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的地點並沒有很豪華，至少沒有阿爾邦想像的那般豪華，反而是一個中等大小的房間，餐桌也是尋常餐廳的圓木桌。
圓木桌上的各式菜餚被不鏽鋼的圓蓋罩住，以防冬季的寒冷帶走菜餚本身的溫度，數來數去一共也就三菜一湯。
對於一位小馬利亞高官大臣來說，這絕對算是廉潔了。
駒絕回頭看了一眼阿爾邦的表情，不由得一樂：「阿爾邦先生，你不會以為我在日常生活中喜歡窮盡極奢吧？」
阿爾邦本打算否決，卻發現想像中的駒絕確實是窮盡極奢的形象，於是只能訕訕一笑以表尷尬。
「不要用親隨的福利標準看待一位大臣。在小馬利亞的官員薪資標準里，教委會和教察會的會長一年的薪資分別為六萬馬嚼子，總教育廳督事一年的薪資為十萬馬嚼子。」
所以說，身兼三職的駒絕一年的薪資為二十二萬馬嚼子，雖然看上去挺多，但只要想一想小馬利亞奇奇怪怪的物價標準，那這二十二萬馬嚼子還真不算多。
駒絕的語氣幽幽，他的薪資在宮廷里也算是數一數二，可與身前的皇室心腹、公主親隨比起來，那簡直就是蚍蜉與大樹的區別。
讀懂了駒絕語氣中的鄙夷，阿爾邦沒多在意，隨口解釋道：「福利是福利，薪資是薪資，我的儲蓄大部分來自塞拉斯蒂婭殿下的私帑，其他才是正規的薪資。」
「公主殿下對你實在是太好了，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其他親隨得到這種特殊的信任，甚至願意將大部分乃至於所有的政務都交給你來處理。」
「親隨與親隨不可一概而語，公主親隨的作用不就是博公主殿下一笑麼？讓塞拉斯蒂婭殿下和露娜殿下過得開心……還有一個米阿默卡丹莎殿下，這就是親隨的使命。」
駒絕皺了皺眉，卻也沒有用上訓斥的語氣：「雖然我能明白你的真正意思，但你最好還是換一種說法，否則會有小馬認為你是阿諛奉承之徒。」
「你之前不就是這麼認為的麼，駒絕爵士？」
看著狡詐一笑的公主親隨，駒絕也跟著笑了笑，伸蹄指向座椅：「請入座吧，時間也差不多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還是很難想像你會邀請我這個阿諛奉承之徒。」阿爾邦先是回請了一番，隨後才落座在駒絕正對面的座椅上。
駒絕拍了拍蹄子，門外等候已久的隨從魚貫而入，紛紛將圓木桌上的圓蓋掀開，又為他和阿爾邦將紅酒斟至酒杯的三分之一，香氣很快就溢滿了整個房間。
沒有注意到阿爾邦略微僵硬的表情，駒絕解釋道：「如同剛才所說的一樣，我今天的目的是與你和解，我能看出你是一位有能力的親隨，並且……」
小小的賣了個關子，駒絕抿了一口紅酒，略微澀口的口感讓他挑了挑眉，但很快一股葡萄釀汁的沉香反撲過來，他很喜歡這種微醺澀口的感覺。
阿爾邦沒有遵照禮儀喝紅酒，而是看了眼圓桌上的三道菜系，分別是聖帕羅米諾藜麥土豆、蹄亞加拉黑醋煎口蘑與麒麟利亞進口的蘆筍春卷，以及一鍋很普通的甜菜根湯。
「怎麼，不合你胃口嗎？」
自從姑娘們紛紛搬進古城堡，阿爾邦就沒什麼機會自己掌勺了，只能等著自家姑娘投喂，關鍵是這群女孩兒都知道他的喜好，每餐都至少有一道肉類菜系，比如海鮮之類的。
「不，只是很久都沒有看見這麼『素』的宴會了，」阿爾邦笑了笑，繼續說道，「駒絕爵士剛才想說什麼來著？」
「哦，我想說你並沒有野心，你處理的那些政務我都曾看過，方法很正規態度也很公正，尤其是那些城市之間的土地糾紛，這個問題我倒是很想請教你。」
駒絕從一旁的櫥櫃裡掏出一份圖紙，將其遞給了阿爾邦：「你應該很熟悉，這是東海岸三城的詳細地圖，你將吠城的部分土地分給了馬哈頓和巴爾的馬，反過來又讓吠城獲得了其他兩個城市的部分海岸線和港口。」
這是一個月前阿爾邦處理過的土地糾紛案，他還記得三個自由市長在他面前據理力爭的模樣，不由得有些好笑。
「很簡單，要讓三方都滿意，那就必須要做到公平。如何做到公平，就必須要讓三個自由市長都能獲得各自的利益所需。」
說到這裡，阿爾邦開始吐槽：「那三位老兄太貪了，恨不得將其餘兩方吞併。吠城只有一個港口，而其他兩個城市都有五個以上的港口數量，設置還全都是天然良港，所以我將四個港口分給了吠城。」
「雖然吠城的港口少，但它的可用土地很多。在保留吠城必需的耕地和工業用地後，我將剩餘的部分全部讓給了巴爾的馬和馬哈頓，用於改善他們那畸形的發展方向。」
駒絕思考一二，突然一笑，隨後向阿爾邦舉杯致意：「很不錯的處理方式，雖然有些利益被讓出，但如果我是三個市長中的一個，那我一定也無話可說。」
阿爾邦得意洋洋，開始享用起藜麥土豆和蘆筍春卷，至於蹄亞加拉黑醋煎口蘑，他則是嘗也不打算嘗。
「阿爾邦先生，你這些是從哪裡學的？」
停下來拒絕的動作，阿爾邦試探性地看了一眼駒絕的表情：「我天生就會，這個藉口你信麼？」
「都說了是藉口，這我更不能信了吧？請直說吧，我只是做個參考。」
「行吧，回到剛才的話題，如果駒絕爵士來處理土地糾紛，你會怎麼處理？」
駒絕毫不猶豫：「吠城經濟低下，不如讓出可用土地，讓馬哈頓和巴爾的馬加快發展速度。」
阿爾邦如此早有預料，輕聲笑道：「不患寡而患不均，這樣做或許會讓吠城對小馬利亞離心離德，我們只需要做到公平就行，剩下的利益分配就讓那些市長自己去頭疼吧。」
「想要做到公平完全不用學習，只是看你願不願意公平罷了。」
駒絕沉吟片刻，終於將今天的目的全盤托出：「教育廳在各地的駐辦官員傳訊，說是小馬利亞各地的教育需求一直在增長，難道大城市的學校不夠用嗎？就算是村鎮地區我也是修建過學校，我已經做到公平了。」
想到小馬谷只有一所學校，阿爾邦吸了口氣：「駒絕爵士，我記得你年輕的時候並非教育體系的官員。」
「是這樣沒錯，我年輕時曾是坎特洛特鄰近聚集地的行政長官。」
「當時你管轄的聚集地有幾所學校？」
「沒有，正因為沒有學校，我才誕生了建設學校的景願，所以就接受了坎特洛特的任命。」
「我告訴你，擁有八萬小馬數量的小馬谷，只有一所學校。這一所學校只有三十幾個教師和一個校長，校長是校委會的官員所以不從事授課，而那幾位老師只有幾個是全職教師。」
阿爾邦細細道來：「八萬小馬，去掉兩三萬老年，去掉三四萬中青年，就這還剩下一兩萬幼少年。憑這一所小學，怎麼可能容得下這一兩萬幼少年呢？」
沒想到會這樣，駒絕臉色鐵青，他理所當然會想到只要每個聚集地建設一所學校就能滿足小馬們的教育需求，卻忘記了數量基數。
當年駒絕治下的聚集地只有兩萬餘小馬，所以一所學校自然就能滿足絕大部分教育需求，可小馬谷明顯是個大村鎮地區，一所學校自然就無法滿足教學需求。
簡而言之，駒絕脫離實踐太久了，他在辦公室坐太久了，即使沒有忘記初心，可時代還是讓他的思維趨於落後。
「我認識到了我的錯誤，可總教育廳顯然沒有多餘的馬嚼子，維持現存學校的運營便是極限了。」
阿爾邦一聽，頓時豪氣沖天：「錢的事用不著你擔心，我來想辦法，你只管建立學校就行，順便給小馬谷多建幾個。」
「要求呢，代價呢？」
「不愧是駒絕爵士，我希望你能在最新出版的教材上增加幻形靈叛軍的事跡。對，就是安姆博弗入口邊緣的那群幻形靈叛軍，在教材上表明他們是和諧友善的幻形靈，不會傷害小馬。」
雖然有些遲疑，但經過這一番交流，駒絕最終還是同意了下來：「我相信你不會胡來，不過錢的事情怎麼辦，找公主殿下求助？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件事就不要談了。」
「放心好了，不會讓你在公主殿下面前損失名聲的。公主親隨的福利很多，當初的債務早已還清甚至還攢了不少儲蓄，這些錢目前正被我的伴侶管理，足夠支持你『大興土木』了。」
駒絕瞭然，緊接著嘲諷一笑：「所以，現在的你只是一個窮光蛋，掌錢掌權的是你家那幾個小姑娘？」
「別廢話，答不答應就一句話的事，不要扯七扯八的！」
駒絕會心一笑，也不再嘲諷阿爾邦，舉杯道：「行，等這件大事辦完以後，歷史書上一定有你的名字，乾杯！」
「那還是不必了，這件事上我不為名利，乾杯！」
要是一個臥底的名字被記在了歷史書上，那麼這個臥底一定是不合格的。
阿爾邦深蘊此道，從前他為小馬利亞做了許多事，如今也是時候回饋帝國了，就從改變小馬利亞年輕一代的想法開始吧，為了幻形靈帝國和女王陛下，乾杯！
隨著澀口的紅酒咽下，阿爾邦臉色劇變，砸吧嘴說道：「駒絕爵士，等會兒記得讓隨從送我回皇家城堡，要用麻袋套住我的臉，一定要記住。」
一口紅酒而已，應該不至於鬧到丟臉的地步，大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