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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什麼都不剩下

2024-08-22 12:05:54 作者: 少尹
  周正回來,已是後半夜,金舒支撐不住,趴在桌上睡著了有些時間。閱讀

  她身上蓋著李錦的那件淡黃色的外衫,把邁過門檻的周正著實驚了一下。

  他還以為自己出門的時間裡,王爺遇襲,傷重至此了!

  「您還是別輕易把這外衫,蓋在金先生身上。」周正將身上的包袱取下來,「咱們自己人還好說,萬一有人行刺,認錯了人,金先生這身子骨,可經不住兩刀。」

  聞言,李錦蹙眉,詫異地瞧著周正。

  「這種眼力都沒有的刺客,也進不到這院子裡來。」

  說完,他接過周正手上的小包袱,轉身到一旁的小茶桌旁,將那包袱放在上面,打開看了一眼。

  「方青那密室入口極其隱蔽,在他臥室的床底下。」周正說,「幸好他只是個普通的商人,機警程度不夠,屬下等他睡沉了,就找到機會進去了。」

  包袱里,厚厚一摞的書信,被周正用細繩綑紮在一起。

  「整個密室三排博古架,這樣的書信有很多,屬下怕打草驚蛇,沒有拿太多,只從每一摞中間抽出來了一部分。」周正遲疑了片刻,「但……晚上在屋頂上,有看到方青似乎將好幾摞已經燒毀了,還轉移了一部分。屬下讓人去追,但對方快馬加鞭離開了益陽,我們什麼也沒有追到。」

  李錦聽在耳中,沒有說話,只默默地將手裡的信,一封一封的往後翻看著。

  那些信封就像方青的衣品一樣,色彩斑斕,五花八門,形狀隨心所欲,正方形的,長方形的,顏色更是誇張,黑的紅的白的黃的……一應俱全。

  所有的信封上都沒有落款,只在右下角有一個奇怪的印章圖形。

  或是花瓣,或是小鳥,或者老鷹。

  他將這些標註著不同符號的信封,分類出來,排成一排,仔細一數,竟然有十二個不同的印花形狀,其中還有兩封黑色的信封上,沒有符號。

  指尖輕輕婆娑著下顎,李錦睨著這些信,深思了許久。

  這些,難道是生意的往來信函?因為涉足商業機密,而被放在密室中保管?

  他隨手拿過一封,牛皮紙的右下角,印著一朵紅色牡丹花。信封裡面只有一張紙,沒有稱呼,沒有落款,只有簡短的一行小字:已收到,三月三,放心走水路。

  十一個字,內容不清不楚,看了和沒看一樣都是一頭霧水。

  指尖在不同的花色上徘徊許久,李錦拿起另一封印著小鳥的信,從裡面抽出白色的信紙,輕輕一甩,待信上內容映入眼帘的一刻,他眉頭一挑。

  「這……王爺……」平日裡一張貼面的周正,不由心驚。

  李錦比了一個「噓」的手勢,轉身看了一眼金舒,見她沒有醒,才又將目光落回手中的書信里。

  眼前白潤如玉,細膩柔軟的宣紙上,寫著娟秀的小楷:林陽知縣楊安已下獄,不要再與他聯繫。慧眼不知何故離京,已往益陽方向去。

  燭火微微跳動,一個做生意的商人,手裡竟然有六扇門捕快的行跡,李錦神情肅然,合上了信紙。

  真被他一語成讖,變成了案中有案。

  「都拆開。」他涼唇輕啟,「看看有多少和六扇門、各地衙門有關的信件,就連疑似的內容,也整理出來。」

  說完,又特意叮囑周正:「從哪個信封里拿出來的,要規整好,別亂了。」

  那一夜,李錦整理了周正帶回來的八十多封信件。

  本以為全部理清,就能得到一張真相的繪卷,卻在整理的過程里,他仿佛看到了一張巨大的網,一張籠罩在大魏山河上空的,捕食的網。

  它裹挾著各地的商賈、官員,在皇室看不到的黑暗角落裡,為非作歹,無惡不作。

  就像是劇毒的蜘蛛,晝伏夜出,殺紅了眼。

  自以為江山穩固,隻手遮天的李氏一族,在此時此刻,顯得可笑至極。

  李錦抬眼,看著旭日朝陽,心如寒夜般蒼涼。

  沒有哪一日的朝陽,如今天這般,讓他感受不到陽光的溫度。也沒有哪一日的晨霧,如現在這般,讓他眼前一片霧靄茫茫。

  「今夜再去一趟,能拿多少拿多少。」他睨了周正一眼,「明日一早,再上門捉拿方青。」

  他想要以此為突破口,沿著方青這條線,將這張吃人的網,親手撕出一個突破口。


  但,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讓李錦沒了再探方家的機會。

  傍晚,走水的方宅燒紅的半邊天,濃煙滾滾,黑霧翻騰。就在李錦的眼皮子底下,方青為了救那困在屋裡的一雙兒女,迎著火舌沖了進去,便再也沒有出來。

  待大火撲滅,已經是深夜時刻,看著眼前焦黑一片的方家府邸,李錦臉色沉得可怕。

  杜進帶著一眾人搜尋了很久,才在內里的廂房中發現了方青。

  他一手護著一個孩子,趴在地上,背後被一根房梁死死地壓在身上,三個人都已經沒了氣息。

  慘不忍睹。

  待幾個人合力抬開他身上的房梁後,金舒系好綁手,蹲在地上,看著方青的模樣,遲滯了片刻。

  口鼻處滿是煙塵,兩個孩子也是,雙眼緊閉,衣衫完好,僅有被房梁壓迫的位置有輕微破損的痕跡。

  她沉默了半晌,轉頭看著李錦,雙唇緊抿,搖了搖頭。

  天下竟真的會有這樣的巧合?!

  瞧著她那肯定的面頰,李錦抬手狠狠地錘了一把焦黑的柱子。

  他是真的不信。提著衣擺,走到金舒的身旁,看著面目全非的方青,李錦三兩下將袖口繫緊。

  「杜進。」他口氣涼颼颼的說,「搜,不要放過這宅子裡任何一個物件。」

  杜進懵了,一臉迷茫,抿了抿嘴:「殿下……可否告知下官,殿下是要找什麼東西麼?」

  李錦猛然回頭,死死地盯著他,渾身露出些許殺氣:「所有,本王要這裡,所有的東西。」

  見他動了怒,杜進不敢再問,轉過身擺著手,讓府衙所有在場的人,舉著蠟燭彎著腰,一樣一樣地將殘留的物什,從厚厚的灰燼里扒拉出來。

  而李錦,蹲在方青的面前,凝視著他趴在地上的樣子,眼眸里一團火燒的旺盛。

  就像是抓了一捧流沙,以為是到手的線索,實際是鏡花水月,過眼雲煙。

  堵得慌。

  少頃,周正回來,附在他耳邊:「密室全空了。」

  三個人之間死一般的寂靜。

  從這宅子起火,方青衝進去開始,事情就向著最壞的方向前進了。

  仿佛是脫了線的齒輪,漸漸遠離了李錦的掌控。

  他冷笑:「好一場蹊蹺的走水,來的不偏不倚。」

  不是衝著方青來的,而是衝著李錦來的。

  趴在這裡的方青,做夢都不會想到,他深夜搬來的救兵,不是幫他對付李錦的袍澤,而是來送他見閻王,滅他口的劊子手。

  少頃,蹲在地上打理屍體的金舒,將方青反過來的時候,睨到了他攥成拳頭的雙手,其中一隻,隱隱有些不太一樣。

  她蹙眉,將手掰開,裡面是一小塊紙片。紙片的邊緣,隱隱看得到一隻小鳥的印章。

  「殿下……」她說。

  話沒說完,就見杜進慌慌忙忙地跑了進來,手上端著一柄帶信的飛刀:「殿下!這是剛剛戳在門柱上的!」

  飛刀上的信扯了下來,裡面只有一頁紙,一個字,是濃墨重彩,洋溢著豪邁氣息的「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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