他，「更何況現在外面不是都說了，燕王如今沉溺情愛，無法自拔，自然是下不了狠手，也看不得半點血……」
不對？！
血！
我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我之前不是看到血就會暈過去嗎？怎麼剛才見到宋麗玉被打出一屁股的血，連半點暈眩的感覺都沒有？
蕭瑟喊了我幾聲，我都沒有半點反應，他伸手在我臉前來回划過，「噹噹，你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衙門後院的假山旁，穿著暗紅色衣裳的俊美公子，正站在我的面前，一手扶著我的肩頭，一手在眼前來回划過，眼底全是我的倒影。
「阿瑟。」
「噹噹，你說。」
我看著他的如今溫柔的樣子，想起他剛才在裡頭張牙舞爪護著我的樣子，忍不住有點想笑。
他還挺可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