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桉緊張到完全不敢呼吸,她面色都變得青灰了起來,指甲深深掐入進自己的掌心裡,顫抖著。
在樓層的邊緣,楊信逸用那把匕首抵著魏澤騫的脖子,逼迫他一步又一步地繼續往外面走去,無數細小的石子「簌簌」落下,地面上激起了一大片灰塵。
「好啊,你們兩個人,竟然還敢一起耍我是吧!」楊信逸的眼睛裡都鋪滿了紅血絲,他的手臂抬起,在半空中揮舞刀尖。
明桉始終擔憂地望向魏澤騫。
——他已經站在最邊沿的位置上了。
這裡可是第十八層。
如果不小心掉下去,後果將不堪設想!
楊信逸純屬是被逼急了,下巴上的邋遢鬍渣都更刺冒出來了一些,他身子微微搖晃了一下,轉過身,朝著明桉喊道:「這一次,是你先不講規則在先,就別怪我不客氣!」
他的唇角還很突兀地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容。
「好,好......我知道了......是我做的不對。」明桉雙手抬起,儘量安撫著這個男人已經陷入了暴躁階段的情緒。
魏澤騫現在的境地無比兩難。
往後,會摔死;往前,楊信逸的手裡又有刀。
「不管怎麼樣,楊信逸,我們彼此在上大學時就互相熟悉,也一起經歷過了很多很多的風風雨雨,沒必要把事態進一步惡化到這麼嚴重的地步吧?」
明桉的喉嚨里好像放著鋒利的刀片似的,每一回她的吞咽,都帶著一股強烈的血腥氣味:「你剛才是說你沒有錢用了嗎?我可以借給你......不不不,我直接給你錢好了,你要多少我都願意給你的!」
「還有,工作的事情你也不要擔心,你肯定可以重新找到的,所以千萬不要這麼極端,不要親手毀了你自己的下半輩子人生。」
這些話,好像有那麼幾分作用。
楊信逸還真的愣住了幾秒鐘。
明桉乘勝追擊,趁熱打鐵,她先是很默契地看了更後面的魏澤騫一眼,兩人無聲對視,眼眸里,都是對彼此的信任與擔憂。
隨後,她又繼續說道:「不然,你先過來一點和我聊聊,好嗎?」
一縷陽光照耀在了這棟廢棄的大樓上。
空氣里,不斷蔓延著比血腥味還要難聞的鐵鏽味,就仿佛是一隻千古世紀的吃人野獸正在漸漸甦醒過來。
楊信逸抿了抿自己的嘴唇,手裡拿著的匕首有往下放低的架勢。
見此情景,明桉心裡也終於有了點喜色。
她安靜地等待著,以一種「肯定」目光看了過去。
驀地,楊信逸像是被人抽了身後的發條一樣,神色又重新恢復成了最初那副凶神惡煞的模樣,他瞪著明桉,吼道:「你這女人,趕緊給我閉嘴!」
「今天就你死在這裡吧......你放心,就算你不死,從今往後我也會折磨你到死,我要你時時刻刻都在受著現在這個場景的驚嚇,連以後睡覺都不得安穩。」
「我,楊信逸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話音未落,始終垂著眼睫站在後方的魏澤騫,也放棄了什麼掙扎似的,直接扯住想要朝著明桉衝過去的楊信逸,和他一起從第十八層樓上,利落地摔下去。
風速太快。
連尖叫聲都聽不見。
明桉只覺得,她全身的血液在這一刻開始逆流起來,不僅頭皮發麻,身上每一寸皮膚都宛若有萬千隻小螞蟻在啃噬著。
大腦已經空白茫然到無法思考了。
幾乎是憑藉著本能反應,明桉踉踉蹌蹌地朝著邊緣線走過去,她嗓音撕裂地喊道:「魏澤騫!」
一切都發生得太過突然了。
任誰都無法反應過來。
好端端的一個人,忽而墜落。
明桉原本是有些恐高的,這會兒也超越了自己的生理反應,她跪倒在了地上,指甲也扣著水泥澆灌出來的地面,朝著地面上撕心裂肺地喊著:「魏澤騫,不要!」
「不要啊!!!」
身後,似乎忽然上來了很多人。
有一位女民警將她從樓層邊緣拉了回去,還給她披上保持體溫的毯子。
明桉大腦卻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她隨便抓住身邊人的手,就好像是抓住了一根得之不易的救命稻草,結結巴巴地喊著:「救救......他......救救......求求你們......救他。」
「我也不能沒有他......」
她灰撲撲的臉上所淌下來的水,也已經分不清到底是汗,還是淚水了。
另一邊,有兩名醫護工作者將還在昏迷中的明老爺子抬上了擔架,準備送往附近最近的醫院裡去做檢查救治。
明桉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該顧著哪邊才好。
她心裡此刻正在叫囂著的一個念頭是——找到魏澤騫。
哪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不是嗎?
施工升降機已經先下去了。
明桉摁了一會兒按鈕,才想起來這棟樓里還有樓梯可以走,她連一分一秒鐘都不願意等待,僵硬卻又固執地折了回去。
再等等!
她一定可以成功見到他的!
明桉太過失神,都沒注意到自己的腳邊有個巨深的凹坑,她右腳一踩進去,骨頭就發出了清脆的「咔擦」聲。
疼得整個人都狼狽地趴在了地上。
她的視線里,邊緣正在一點一點泛黑,變得模糊起來。
興許是一滴汗掉進了眼睛裡,火辣辣的難受。
明桉卻還是沒有放棄,自己用手臂撐著,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她的心裡就只剩下了一個執念。
——要下去。
縱使身體每一寸肌膚都在被撕裂,每一根骨頭都在被拆散著。
身穿藏藍色制服的女民警再一次將明桉從地面上扶了起來,她喊道:「你老公沒有事情,請你自己先振作一點!」
她總覺得,面前這個瘦瘦弱弱的女孩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殉情」似的。
女警解釋道:「消防很早就在下面鋪了氣墊,雖然是十八樓,但好在有幾層樓的外面還蓋著施工用的綠網,起到了一個很好的緩衝作用。」
明桉都來不及反應這些話的意思。
忽然,女警腰間別著的對講機發出了聲音:「報告地面傷亡情況,一共墜落兩人,其中有一人傷勢過於嚴重,正在進行搶救處理中......」
明桉再次愣住。
警察其實並不知道她與墜樓的兩個男人,分別是什麼關係。
這也就意味著——現在正在被搶救的人,可能是楊信逸,也可能會是魏澤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