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黑暗界
極北冰原。
這處人跡罕至，常年被冰雪覆蓋雪山平原，在晨光中迎來了屬於它的客人。
這個表述應該比較準確。
巫袍人不算客人，是主人。
一大群人從遠處走來，堅硬的鞋底板踩在冰面上，發出吧嗒吧嗒的響聲。
呼出的熱氣在寒冷的空氣中凝成霧花，飄飄蕩蕩。
無論是如風雪般近似顆粒的薄霧，還是刺骨凍人的體感，都在凸顯這片地區極度的低溫。
冷得連只鳥都看不到。
「沒想到他們藏在這。」蘇巴伊利的將軍尼可夫斯基眯著眼睛道。
或者說，他沒想到有人可以在這種環境下生存。
零下不知道多少度，正常人來連話都說不利索，巫袍人居然在這生活了數百年。
星舞對此同樣存有疑惑。
她當初是為了找材料才跑來極北冰原。
這個地方有一種名為「浮冰水晶」的東西，飄散在寒霧中，同時具備「空間」和「寒冰」兩種特性，星舞想用它來製作一把刀，這樣瞬移到敵人面前時還可以打出冰凍效果，進一步提高她的戰鬥力。
結果浮冰水晶沒找到，反倒碰見了一名穿著復古巫師袍的人。
對方一言不發，上來便對她出手。
星舞哪受得了這種氣，當即和對方打了起來。
然後發現，她居然打不過……
那人藏在黑霧裡，她連對方的本體都找不到，只能被迫與腐朽遺魂交戰。
不可逆轉的效果讓星舞越打，傷勢越重。
最憋屈的是，儘管星舞對巫袍人直接動手的行為很惱火，但也沒有下死手。
可巫袍人卻好像就是奔著她的命來的一樣，沒有任何點到為止的意思。
為了保命，星舞只好躲進遠古星卡，逃離極北冰原。
操控星卡跑路也需要消耗星力，星舞飛到一半實在堅持不住了，便溜進了一家工廠剛生產出來的一批白卡里，夾在中間，斂去氣息，裝成自己也是一張白卡，以此躲避追殺。
到了第二天，工廠的工人上班，將這批白卡運往小鎮，配送到各個商戶手中。
星舞剛好被顧辭「分」到。
這就是姜千葉一直想知道，星舞和最初的顧辭明明是兩個世界的人，為什麼會互相認識，並且發展成為戀人的原因。
極北冰原很大——關鍵是過於平坦，遼闊空曠的冰面望不到盡頭，東西南北都沒差別，很容易讓人迷失方向，眾人沒有直接傳到黑暗界，那樣太危險，巫袍人又不傻，屍鬼和喪屍都已經被清除了個七七八八，迷霧被顧大師解決掉了，面對人類的反攻，巫袍人必然會有所準備，所以他們挑了個比較遠的地方作為落腳點，等大軍匯合，再一起向黑暗界進發。
這段路很長。
直到臨近中午時，他們才終於看見遠方出現了一片黑暗。
「全軍戒備！」
夏東河大喊。
他是這次東方國帶軍的將領，同時兼任這次反攻行動的總指揮。
論野外作戰，沒有比夏將軍更在行。
眾人原地停下，一邊戒備，一邊做著最後的休整。
只等一聲令下，他們便會立刻向黑暗界發起衝鋒。
顧辭卻總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這一路上太平靜。
平靜得有些過頭。
巫袍人不可能沒接到消息。
連死都不怕的人，怎麼會坐以待斃？
死也要拖幾個墊背的，這才是巫袍人的風格。
黑暗界就在眼前，地界宛若刀切，一半黑暗，一半光明。
顧辭望著前方，皺著眉頭沉思。
「將軍小心！」
這時，一名蘇巴伊利的士兵突然急喊了一聲。
顧辭立刻回頭。
只見這士兵「鐺」一聲抽出腰間的刀，二話不說，舉起來便往尼可夫斯基頭上砍去。
尼可夫斯基：「？？！」
所以你讓我小心，是因為你要砍我？
士兵只是七階。
尼可夫斯基卻是正兒八經的九階。
七階的一刀，自然對九階構不成威脅。
尼可夫斯基連卡都沒用，一側身便躲過士兵迎頭劈來的一刀，並抓住對方的手腕，臉色難看道：「你他媽瘋了？」
他脾氣本身就比較火爆。
再加上現在是行軍。
各個國家的精英戰卡師都集中在這。
被自己兵拿起刀往頭上砍，丟的不僅是他的臉，還是蘇巴伊利整個國家的臉。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蘇巴伊利專門培養二五仔呢，尼可夫斯基如何能不火大？
那士兵卻像是沒聽見一樣，而且很勇，手被鉗制依然沒有放棄進攻，抬起腳便往尼可夫斯基肚子上踹，那戰靴上甚至還泛起了一絲藍光，這是裝備卡變成實物後被激發特效的徵兆，一副不弄死尼可夫斯基便誓不罷休的模樣。
「啪！」
尼可夫斯基依靠九階星卡師的身體強度硬抗了這一腳，並反手一巴掌，直接給這士兵扇飛出去。
「對不起，這是我的失職。」——尼可夫斯基本想這麼對夏東河說，兵不教，將之過，蘇巴伊利的軍隊向來如此，士兵在關鍵時刻出錯，將軍也要擔責，可還不等他把這話說出口，另一名士兵又朝他沖了過來。
這次更過分。
那士兵直接發動了技能卡，一拳打出一道白熊幻影，「吼」一聲撲向尼可夫斯基。
身後還有人偷襲。
那把大劍是紅色的，仿佛用鮮血凝造。
「草！」尼可夫斯基破口大罵。
這人是他的親信，八階，卡也是他親自配備的最頂尖的卡，再硬抗真的會受傷。
尼可夫斯基只能激發護盾抵擋。
夏東河黑著臉，他本來想給尼可夫斯基留幾分面子，畢竟不是他的兵，他不好罵人，但接二連三的搞事情，當這是過家家嗎？
不知道敵人就在眼前？
夏東河甚至懷疑這三個傢伙是不是巫袍人的內奸。
「再有類似情況，一律按叛軍處置！」
夏東河冷聲道。
話音剛落。
「夏將軍小心！」——這次是顧辭喊的。
協會軍隊中有一名大星卡師朝夏東河舉起了槍。
「砰！」
扳機扣得毫不猶豫。
夏東河反應極快，當即扭頭轉身，抬手一抓，徒手把子彈給接了下來。
很帥，但夏東河的臉更黑了。
而這聲槍響像是某種信號，越來越多的人士兵向自己的將軍發動了襲擊。
不僅如此，他們自己也在互相打。
都是真刀真槍的干，讓顧辭想起了星舞家族之前的內亂。
可那次內亂是巫袍人在搗鬼，搞事的人都不是自己人。
這次不一樣，來極北冰原的星卡師都是經過各國官方仔細篩選的，氣息也沒什麼不對，難道還有能逃過他的探測卡和星舞感知的巫袍人？
還是說，這些人是作為人類在和巫袍人勾結？
顧辭皺著眉頭。
「該死，他們是不是中邪了？」
被圍攻的蘇珊也忍不住罵道。
大羊國內亂暫歇，兵力已遠遠不如從前，但哈里森依舊讓蘇珊帶了一支軍隊過來參戰。
以後的大羊國可能稱不上是超級大國了，但起碼現在還是。
哈里森認為，他們應該承擔起一個超級大國的責任和使命。
這也是身為人類的責任和使命。
只是，來極北冰原這麼久了，巫袍人沒見著，反倒他們自己先打了起來。
這些都是之前在51區不顧性命去衝鋒的人，立場絕對沒問題，所以蘇珊才說他們是不是中邪了。
「顧辭小心！」
第三個「小心」，出自星舞之口。
這讓顧辭一下眯起了眼睛。
樣貌是星舞的樣貌。
語氣也是星舞的語氣。
可碰上這種情況，星舞不會只是說一個「小心」。
星舞會在說「小心」的同時，瞬移過來，擋在他的身前。
儘管顧辭現在已經不需要星舞保護了，可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至少不會變的那麼快。
他才突破到星神境多久？
這兩個月，星舞一直在水瓶宮戰場幫助家族抵禦獸潮，直到今天才代表星家過來。
期間他們一次面都沒見過，包括夏稚也是，只有姜千葉在實驗基地陪著他，而陪著他的姜千葉都沒習慣他的力量，星舞怎麼可能習慣？
……所以這不是誰中邪了，是幻境。
他們整個軍團都陷入到了巫袍人的幻境之中。
他看到的星舞是假的。
士兵們看到的巫袍人也是假的。
甚至連這片白茫茫的冰原，都有可能是假的。
「好手段。」顧辭輕道一句。
旋即抬起手臂，一把劍憑空出現在他手中。
對著天上輕輕一划。
「嗡！」
頓時，一道弧形劍氣激射而出，強悍的規則波動將空氣震得扭曲虛化，路徑上的空間層層崩塌，浮現出一密密麻麻的裂紋，隨後「砰」的一聲，像碎裂的鏡子一般炸開，支離破碎。
下一秒，眾人眼前換了景象。
原本的冰原已經不在，取而代之的是磚瓦腐朽發臭的地板。
這是一座巨大到不可思議的圓形監牢。
他們處在正中，周圍全是一個個牢房。
光線昏暗得和漆黑幾乎沒區別，只有掛在牆上的燭燈在散發微光，照出生鏽的鐵窗。
以及一個坐在鐵窗下小桌子旁的老人家。
他穿著黑色長袍，但沒帶兜帽，露出長亂花白的頭髮。
星舞「唰」一下來到顧辭身前，橫刀而立，目光警惕地道：「就是他。」
這個看起來亂糟糟，不修邊幅，年過花甲的老人，便是當初將她打成重傷的巫袍人，實力強得可怕。
聞言，眾人如臨大敵。
「列陣！」
清醒過來的士兵們來不及懊悔或詢問剛剛發生的事，便聽到夏東河的命令，立刻分散，遠遠地將老人所在的那面牆壁包圍起來。
尼可夫斯基等將軍則打量著四周，尋找著可能藏在暗處的敵人。
顧辭輕輕拍了拍星舞的肩膀，示意星舞沒事，將她拉到自己身後。
老人先開口了，聲音嘶啞，帶著濃濃的自嘲：「果真是後浪推前浪，我追求了一生的星神境，七老八十了也還差一道規則，伱卻只花了一年多的時間。」
他並不是不能接受有人比自己更天才。
活了大半輩子，這點氣度他還是有的。
他只是不能接受這個天才是一個人類。
人類啊……憑什麼呢？
顧辭不置可否：「能讓星神境毫無察覺的陷入幻境，你也很厲害。」
「不，這不是我的卡。」老人搖頭道，「我若是製得出這種等級的星卡，你沒有成長起來的機會。」
星神境的星卡師之所以被稱為星神，便是因為他們所掌握的力量已經超出了人類極限。
顧辭那一掌便是最好的證明。
剛剛那一劍也是。
強大如他，依然需要星卡才能將自己領悟的規則展現出來，星神境卻不用。
他要是星神境，還用得著計劃那麼多？
直接大開殺戒不就好了嗎？
這張幻境卡的名字，與黑暗界的另一個名稱一樣——【四寒天獄】。
這是一張真正的神階星卡，只有星神境的制卡師才製得出來。
他雖不是星神境，但他們之中並不是從來沒出過星神。
【四寒天獄】作為黑暗界的護獄星卡，對任何不超過九階的星卡師都是致命的。
別看夏東河等人剛才沒受影響，那只是因為時間不夠。
再多呆上個半分鐘，都不用他出手，這支人類軍團便會開始自相殘殺，直到全部死光。
只可惜，這些人里出了個顧辭。
「我很想知道，人類到底哪裡得罪你們了，你們要如此處心積慮的趕盡殺絕？」夏東河沉聲質問。
語氣里有掩飾不住的火氣。
按理說兩個文明之間開戰不需要理由——爭奪資源就是最好的理由。
可搶資源歸搶資源，不至於把所有人類都殺掉。
這種殘暴的做法，完全是泯滅良知，漠視生命！
「與其問我，不如問問你們人類自己。」老人道，「你要是知道你們人類幾百年都對我們做過些什麼，或許你自己都沒臉問出這個問題。」
「歷史明確記載，幾百年前，你們入侵人類文明，我們奮起反擊，我不認為有任何問題。」夏東河道。
「是，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這句話是你們人類說的，我也很贊同，可是……」
老人面露嘲諷之色：「你有沒有想過，歷史從來是由勝利者書寫，你所了解歷史，並不是真正的歷史？」
……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