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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爸爸媽媽的話

2024-08-22 12:18:30 作者: 含胭
  駱靜語回來後,很快便做出了紫『色』夕霧花的樣品,用同城快遞寄杜恆知。

  杜恆知收到後在微信里對占喜說,花非常美,覺得用在禮服上會更美,他靈感爆了,正在畫設計稿,請駱老師邊等他的通知。

  國慶長假前,占喜接到表姐尹莉的電話,說自己10月6號訂婚,希望占喜能回家參加她的訂婚儀式。

  老家的訂婚儀式隆重程度不亞於婚禮,風俗眾多,老一輩尤其講究。小輩們拗不過老人,除非一方不是本地人,要不然,像尹莉和男友小劉樣的本地年輕人,必須要按風俗走一遍流程,家裡不會被人看輕。

  占喜問:「莉莉姐,是我媽讓你我打電話的嗎?」

  「哈哈哈哈……」尹莉尷尬地笑著,「被你發現了。」

  通常,在外工作的年輕人沒硬『性』要求去參加親友的訂婚儀式,只要能回去參加婚禮即可。占喜知道尹莉要第二年春節結婚,沒想到老媽會用這個理由來叫她回家,一時答應不下來。

  「帶上你對象。」尹莉在電話里說,「二姨說你對象了,是嗎?帶過來讓我們見見呀。」

  占喜很震驚:「我媽是怎麼說的?她說我對象是什麼樣的了嗎?」

  「那沒說,就說你對象了。」尹莉奇怪地問,「怎麼了?你對象是什麼樣的呀?」

  「沒怎麼,我再想想吧。」占喜抱歉地說,「莉莉姐,我對象段時間特別忙,我就算回來可能也是一個人,過幾天我再你確切的消息吧。」

  回家,還是不回家,想到遲貴蘭,占喜實在很矛盾。

  若回家,帶小魚還是不帶小魚,更加令她下不了決心。

  ——

  9月30日下午,占喜為駱靜語的女朋友,第一次去了駱靜語的父母家。

  因為是長假前最後一個工日,路上會特別堵,他倆還是決定坐地鐵。

  兩人提著大包小包,駱靜語帶父母的中秋禮物,也占喜小魚家人準備的禮物。從地鐵車廂出來後,他們往出站口走,占喜想到很久遠的一件事,對駱靜語閒聊道:「我去年考公務員,考點就在這個地鐵站附近,來回都是從兒走。那天考完進站,還碰到地鐵里的保安抓賊,動靜很大,可嚇人了。」

  駱靜語想說自己其實就在這個地鐵站被當「賊」抓過,不過手裡提滿了東西,也沒法回答,只能笑了一下,像是聽到一件有趣的事。

  他們沒去小超市,直接去駱靜語父母家。

  占喜並不緊張,她現在的手語水平還不錯,和小魚的日常交流幾乎沒問題,只要小魚的家人們手語打得別太快就行。再說了,不是還一位健聽人姐夫嗎?實在不行,姐夫也能幫她翻譯。

  駱家所在的小區很老,九十年代造的房子,他們自從福利工廠改制後搬到這裡也十幾年了,周圍都是老鄰居。

  駱靜語帶著占喜上樓時碰到一位鄰居阿姨,對方欣喜地叫住他:「小魚!回來吃飯啊?好久沒見你了呀,呦!是你對象嗎?真漂亮啊。」

  占喜甜甜地喊:「阿姨好,我是小魚的女朋友。」

  鄰居阿姨愣了一下,趕緊說:「你好你好,你們快上樓吧,提著東西怪沉的。哎呦呦,小魚以前還是個小孩兒呢,現在居然都有對象了,我們怎麼不要老哦。」

  來到四樓門前,駱靜語和占喜對視一眼,便按下了家裡的門鈴。


  門鈴和1504一樣,通著燈泡,他按了裡頭的燈就會亮。

  很快,門打開了,占喜看著門後出現的三個人,兩位老人該是小魚的父母吧?駱爸爸身材高大,架一副老花眼鏡,駱媽媽精心打扮過,一點兒不顯老,眉眼和小魚很像,能看出年輕時是個漂亮的女人。

  還那個挺著大肚的孕『婦』,是占喜見過一次的小魚姐姐。

  三人臉上都帶著掩不住的笑意,一齊打量著占喜。

  駱靜語對占喜說過,他的爸爸和姐姐脾氣都很好,非常溫柔,媽媽稍微急躁點,不過也是個可愛的老太太,很好相處。

  「叔叔好,阿姨好,姐姐好,我叫占喜,你們可以叫我歡歡或小占。」占喜也不管了,先開口叫人。閻雅娟滿臉是笑,和駱明松一起接過兩個年輕人手裡的禮物,嘴裡「啊啊」出聲,招呼他們進去。

  占喜的雙手解放後,用手語打了一通招呼。駱明松和閻雅娟眉開眼笑,放好禮物後連連打手語誇她,誇她乖巧,誇她漂亮個高,讓她坐,吃東西,兩雙手一起比劃,占喜的眼睛都要看不過來。

  二老去了廚房,讓兒子女兒好好招待占喜。駱曉梅笑『吟』『吟』地看著占喜,打手語說:【我們見過一次,你還記得嗎?】

  占喜點頭:【記得的,我那時候都不知道你是小魚的姐姐。】

  駱靜語拉著占喜來到一個坐著的男人面前,打手語:【是我姐夫。】

  占喜看著高元,他和駱曉梅差不多年紀,身材中等,氣質穩重端方,不過能看出兩條腿要比常人孱弱,褲腿顯得寬鬆許多,身邊擱著兩支腋拐。

  占喜知道高元聽得見,笑著說:「姐夫好,我叫占喜。」

  高元笑得很溫和:「你好你好,我叫高元,對不起啊我腿不好,就不站起來啦。」

  認識完人,占喜空打量小魚父母的家。房子不大,裝修也些年頭了,她拉拉駱靜語的袖,打手語說:【帶我參觀一下你的房間?】

  駱靜語:「……」

  高元哈哈大笑,幫尷尬的小舅解釋:「小占,小魚沒房間,屋兩室一廳,爸媽住一間,曉梅住一間,小魚以前一直是睡客廳的,支個小床。我頭兩年上門時那床還在,後來他買了房子,爸媽把他客廳里的小床撤了。」

  說著,高元指指現在擺著一個櫃的客廳角落,「喏,就那兒,一張一米寬的小床,特別短,他個頭高,腳都要從床尾伸出來,晚上睡覺還要多加一個凳子用來擱腳。」

  駱曉梅讀完丈夫的唇語,掩著嘴不停笑。

  占喜都聽呆了,小魚都沒和她說過,他在家居然是沒房間的。

  怎麼麼可憐啊!她看向駱靜語,他不好意思地對她笑笑,拉著她在餐桌邊坐下,把零食盒推到她面前,雙手比劃著名讓她吃東西。

  時,廚房裡傳來一些動靜,是聾人交流時嘴巴里發出來的聲音,音量還不輕,只有占喜和高元聽得到。

  占喜不由地往廚房看,就見閻雅娟跑出來,身後是一臉無奈的駱明松。占喜還不知道發生了麼事呢,閻雅娟已經到了她面前,了她一個厚厚的紅包。

  「阿、阿姨?我……」占喜站起身沒來得及推掉,閻雅娟已經把紅包塞進她手裡,打手語道:【乖孩子,收下,是叔叔阿姨你的,收下,收下。】

  駱明松走過來,也打手語道:【本來是想吃完飯再你的,小魚媽媽太著急,就想現在給你,我說你不會逃跑,她也不聽。】


  高元和駱曉梅邊看邊笑,占喜一臉窘迫地拿著紅包,轉頭看向駱靜語,他笑得特別開心,打手語說:【收下吧,我爸爸媽媽的心意。】

  「啊……」紅包好厚啊,一萬塊嗎?占喜太難為情了,只能對著閻雅娟和駱明松打手語:【謝謝叔叔阿姨,謝謝。】

  晚餐菜餚極為豐盛美味,六人圍桌而坐,氣氛溫馨卻也安靜。

  大家都用手語交流,駱明松和閻雅娟打手語時會配合出聲,嘴型像是在說話,嗓門時大時小。樣的情景占喜在陳亮和『毛』『毛』身上見過,不過那是在室外,感觸不深,此刻在狹小的室內,些含糊不清的聲音聽來就特別明顯。

  高元特地坐在占喜身邊,偶爾低下頭佯裝吃菜,也不看她,小幅度地動著嘴唇對她說話:「小占,他們家裡人交流時,時候會發聲,你不要害怕,是正常的現象,因為小魚不愛發聲,我怕你不適應。」

  占喜心中感動,也悄悄地說:「不會的,姐夫,小魚在我面前會發聲,我不會害怕。」

  高元一愣,隨即便感到欣慰,小魚在他面前都不愛出聲,卻願意在占喜面前出聲,說明他已經把占喜當成了最親密的人。

  駱靜語沒注意到高元和占喜間的對話,不停地為占喜夾菜,家裡人都在勸占喜多吃點,說她太瘦了。

  占喜擱下筷子打手語道:【我和小魚在一起,已經重了好多,他做飯太好吃,都把我養胖了。】

  閻雅娟表情很豐富,打手語說:【不胖,不胖,女孩太瘦不好,多吃點,多吃點。】

  駱曉梅天過生日,吃完飯,駱靜語捧出了生日蛋糕。一次,占喜沒再傻乎乎地去提唱生日歌的事,只是靠在駱靜語身上乖乖地看。

  駱曉梅閉眼許願,睜開眼睛後輕輕地吹熄了蠟燭,高元在她臉上親了一下,一邊打手語一邊說:「老婆生日快樂,永遠十八歲。」

  逗得駱曉梅笑個不停。

  駱靜語把蛋糕切開分大家吃,時,閻雅娟從房間裡拿來幾本相冊,交給駱靜語,「啊啊」地比劃著名讓他拿給占喜看。

  駱靜語很頭疼,接都不想接,皺著眉打手語讓老媽趕緊拿走拿走。占喜已經眼尖地發現了,接過相冊開心地叫:「是小魚小時候的照片嗎?我要看我要看!」

  閻雅娟笑著用手語說:【是小魚和曉梅小時候,很可愛的,你看看。】

  駱靜語垮著臉鬱悶地想:一點都不可愛好嗎!

  占喜翻開相冊,終於知道閻雅娟為什麼會說小魚小時候可愛了,因為——裡頭居然有幾張,小魚是穿著女裝!

  「哈哈哈哈哈哈!」看著穿著小裙的小小魚,占喜笑得東倒西歪,「為什麼要穿裙啊?我的天啊!哈哈哈哈……小魚你小時候也太可愛了吧!」

  老照片是膠捲印的,駱靜語只有三、四歲大,駱曉梅比他大四歲,個子高了一大截。

  占喜看著照片裡小小的駱靜語,從眉眼五官依稀可辨認出是他。頭髮不像別的小男孩那樣留得很短,都有劉海了,皮膚白白的,臉圓圓的,眼睛黑亮,時候是懵懵的表情,時候咧著小嘴巴在笑,看著就是個乖萌的小朋友。

  駱靜語超級無奈地坐在她身邊,高元幫忙講解:「其實不是故意給小魚穿裙,那會兒他沒上幼兒園嘛,家裡條件不好,夏天有時候他會『尿』床,褲子換不過來,媽媽就給他穿曉梅穿不下的裙。爸爸覺得好玩他拍了下來,他肯定是有男孩衣服的。啊……是媽媽和我說的,小魚你別這麼看我,哈哈哈哈……」


  高元接觸到駱靜語充滿怨念的目光,和駱曉梅一起笑得直抖。占喜更是笑得不行了,抱著駱靜語的胳膊說:「你小時候還『尿』床啊?」

  駱靜語都快要氣死了,心想,誰小時候不『尿』床??

  占喜還在翻相冊,一張張認真地看。

  她在周蓮家看過小魚初中、高中時的照片,現在又看到了他幼年、童年時的照片,像是回顧了一遍小魚的成長史。看著他從一個小不點兒變成一個小男孩,變成一個小少年、青年,最後就變成了她身邊這個溫柔安靜的男人。

  她挑了幾張可愛的照片用手機翻拍下來,還包括了幾張女裝照。駱靜語起先用手擋著照片不讓她拍,占喜瞪他,他不情不願地鬆開手,眼睜睜地看著她拍下他的黑歷史。

  蛋糕吃完了,駱靜語收拾碗盤、主動去廚房洗碗。

  閻雅娟拉著占喜用手語聊天,占喜的情況家裡人都知道,時候就問問她和小魚是怎麼認識的,說小魚有很多缺點,比較內向,不怎麼擅長和人交流,時候會很固執,學歷不高,希望占喜不要介意。

  閻雅娟也不知道占喜的手語水平如何,雙手比劃得很慢:【好孩,小魚是第一次談朋友,你是他帶回家的第一個女孩,我看得出來小魚很喜歡你,和你在一起後,他開心了許多。我也看得出來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希望你和小魚能好好交往,互相幫助,互相關心,希望你不要嫌棄小魚耳朵聽不見。真的,阿姨和你保證,除了聽不見,小魚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男孩,他一定會好好對你的。】

  「說」到後來,閻雅娟忍不住哭了,駱曉梅趕緊起身安慰母親,閻雅娟自覺失態,和駱曉梅一起去了房間。

  駱明松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一直沒看他們聊天,顧自看著電視。

  餐桌邊只剩下占喜和高元。

  高元見無人注意他們,開了口:「小占,姐夫和你聊幾句。」

  「哦。」占喜趕緊坐正,「姐夫你說,我聽著呢。」

  「別緊張,就是隨便聊聊。」高元笑道,「我其實是個發言人,在你們回來前,家裡開過家庭會議,一致推選我來和你聊聊。我和你說的事兒,小魚都不知道,回頭你要不要和他繼續討論,我們沒意見,你自己看著辦。」

  他麼開頭,占喜反而更緊張了。

  麼情況?難道是小魚家裡不同意嗎?不同意還她一個大紅包?

  高元問:「不知道小魚有沒有和你說過,曉梅肚裡的孩子耳朵不好?」

  占喜不安地點點頭。

  高元笑笑:「那……你們聊過孩子的事嗎?」

  占喜想了想,聊過一點點,不過沒深入,還是搖了搖頭。

  「如果說到結婚,孩子就是避不過的話題。」高元慢悠悠地說,「上一次小魚回家,為了事和他姐姐鬧得不太愉快,也一個月了。次他倆見面都當沒發生過,不過我知道,小魚心裡事兒很難過去。然後吧……爸爸媽媽其實一直在擔心,你會因為孩的事和小魚分手。」

  占喜沒吭聲,繼續聽高元說。

  高元:「我知道現在很多人結婚會想好不要孩子,丁克,可是人的想法會變的,時候是男的變,時候是女的變,只要人變了,婚姻就會產生危機。我和曉梅結婚時也說好不要孩子,一個是擔心她的耳聾會遺傳,另一個就是我腿不好,怕拖累孩,讓我們變成孩子的負擔。」


  「可是結婚麼多年,我和曉梅的日子漸漸好過起來,工作穩定,都是鐵飯碗,房有車,加上我們兩個本身也挺喜歡孩,就想著要一個。」

  高元喝了一口茶,「本來,基因檢測結果出來前,曉梅還和我說孩要是耳朵不好,就不要了。可結果真出來了,曉梅就哭著問我,是不是真的要放棄個孩。我就知道,她捨不得個孩。」

  「小魚說我們自私,不為這個孩著想,說孩一輩會背著歧視,過得很苦。我們怎麼會想不到呢?兩個人的日子過得不舒服嗎?養一個耳聾的孩子壓力不大嗎?當然大呀,我自己就是個殘疾人,殘疾人在這個社會過得多難,多苦,我和曉梅比誰都了解。為什麼我們還是想留下個孩?一個是因為捨不得,另一個原因是,我們覺得耳聾不是那種會威脅生命、影響壽命的缺陷,如果養育得好,孩子是可以正常學習正常生活的。能安裝人工耳蝸的話就更好了,他都能上普通小學,能聽會說,和別的孩子沒什麼兩樣。」

  占喜點點頭,對於駱曉梅和高元的決定,她覺得自己沒有發表評論的權利。對年輕夫妻都是殘疾人,考慮得肯定比旁人更多。

  「人類群體中,缺陷人口的出生是有一定比例的,還一些人會在成長過程中因為生病或意外,變成缺陷人口,前者就是曉梅和小魚,後者就是我。隨著科技的進步,個比例會慢慢下降,但它永遠不會消失。」

  高元的語氣一直很平和,「一對夫妻進行各產前檢查,就是為了能夠預防孩帶著缺陷出生。大家都知道,家裡要是多了一個身體或智力問題的孩子,會影響生活質量,影響夫妻感情。可是耳聾個事兒……你和小魚在一起也該知道,除了聽不見,他就是個很健康的人,一個活生生的人,自己的喜怒哀樂,也自己的謀生本領。」

  「我和曉梅做好了準備,迎接個孩的降生。我們會予他全部的愛,願意為他進行改善聽力的治療,願意好好培養他,他想要像曉梅一樣學習或是像小魚那樣去學一門手藝,我們都會支持。」

  「一件事,我想告訴你,件事小魚並不知道,還是我丈母娘後來告訴曉梅的,曉梅告訴我,我們都覺得不要告訴小魚比較好。」

  高元笑了一下,「小占,你知道小魚為麼會出生嗎?」

  占喜搖搖頭:「不知道,他沒和我說過個。」

  「我丈母娘是意外懷孕的小魚。」高元說,「那時候他們有了曉梅,耳朵是聾的,哪兒還敢再生一個孩?可是意外懷孕了嘛,我丈母娘就去醫院打算流產,去的那個醫院比較小,檢查的時候一個醫生對她說,他們頭胎是女兒,如果第二胎是個男孩,耳朵肯定就是好的,遺傳分男女,他們家估計是傳女不傳男。」

  高元想到這事兒就無語,「你知道事兒有多荒唐嗎?因為我丈母娘是聾人,那個醫生以為是她遺傳了曉梅。兩個人交流本來就不順暢,我丈母娘也不高,一聽醫生都這麼說了,立刻就說手術不做了。」

  占喜:「……」

  高元:「那時候也沒有胎兒基因檢測技術,為了確定肚裡的孩子是男是女,我丈人還到處托關係,後來找人去做了b超,確定了是個男孩,家裡好開心啊!醫生說的呀,男孩就是健康的,他們真不是重男輕女,要不然也不會是曉梅房間而小魚沒了。他們就是想要一個健康的小孩,長大了可以幫幫家裡。於是我丈母娘辛辛苦苦懷胎十月,全家滿懷期待地等待小魚出生,結果生下來一查,聾人。你能想像當時我丈人丈母娘受了多大的打擊嗎?」

  占喜換位思考了一下,就很……難過。


  「如果沒有那個醫生的話,我丈母娘當天就做流產手術了。小魚……也就不存在了,你能理解這個意思嗎?」高元看著占喜,指指廚房裡那個年輕男人的背影,「世上,就不會駱靜語這個人。」

  占喜也望向廚房,駱靜語還在洗碗,天菜多,碗盤就多,他微微弓著背,完全不知道客廳里的高元在說麼。

  高元繼續說,「小魚四歲的時候,我丈人想給他安個助聽器,檢查後發現不行,醫生就給他介紹了人工耳蝸。那個時候人工耳蝸還是個新玩意兒,只有北京可以做,曉梅已經超齡了,我丈人想帶小魚去北京,可是一打聽價格……太貴了,沒有錢,小魚就耽誤了。」

  高元嘆口氣,「小魚二十歲左右吧……是曉梅和我說的,事兒我丈人丈母娘都不知道,小魚只告訴曉梅,他們姐弟倆一直無話不談。那會兒小魚在外面租房子,拼了命地賺錢存錢,吃得很差,睡得很少,人瘦得皮包骨頭,好不容易存了幾萬塊錢,他自己跑醫院去做檢查,問醫生能不能安裝人工耳蝸。」

  占喜的心狠狠地揪了起來,原來她的小魚在長大以後還想過去治耳朵,他都沒和她說過。

  「可是醫生說不行。」高元指指自己的耳朵,「小魚從小極重度耳聾,沒有裝過助聽器,沒有經受過一丁點兒的聲音刺激,他對聲音是沒概念的。醫生說,一個從來沒受過聲音刺激的成年人,如果裝上人工耳蝸,就等於耳邊會出現持續的噪音,小占你想像一下……」

  高元努力占喜解釋,「假如從現在開始,你的耳邊二十四小時都出現噪音、雜音,是你完全無法分辨信息的聲音,睡覺時都有,永遠不會停止,你會怎麼樣?」

  占喜體味了一下,不確定地反問:「會崩潰?」

  高元點頭:「差不多吧,會神經衰弱,會崩潰,根本到不了去學習說話的階段,人的精神直接就廢了。以,人工耳蝸要從小安裝,讓幼兒從小適應。成年語前聾,醫生是不會安裝人工耳蝸的,除非人從小就戴助聽器,殘餘聽力。」

  占喜聽明白了。

  「小魚經過一趟,也算是徹底死了心。他告訴曉梅,其實他無謂能不能學會說話,只是想聽聽聲音是什麼樣的,他輩,從來沒聽見過任何聲音。」

  高元頓了一下,「小魚當初被醫生拒絕時的感受,我覺得我可以理解,就和我生了病後醫生告訴我『輩都不能站起來』差不多吧。要接受這個事實很痛苦,但必須得接受,不會因為你不想接受,它就不會發生。」

  「說了麼多,我想問問你,小占,你可憐他嗎?」高元指指廚房。

  占喜看一眼駱靜語修長的背影,想都沒想就搖了搖頭:「沒有過。」

  「我大概能理解小魚為麼會喜歡你了。」高元釋然地微笑,「他從小到大,從來沒遇見過你樣的女孩,會被你吸引,根本是躲不掉的。我倒是比較好奇,按小魚的『性』格,他應該是想都不敢想會和你處對象,你倆是誰追的誰啊?」

  啊……又是這個問題,一次,占喜承認了:「應該是我追的他吧。」

  「怪不得。」高元覺得很趣,「你哥哥見過小魚了,對嗎?」

  「嗯。」占喜點頭。

  「小魚見你哥哥的前一晚,和我聊過天,我讓他自然點,姿態不要放得太低,讓他多你哥哥展示他的優點,你知道他怎麼說?」

  占喜的心酸酸的,問:「怎麼說?」


  「他問我……」高元說,「『我麼優點?』」

  占喜:「……」

  高元笑著問她:「你覺得,小魚優點多嗎?」

  「多啊,說都說不完呢。」占喜的眼睛就凝在駱靜語的身影上,「我真的很喜歡他,和他在一起特別開心。」

  高元點頭道:「他的確是個很好的男孩,曉梅在聾校教書,教了麼多聾人學生,我在殘聯工作,同事裡也聾人,但像小魚這樣乾淨純粹的人,我們都沒見過。」

  高元默了幾秒,「說回前的話題,小占,你和小魚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孩。小魚和曉梅不一樣,他非常堅定地不會要一個耳聾的小孩。也許你現在可以接受結了婚不要孩子,但以後你年紀大了,想法變了呢?或者你接受了,你的家人不接受呢?或者,你的家人根本就接受不了你的丈夫是個聾人呢?些問題,你和小魚還是要多溝通,要達成共識。」

  看著占喜很些無措的神情,高元安慰她,「你還年輕,小魚說你二十四歲,在我們看來你倆都很小,戀愛也就談了半年多,想法並不成熟。小占,你千萬不要心理壓力,你現在和小魚在一起,我們很開心,會祝福你們。如果一天,你因為各原因和小魚分手,我們全都理解,不會任何人去苛責你。我們還會感謝你,感謝你陪伴小魚度過一段快樂的日子,相信小魚自己也不會來怪你。……就是爸爸媽媽讓我帶給你的話。」

  駱靜語洗完碗、收拾完廚房後回到客廳,閻雅娟也在駱曉梅的陪伴下出了房間。占喜時候終於知道,高元和她的聊天時間是小魚家人特地留他們的。

  閻雅娟和高元視線交流後,看向占喜的眼神變得更加溫柔,那是一個母親充滿歉意的目光。駱曉梅神情平靜,駱明松依舊是個慈祥的老父親,一大家人,只有駱靜語什麼都不知道,看著占喜時臉上掛上了人畜無害的微笑。

  時候不早了,駱靜語和占喜告辭離開。閻雅娟說第二天是中秋節,不過既然吃過飯了,兒子和女朋友也不用再跑一趟,中秋節就兩個人一起過吧,駱靜語點頭應下。

  他和占喜坐地鐵回家,到家時已是很晚。

  自從方旭的事情發生後,占喜大多數時間都睡在1504,和駱靜語一張床。她已經習慣了在小魚的懷抱里醒來,連著小鯨魚玩偶都被她帶了上來,一張大床上睡兩個人,一大一小兩隻鯨魚玩偶,時候禮物還會跳上床擠在他們身邊,也是十分熱鬧。

  回家後,他們分別在主衛和客衛洗澡,駱靜語現在大方多了,睡覺就穿著t恤和內褲,占喜還是偏愛穿睡裙。她把頭髮吹乾,踩著拖鞋回到主臥,駱靜語已經靠在床背上等她,手裡是一本翻開的書。

  書是他讓占喜幫忙挑的,已經看了快一個月,看了大半本。

  占喜不會去笑話他,小魚主動提出想看書是好事兒,他閱讀慢,占喜很理解。

  她跳到床上,抱住了駱靜語的腰向他撒嬌,兩雙光溜溜的腿纏在一起,是一對戀人最親密無間的姿勢。禮物也溜了進來,跳上床乖乖窩在駱靜語的另一邊,緊緊地挨著他的身體。

  駱靜語覺得身邊像是有兩隻貓,一邊一隻地在蹭他,蹭得他的心都躁動起來了。

  他沒管那隻真貓,把書放在床頭柜上後,轉過身就抱住了那隻假貓。她軟軟地依偎在他懷裡,香噴噴的,身上和頭髮上是和他一樣的味道,濃濃的『奶』味兒,勾得他都饞了,低下頭就去吻她的唇。

  同床而眠一個月,是一對心意相通的年輕戀人,很多羞羞的事他們都做過了,就只差那最後一步。

  件事駱靜語比占喜更堅持。

  占喜原本沒多想,和高元談過話後,算是知道了小魚和他家人們的想法。他們大概……都覺得段感情不會走到最後,以,他們就希望小魚可以忍耐,不要做一些「傷害」她的事。

  樣,如果哪天他們分手了,小魚和他的家人們心裡會好受些。

  親昵了好一會兒,駱靜語才意猶未盡地鬆開占喜,打手語說:【今天,緊張嗎?】

  占喜搖搖頭。

  駱靜語笑了一下,因為離得很近,是半躺著,他的手語幅度打得很小:【我爸爸媽媽很喜歡你,我媽媽說,你比照片上還要好看。】

  占喜『摸』了『摸』他的臉:「傻瓜。」

  她的手指漸漸移下來,指腹觸到他突起的喉結上,他止不住地做了個吞咽動作,喉結便也跟著滾動。

  占喜抬眸看他,開口道:「小魚,叫我。」

  駱靜語一怔,長長的眼睫『毛』顫動了一下,微微張嘴,試探『性』地開口:「hua呃hua呃……」

  是他們之間的小遊戲,他已經從只會發「h」音練習到了可以完整發出整個音節的階段,比以前的「歪呃歪呃」更貼近「歡歡」,雖然還是不太標準,占喜已經很滿足。

  「歡歡,歡歡。」她的指腹按著他的喉結,感受到他發聲時喉部的振動,駱靜語又叫了幾聲,眼神變得疑『惑』,像是在問:怎麼了?

  占喜沒回答,麼都不想說,她看著他熟悉的臉,清澈的眼睛,一次抬手『摸』上他的臉頰,他也抬起右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他的手比她大,比她熱,手背上是一道癒合不久的醒目紅疤。

  醫生說駱靜語幸好不是疤痕體質,疤留是留下了,沒有想像中那麼猙獰醜陋,四公分長,粉紅『色』,從手背一直延伸到無名指下,可是占喜每一次看到還是會感到心疼。

  駱靜語問過她,他的手破了相,她是不是會不再喜歡?

  她說不會,她更擔心的是他的手功能受損,因為他不僅要靠雙手工作,還要靠雙手說話,他的雙手不管變成麼樣,都是她最最珍惜的寶貝。

  占喜突然仰起臉頰親吻駱靜語,個吻要比剛的吻激烈許多,吻得他往後一倒,人都躺在了床上。動靜嚇得禮物「喵喵」一聲叫,從床上跳了下去,觀望著兩腳獸們糾纏的身影,不敢再上來。

  樣熱烈奔放的歡歡,是駱靜語沒見過的,關於親熱的事兒,他倆都很害羞,每一次都偷偷『摸』『摸』小打小鬧,就光是那些小親密已經讓駱靜語喜歡得不行。

  占喜會兒的主動更是叫他受寵若驚,被壓著吻了好久,他翻身而起,抱住她,漸漸為主動進攻。

  ……

  就在駱靜語扯扯褲、一次準備下床去衛生間時,占喜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他時身體很尷尬,臉紅得像番茄一樣,心臟突突『亂』跳,只想趕緊去紓解一番,回頭看占喜時眼神里便帶上了委屈和哀求。

  占喜坐起身,固執地拉著他的手。她的長髮鬆軟地披在肩上,睡裙領口的一邊還滑了下去,『露』出白皙的肩膀,睡裙不長,兩條細而白的腿就明晃晃地展示在駱靜語面前。

  她咬著唇,眼神『迷』離,掌心裡出了汗,他也一樣。

  她輕聲說:「小魚,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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