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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漸漸完整的碎片

2024-08-22 12:06:00 作者: 少尹
  六扇門,院子中,雲飛帶著一眾捕頭,手裡拿著那燒焦的毛線袋碎片,與滿滿鋪了一地的各種袋子、布頭,一一對比。

  比了一整天,恰好就是李錦回來的那一刻,與他手上殘片一模一樣的毛線袋,還真讓他給找出來了。

  草黃色,半人高,有些彈性,正好能裝下一個人。

  「要多虧這袋子比較新。」雲飛將比對好的完整袋子拿在手上,遞到了李錦手中。

  「白日同布市的幾個掌柜聊的時候,他們根據這殘片的成色,說這袋子是年後才上市的新料。」

  雲飛轉身,掃了一眼身後滿地躺著的草黃色毛線袋。

  他在這裡埋著頭一整天,現在天色已黑,看著眼前的燭火都有些花了眼。

  李錦將毛線袋打開,高度三尺,寬約一尺半,裝一個人進去,綽綽有餘。

  一個能夠裝下人的袋子,以及沒有鞋的屍體,還差一個運送屍體的車。

  「這種毛線袋,一天能賣出許多,東西市的商人都需要這個東西。」雲飛抿了下嘴,「明日我挨家挨戶去問問,看有沒有誰能夠記得一些有價值的線索。」

  「不用去。」李錦看著手上的袋子,「沒有線索的。」

  他抬眼,看著面前的雲飛:「剩下的事情,讓沈文去做。」

  這一眼,雲飛就懂了,眼前的李錦一定是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這案子有頭緒了。

  他拱手行禮,應了一聲「是」。

  而後抬眼,看著他身後的金舒,微微一笑,從袖兜里摸出一顆糖:「金先生也辛苦了。」

  但那糖沒能到金舒手裡。

  李錦嗖的抓了過去,塞進了嘴裡,睨著他說:「還有麼?本王尚未用膳,餓得慌。」

  此刻,京城鬧熱的夜,與皇城靜謐的夜晚,被一道宮門隔開。

  宮牆外,是市井人家,煙火人生。

  宮牆內,是循規蹈矩,灰白一片。

  毛線袋,夏小五,和自稱夏家老太太的被害人。

  吝嗇的性格,斤斤計較的模樣,又對外宣揚家大業大,充當夏家已故的老夫人。

  案子的碎片,似散落一地的拼圖,被李錦一張一張撿起,在書案前,以邏輯為線,以事實為據,逐漸還原成原本的模樣。

  虛虛實實,真真假假,這案子仿佛套著一層霧,隔著一層紗,讓他有些看不太清楚。

  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他垂眸,這案子的真相圖騰上,還缺少一塊名為動機的,最重要的碎片。

  第二日晌午,沈文腳步歡快地進了他書房,將自己查了一夜的消息放在了李錦的面前。

  「說出來您都不信!這人是個腳夫。」沈文指著上面的名字說,「是武力的武,夏小武,今年26。」

  「查到他並不費力氣,這人在腳夫圈裡挺有名氣的。」他說,「因為他識字,很多腳夫都請他幫忙看信。」

  「而且,他是家裡的獨子,很長一段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生活的,他還有個母親夏氏,今年50多歲了,據說年後還常見,但最近病了半月,躺在床上沒下來過,街坊四鄰就沒見過她了。」

  說到這,沈文抬手撓了撓頭:「昨晚上,我去他家探了一下,沒見到這老太太,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柜子里倒是有些生活用品,看起來不像是沒人住的樣子。」

  這一切,倒是符合被害人就是夏老太太的假設。

  夏小武母親的年紀,符合受害人的特徵,半個月不見人影,也符合被害的時間。

  他放下手裡的紙,看著沈文:「人呢?」

  「平日出沒在東市腳夫聚集的路邊茶館裡,但自從兩日前六扇門查這驛站的案子起,就已經不知去向了。」

  腳夫,顧名思義,是做苦力活,靠著腿腳謀生的人。

  京城裡這樣過活的人有很多,大多喜歡聚集在東西市街道中不起眼的巷子裡,便宜的茶水鋪子旁邊。

  等李錦找到這裡的時候,一眾腳夫正背靠在坊牆之下,面頰上寫滿生活的艱辛。

  茶水鋪子極其簡陋,一個小二,兩個開水壺,幾個大碗,就算是一間鋪子。

  聚在這裡的人,或是帶著毛線袋,或是肩頭有扁擔。

  都是腳夫。


  眾人瞧見李錦這衣服是綢緞,又見他身後還帶著兩個穿緇衣的人,就知道絕對不是什麼尋常人家,肯定是富庶得很。

  其中有個身強力壯的,便提著他的扁擔迎了上來,問道:「這位爺,是搬貨麼?拉車不?我便宜,找我唄!」

  李錦不慌不忙,從胸口中拿出一兩銀子,塞進他手裡:「打聽個人。」

  他邊說,邊睨了一眼坊牆下的眾人,轉身說道:「跟我來。」

  路旁,收了一兩銀子,心花怒放的腳夫,激動得滿臉堆著笑意:「您說小武呀,自從年後就變得特別奇怪,越來越怪。年前都還能跟我們聊到一起,打個彈珠猜個大小的,自打過了年,突然就變了,不怎麼說話了。」

  說到這,他咧嘴一笑,嘿嘿嘿地指著自己:「像我們這種腳夫,為了幹活方便,都是穿窄袖的袍衫,顏色灰土灰土的最好,他就跟我們突然就不一樣了,年後還穿起長袍子來了。」

  「還換著穿,早上來的時候一身長袍的,來了以後換下來,包在包袱里掛在脖子上,太陽下山了,他再去換上。」

  長袍,李錦思量了片刻,疑惑的問:「那他近來,是不是沒有再換衣服了?」

  腳夫抬著頭,想了片刻:「……嗯,有十天半個月了,沒見他來回換了。但是他這兩天沒出活了,這內情我也不知道。」

  李錦看著腳夫的面頰,沉默了許久。

  這個男人面頰上滿是深邃的皺紋,長期風吹日曬,讓他看起來有著不同尋常的老態。

  不是老成,是老態。

  消瘦骨感,卻肌肉緊實,腰背佝僂,指關節上都是凸起的老繭。

  「你平日是做什麼的?拉貨麼?」

  「對,我在這拉貨,口碑生意,做了十多年了,也做出借車的生意,這前後幾條街,就我一個有板車的。」他邊說邊咧嘴笑,指了指一旁的簡易板車,「幾位爺可能不覺得,但是這車,還真挺少的,做我們這行的,沒幾個人願意下這種血本。」

  仿佛猜到了李錦在想什麼,在他身後站了許久的金舒,已經系好的綁手,衝著那板車走了過去。

  李錦也不回頭,繼續問:「先前,夏小武有沒有找你借過這輛車?」

  腳夫雖然不解,但撓了撓自己的鬢角,點了下頭:「半個多月前吧,來借過一次,是個雨夜。」

  「他這人其實還不錯的,借了我的車,送回來的時候還專門給我洗乾淨了。」

  聽到這,李錦雙手抱胸,轉過頭,瞧著蹲在地上,認真看車的金舒背影。

  看著她走到車輪一旁,從里側卷在輪軸上的縫隙里,捏出一根夾雜著頭髮的線。

  草黃色,一尺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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