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初,抵達錦官城。
錦官城隸屬川郡雲州,但錦官城因著蜀錦聞名,提起川郡時只知道錦官於家的蜀錦,若是於家倒台變為她雲氏掌管這蜀錦,那只會讓蘇郡雲氏更上一層樓。
雲畫掀開馬車的車窗簾子,看著錦官城內人來人往,身體上的不舒服也無法阻止她的思考與野心。
春曉街上的幾座宅子都是三進三出且占地不小的,在這裡居住的人也都是富人。
於書通是於家最小的公子,才剛過六歲,平日裡最喜歡和下人們玩捉戲,但於老爺很希望他能走上科舉這條路,所以在啟蒙的年紀里他已經開始背一些晦澀難懂的書了。
而今日,是他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時間可以玩捉戲,最後他竟出了內院,躲到了門口守衛的身後。
「小公子,您怎麼自己跑出來了?丫鬟怎麼沒跟著您?」
門口的侍衛看於書通自己獨自一人從府里跑出來了,嚇了一大跳,另一個侍衛連忙進去找他的貼身丫鬟來了。
「噓,我在和她們玩捉戲,這次肯定抓不到我了。」
「可是小公子,外面不安全,進去玩好嗎?」
侍衛欲哭無淚,於老爺可寶貝這個小兒子了,又因著前兩日和其他商鋪有了些衝突,更是提點了他們要注意公子小姐安全。這雖是於書通自己跑出來的,但出了問題他們的腦袋可都不保。
他想帶著小公子進府里去,但於書通此時被斜對角那家宅子的人引起了興趣,掙脫開了侍衛的鉗制。
「姐姐,姐姐!」
雲畫聽到了小孩子的叫聲,一看確實有個小孩朝她跑來。
只是剛跑兩步便被後面的侍衛拉住並強行抱了回去,此時另一個侍衛帶著丫鬟來了,總算將小公子交給丫鬟了。
侍衛鬆了口氣,轉頭看見剛才被自家小公子打擾了的小姐,上前道:「小公子驚擾了小姐,實在是對不住。」
「無礙,只是要看好了才是,免得,生出些意外。」
雲畫語調輕緩,侍衛只當是提醒,應了聲就回去了。
這座宅子還是之前雲畫想要在錦官城開商鋪時買下的,原以為不會有再來的時候了,沒想到還有今天。
這裡常年有僕婦灑掃,雖然她們憊懶了些,但稍稍收拾一番便能住下了。
總算安定了下來,雲畫沐浴過後知柳給她上藥,原本白嫩光滑的肌膚上紅色的疹子遍布,看的知柳心疼不已。
「奴婢明天就去給小姐多做兩身騎裝,不止騎裝,貼身的還有外穿的,都給小姐準備最好的料子!」
「好,都讓你準備。」
現下抹了藥,又穿上了衣裙準備去找集子眠,結果剛開門就見他正準備敲門。
「正好,來,喝藥。」
此時此刻的集子眠端著一碗藥,在雲畫的眼裡不亞於取她命的賊人。
「怎麼還有喝的藥。」
她端著碗遲遲不肯喝。
「因為你發熱了,快,一口喝掉。」
實在不是雲畫怕喝藥,只是集子眠的藥向來都是最苦的,苦到她失去味覺。
雲畫在他眼神的逼迫下,屏住一口氣將這碗溫熱的藥喝了下去。
「快,小姐,喝水。」
今日也沒來得及採買些東西,蜜餞之類的是沒有,知柳只得趕緊給雲畫遞上杯水緩緩苦味。
「哪有那麼苦。」
集子眠天生味覺較弱但嗅覺又異常靈敏,總覺得自己配製的藥只是聞起來苦些喝起來不苦。
知柳拿著空碗出去了,集子眠在桌旁坐下,想問問接下來怎麼做。
雲畫緩了好一會,壓過了那苦勁,剛想同他說說,就聽到知柳敲門了。
「小姐,於金甫於老爺來了。說想感謝小姐避免了小少爺跑丟,下面的人引到前廳了。」
兩人相視一眼。
小少爺沒跑丟那是侍衛追的及時,同雲畫分毫關係都沒有。
「這麼拙劣的藉口,是想來探底呢?」
「總歸是來者不善。」
雲畫起身開門,朝著前廳走去。
於金甫已過而立之年,但外表還很俊朗,甚至周身的氣質像是飽讀詩書的狀元郎。
他坐在那裡,並不急。
「於老爺。」
雲畫行了個簡單的萬福禮,集子眠沒有跟來。
來之前於金甫自然是探查過的,知道這是蘇郡雲氏,皇商的嫡女。
雲氏當家人云詩然是布政使,雖然是個虛職,但到底還是官家人,而於金甫雖然年長些,但還是回了她的禮。
「我聽聞了方才的事,還真要感謝雲小姐啊。」
「我並未幫上什麼,於老爺言重了。」
「誒,雲小姐有所不知,我近日也是得罪了些同行,很怕他們做出些對犬子不利的事。」
於金甫言語間倒是感情真摯,就是這個得罪,不知道是怎樣個得罪法。
「還不知雲小姐怎麼來了錦官城?」
來了,終於來了。虛假的感謝結束了,真正的試探來了。
雲畫:「其實不瞞於老爺,很久前就想來錦官城看一看這盛名滿天下的蜀錦,也是拖了好久現在才有機會來。」
於金甫溫和地笑著,像個慈祥的長者。
「宋錦才當真是天下一絕啊,不過,雲小姐要是有關於蜀錦有什麼不懂的,盡可以來問我,這還是能解答一二的。」
「於老爺太謙虛了,不要嫌棄我叨擾才是。」
雙方面上皆是違心地笑。
片刻後,於金甫起身道:「我就不打擾雲小姐了,舟車勞頓,應當好好歇息才是。」
雲畫笑著點頭應了,起身也相送了幾步,然後叫來青寒將於金甫送出府去。
等到青寒回來稟了她,雲畫才揉著臉回了房間。
回去的路上還朝知柳念叨著:「他知道自己打擾了還來,真是迫不及待來探我的,臉都笑僵了。」
知柳也笑了,她家小姐對外就是睿智的、圓滑的、溫柔的,但其實是個很記仇、很調皮的小娘子,心性還偶爾有些幼稚,像沒長大的小孩子。
於金甫回到府中便立刻冷了臉不見半點溫和,吩咐人將雲畫宅子的幾個門都盯好了,有任何人進出都要稟告。
然後這前腳剛安排好盯梢的人,後腳雲畫就知道了人數和位置。
「讓他盯,盯出來什麼算我雲畫沒本事。他派人守著,不更說明了他於金甫有鬼嗎。」
雲畫冷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