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卡的四個邊緣方角,很生硬。
明桉用力握緊在掌心裡時,手指上的肉都被硌得很疼。
她深吸了一口氣,用指尖輕輕地轉了一下這張重量極輕的銀行卡,毫不留戀地還了回去,「謝謝您對我下半輩子的關心。」
「不過,我不需要您給的這一千萬。」
魏母仍然是一副早已經預料到了的模樣,她繼續趾高氣揚地說著:「你這是嫌錢少了嗎?」
「是要我再給你加一千萬,還是你想要其他的車子,或者是房子?」
「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好了。」
她大度得很,那些九牛一毛,一定會滿足。
畢竟在她的世界觀里,這世上就沒有不能用錢去解決的事情或乞丐,如果有,那也只是錢給得還不夠多罷了。
再繼續慷慨地施捨下去就行。
「我想您還是不太明白我的意思。」明桉垂下了頭,唇角笑容很是無奈,她的眼睛亮了亮後,才同樣嚴肅地說道:「無論您給我多少錢,給我什麼華麗金貴的東西,我都不會收下來的。」
「至於您的提議,遠離魏家可以。」
——「但是要我遠離魏澤騫,我絕對做不到。」
明桉其實早在決定和那個男人在一起的一刻里,就已經做好日後受到這種難聽言論侮辱的準備了。
確實是她和魏澤騫身份懸殊在先。
但是彼此相愛,這算是什麼不容犯下的錯?
她又不是真的想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想靠一場婚姻改變自己的人生階級所以才蓄意接近這個大家族的,她只是,正好愛上的人是這種身份罷了。
甚至,在一場夢裡,她還希望魏澤騫可以變得平凡一點。只要生在一個吃喝不愁的小康家庭里,從小能夠過得幸福、快樂。
長大後在工作中認識她,亦或是其他普普通通的場景,然後他們正常戀愛、正常結婚。
組建新家庭以後,說不定還會多出很多個新成員來。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時時刻刻都膽戰心驚著。
還要經歷那麼多猶如電影般的危險情節。
明桉其實已經不太記得那場令她羨慕的夢中的具體畫面、具體情節了。
——她只記得,自己醒來以後,淚流滿面。
魏母端起茶杯,繼續優雅從容地喝了一口茶,她眉眼很深,夾雜著幾分不悅,卻仍然還是笑著說話的:「我要收回剛才夸明小姐很聰明的那番話。」
「因為你如果真的是一個聰明的人,一定知道,甜頭不吃,等著你的就只有是苦頭了。」
反正,她必定是不會妥協的那一方。
這一刻,明桉心裡關於「笑面虎」的那個詞語,很清晰地具象化了。
她強忍著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感,也端起面前的茶杯,沒喝,不過做了做樣子罷了。
魏母似乎也懶得再與她多煩,視線瞥向二樓那扇關得緊緊的房門以後,壓低嗓音說著:「我勸明小姐還是別太心存僥倖,或許你能夠遇上我的兒子,就已經是花光了你這輩子的所有運氣。」
「至於,你如果想母憑子貴,我們魏家是斷然不可能接受那種野種進家門來的,別把事情都想得那麼容易。」
這些小年輕,包括她自己的兒子在內,也真的都是天真。
那位家庭醫生早已把一切都告訴給了她。
還好,這女孩不是真的懷了孕。
否則也是被她給「做掉」的下場。
魏母說完了以後,就心煩地想要離開。
她當著明桉的面,還摔了一隻茶杯,裡面紅而透明的茶水全部都濺了出來,嚇得一個傭人連忙拿抹布過來,跪在地板上認真擦拭著。
可魏母卻沒有對此表揚。
她眼中閃過幾分赤裸裸的厭惡,「沒眼力見的東西,茶都涼了也不知道添些新茶進去。」
「和這茶一樣,下等貨就是下等貨,包裝再漂亮有什麼用,內里就是一包妄想變成高等貨的雜草罷了。」
被罵的傭人臉都快要貼到地板上,竟也不反抗,只是不斷地道歉著:「對不起......夫人......對不起......是我做得不夠好。」
明桉又怎麼會聽不明白這話中之意。
真是好一招殺雞儆猴。
有些茶葉還濺到了她的腳下。
傭人跪過來,用抹布擦時,明桉眼皮跳了跳,她主動蹲下,拿起一張紙巾,幫忙撿著。
然後,對著那還沒走幾步遠的貴婦人,淡淡開口道:「您性格這麼糟糕,總以為世界上所有的感情都會被金錢與權力破壞,對自己親生孩子的控制欲還那麼強。」
「怪不得魏澤騫會有那麼不幸福的童年。」
她的心臟,再一次為那個男人而感到悲傷與疼痛。
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
二樓,蘇皎溪也單獨走進那扇門後很長時間了。
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
「你說什麼?」魏母轉過身,滿是戾氣。
這一次,明桉卻沒有絲毫畏懼地迎上了她的眼眸,她很冷靜,向來溫和的眉眼也染上了幾分清冷感:「我爺爺供我讀了很多年的書。」
「教會我的道理是——女孩子實現人生價值從來不是靠嫁給一個家境優渥的男人,所以我會努力,努力站到足以和魏澤騫匹配的位置上,雖然這還需要很久很久的時間。」
「而您,您不能因為自己的婚姻不幸福以及對待情感的錯誤理解,而否認我和魏澤騫的一切。」
這很不公平,不是麼?
魏母臉上出現了雷霆般的滔天怒火。
她的眼神又閃躲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麼。
明桉承認,這番話里,有她一定的宣洩成分在,所以她也很快又出於對一位長輩的禮貌,而微微低下頭,「對不起,是我冒犯到了您。」
——「我不想成為逃跑的人。」
說完以後,明桉的眼神就變得愈發堅定了起來。
她毫不猶豫地朝著樓梯口的位置,沖了上去。
然後推開那扇緊緊關閉著的門,大聲喊道:「魏澤騫——」
房間內,無人回應。
只有蘇皎溪坐在床邊,正赤裸著,從地上撿起一件內衣,慢條斯理地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