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山,海拔大概是近五百多米,整個路線需要爬3000個台階左右,而天氣預報說今天的日出大概是在5點零2分。」
明桉下車以後,就聽著魏澤騫在嚴謹地計算著什麼。
她眉頭緊皺,覺得事情好像有點嚴重。
而這男人忽然蹲了下來,幫她檢查著運動鞋上的綁帶有沒有繫緊。
「你到底是在說什麼東西?」明桉忍不住問道。
魏澤騫在緩緩起身的那一刻,才解釋:「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順利看到今天的日出,一分鐘至少需要爬四米,也就是二十五個台階。」
這其中還不包含任何休息一口氣的時間。
明桉點了點頭,在山腳下,還沒開始行動,心裡突然就畏懼了起來。
她什麼東西也沒拿。
連背包都是魏澤騫負責背著的。
「走吧。」男人低聲說道。
明桉「嗯」了一聲。
她扶著邊上的拉杆走,大概慢了魏澤騫兩個台階,一步一步,認真地往上攀登著。
月色似水,灑落在石階上,像是鋪上了一層輕盈的白紗,纖塵不染。
魏澤騫沒走幾步,就下意識地放慢了速度。
他不敢不把明桉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著,怕她不小心摔跤,或是被兩邊草叢裡突然跳出來的蛤蟆、游出來的野蛇嚇到。
在轉過身的那一秒。
這小姑娘脆生生地嗓音就響了起來,十分清甜:「我好像已經有點累了。」
魏澤騫一愣,抬眼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才過不到三分鐘的時間而已。
他又往山下看去,目前也就爬了那麼五六十個台階吧......就......累了?
明桉一口氣連跨上兩層台階,站到了這男人身旁,她是有些喘氣,想到自己剛才脫口而出的話時,傻笑了兩聲。
又裝作很忙地做著擴胸運動,「哈哈,我跟你開玩笑呢!你沒什麼感覺的話......我也不會累。」
雖然兩條腿真的已經開始抖了。
為什麼這座山上,不安裝自動扶梯呢?
「累了就說,我背你。」魏澤騫淡淡說道。
他的體力是真的很好,繼續上山的十分鐘裡,連口大氣都沒有喘一下。
不像是明桉,眼睛裡已經漸漸失去了所有的光芒了。
她恨不得掐死當時那個在酒店裡,說要去爬山的自己。
干點什麼事情不好。
——幹這種要命的事?
兩人間的距離也慢慢拉大了起來。
魏澤騫一直都在等著。
明桉不好意思開口說什麼,又貼向了右邊的欄杆,她在前面的男人準備回過頭看時,用有些沙啞的嗓子喊道:「魏澤騫,你別轉過來了,你走你的就行!」
「我會跟在你後面的。」
她強烈咽下自己想下山的衝動,就在魏澤騫僵硬一下,繼續往上走時,明桉直接把兩隻手也放到了地上。
四肢並用地爬著。
確實輕鬆不少,手腳也很協調。
只是,那姿勢真的不會好看到哪裡去。
死要面子活受罪,總歸是需要付出一點代價的。
周圍環境安靜,遠離了城市的喧囂。茂密的樹林裡,全部都是各種小動物的聲音,仿佛萬物都在沉墜著。
魏澤騫能夠聽到自己的身後有一道細細的喘氣聲,他不知怎的,還是放不下心來,便拿著手電筒,轉過了身。
光束筆直,從窄到粗擴散著。
明桉被突如其來的亮光刺到了一下眼睛。
她的兩隻手還在石階上放著,對視上站在更上面一點的男人的眼睛,整個人沉默住,臉頰也開始發燙起來。
而魏澤騫也不知道自己後面為什麼會多了只「猩猩」在跟著他。
黑夜裡,異常詭異。
看著又重新走下來的男人,明桉直起了身子,拍了拍兩隻手掌上的灰塵,她舔了舔自己的有些乾涸的嘴唇,開口道:「我可沒有摔跤噢。」
「就是......偶爾回歸一下人類的天性,其實也挺好的......魏澤騫,你走在這樣的大山里,難道不想返祖一下的嗎?」
「嗯,不想。」
這男人回答得果斷且乾脆。
魏澤騫從身上的背包里拿了一瓶礦泉水出來,擰開瓶蓋以後,他才遞給了明桉,看著這小姑娘「咕嘟咕嘟」喝水的樣子。
他是真的很佩服。
「謝謝你的水!」明桉還挺有禮貌地把剩下的半瓶水給還了回去。
下一秒,魏澤騫將背包轉到了身前,而後在她面前緩緩蹲下,他的語氣沉穩而有力,「上來吧,祖宗。」
明桉仍然有些猶豫:「我就剛才那樣爬......其實挺好的,省力又省時間。」
「但是你背我的話......會不會有點危險啊?如果你不小心踩空了一個台階,或者是滑倒了,我們兩個人要一起死掉誒。」
魏澤騫有些氣笑,保證道:「就算真的摔了。」
「明桉,我也會給你當人體肉墊。」
山上沒有其他人在。
這座山,也並不「常規」。
分岔口很多也就算了,台階竟然還連著一片橫穿的小森林,即便手電筒的光束很亮,明桉也覺得有幾分嚇人。
尤其是當她看到了一張結在樹下的巨大蜘蛛網時,整個人都屏住了呼吸,雙手也更摟緊了一些正背著她往前走的男人。
魏澤騫始終都很冷靜。
他也認得路,不像是第一次爬的樣子。
似乎是察覺到了明桉的不安,他的手也漸漸摸上了明桉的手臂,低聲安慰著:「不要害怕。」
明桉把自己的臉埋在了這男人的脖頸間。
她的聲音因此而悶悶的,「那你可不可以給我唱首歌?」
「我就不會再害怕了。」
風顫動著搖晃的樹影,無盡的深邃與死寂不斷蔓延著,頭頂上方皆是交錯的黑枝,分裂了空中那一輪圓月。
明桉一晃神,似乎看到了有隻螢火蟲飛在她的身邊。
與此同時,背著她的男人,那沙啞而磁性的嗓音繾綣地響了起來,魏澤騫唱了一首粵語歌,他的粵語出奇得標準。
溫柔、動情,改了歌曲的調子。
「即使身邊世事再毫無道理,與你永遠亦連在一起。」
「你不放下我,我不放下你。」
「我想確定每日挽住同樣的手臂。」
明桉聽著歌聲,內心莫名蕩漾了起來。
直到出了這片橫穿在半山腰的森林,她才問道:「魏澤騫,你剛才唱的是什麼歌?」
——「相依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