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哦,哪位好心人能扶我起來?」
在這個落雨的午夜,這一句詭異莫名的女孩子呼救聲,聽得我毛骨悚然,驚魂不定。
我是一名夜班保安,服務於頂園府第。
這是本市西部比較有名的高端住宅,工資四千八,給買五險。
在我們這樣的三線小城,這樣的待遇已經是天際線了。作為一名復員軍人,在當今這種蕭條的就業環境下,能有這樣的工資待遇,我已經很知足了。
做人不能太過貪心不是?我是一個隨遇而安的人,也比較喜歡安逸,缺乏強烈的上進心。
否則,我年紀輕輕的,也不會選擇保安這種「懶惰者」職業。
頂園府第共分為南苑,西苑,北苑,三個單元,我們上班時,每個苑一晚,輪流轉著在三個小區值班。
三個門崗距離都不遠,大致呈等邊三角形,彼此相距大約三百多米。
五月四日晚上,我輪到南苑門崗值班。
晚上七點上班時,天又下起了霏霏小雨。
其實,從五月三日開始,已經下了一天的雨,起先是大雨,下了幾個小時,就轉變成了中雨,中雨又下了幾個小時,又變成了小雨。
下了一天,又下了一夜。
天亮後,雨停了。
這不,停了一天,晚上又下雨了,持續的,雨點不大,但特別密。
下雨也好,就不需要在小區巡邏了。
我們一個門崗兩個人,一般情況下,一個人在門崗值守,另外一個人負責小區巡邏。
下雨了,不用巡邏,就可以換班睡覺。
我是十二點起來接替小李的。換班後,時間到了下半夜,小區里進出的業主和車輛已經很稀少了,
由於上半夜我睡覺,剛剛還在睡眠狀態,接班後,我還有幾分睡意迷濛。反正也沒有幾輛車進出了,就熄了門崗的燈,坐在那把髒兮兮的黑色轉椅上,面對著街面閉目養神。
外面刮著三四級的東南風,雨絲斜斜地打在門崗的玻璃幕牆上,發出清晰而細碎的噼噼啪啪聲。
下半夜的路燈渲染著深沉的夜色,像是被雨水淋濕了一樣,朦朧而渾黃。
我正在半睡半醒之間,突然聽見門崗外面響起了一個女孩子的求救聲:
「好疼哦,哪位好心人能扶我起來?」
淒切、痛楚,顫抖的聲音中夾帶著令人憐惜的呻吟。
我從來沒有聽見過這樣驚悚、悱惻、令人揪心的語調,在這樣的午夜,這個聲音傳進耳朵,令人感到震顫,心疼,同時也很是詭異。
我自詡膽子還是比較大的,又當了三年的兵,但這個聲音卻撥動心弦又令人毛骨悚然。
我頓然睡意全消。
我抬眼向門外面的雨里望去,外面的街面上空空如也,沒有行人,也沒有車輛,只有那惱人的暮春的雨由著性子飄落。
什麼異常也沒有發現。
我想:也許是我臨界睡眠,出現了幻覺,於是收回目光,繼續打盹。
大約過了五分鐘。
「好疼哦,哪位好心人能扶我起來?」
驚悚、詭異的呼叫聲再次傳進了我的耳朵。
我有些不淡定了。
這一次,明顯感到這聲音就在門崗外面,確切地說是從門崗右側出口道閘跟前傳進來的。
我和聲音之間,就隔著一扇被雨淋濕的透明的玻璃門。
我徹底睡不著了,兩眼盯著聲音傳過來的地方。
雨點打在門上,從玻璃上滑落,像哭泣的眼淚,流成了一道一道的水線。
正在我心裡忐忑不安,這聲詭異的呼救再次傳來:「好疼哦,哪位好心人能扶我起來?」
第二次明明聽到是從門崗外道閘閘機附近傳進門崗,近在咫尺。這回我注意了,聽聲音好像是從十多米遠的小區外街道邊響起來的。
我抬眼看向街邊,遠遠的一桿路燈下,除了一排共享電動單車外,空無一物。
就在我愣神兒的當口,詭異的呼救聲再次響起:「好疼哦,哪位好心人能扶我起來?」
這次我很確定,聲音就是從道閘閘機機箱裡傳出來的。
而道閘閘機就在門崗外,距離我一米多遠的地方。
聲音叫了幾回,我基本摸出了它的規律,它差不多在三至五分鐘內必叫一回。
我心裡釋然了。
哦,可能是閘機設置出現了故障,道閘落下來,電控語音提醒把道閘抬起來吧。
為了確定我的判斷,我拉開玻璃門,蹲在落雨的道閘前,等待著下次語音響起。
等了足足七八分鐘,我的保安服都被雨水打濕了,這個聲音卻不再響起。
等不來叫聲,我想:是不是監控室已經修復了故障,我們這邊監控室控制各門崗收費(道閘閘機)系統、監控系統和所有電梯。
可是,我做了這麼久的保安,從沒有聽到過道閘有這樣的語音提示啊?
就在我轉身,邁步進門時,聲音又起:
「好疼哦,哪位好心人能扶我起來?」
這次的叫聲,又一次顛覆了我原先的判定,很確定的是,聲音是從小區外面街道邊那一排電瓶共享單車處傳過來的。
這個聲音太特麼叫人記憶尤深,印象深刻,叫人駭怕了。
沒有傘,我拼著衣服被淋濕,來到門崗外面,站在道閘邊,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距離我足有七八米遠的那一排共享電瓶車。
我在雨里站了接近二十分鐘,連續聽了四遍,最後確定了,聲音就是其中一輛共享電瓶車發出來的。
哦,可能是廠(商)家為了提示使用者愛惜共享電瓶車,在車上設置了語音播報系統。
只是,這個聲調設置的太、太、太……嚇人了。
查找出了根源,我終於釋然了,回到了門崗。
但是,這個聲音並沒有停歇,持續發出來,傳進門崗,間隔四五分鐘一回。
每一次呼叫,都撥動我的心弦,讓我不能淡定。
四點多鐘以後,天漸漸麻麻亮了,雨也停了。
奇怪的是,那句令我毛骨悚然了大半夜的「好疼哦,哪位好心人能扶我起來?」
卻不再發出。
天亮以後,我走出門崗,來到街邊那排停放共享電瓶車跟前,果然看見有一台電瓶車歪倒在地上。
哦,可能夜裡的叫聲,就是這台車發出來的。
我在車前站了十幾分鐘,它始終沉默著,再沒有出聲。
當然,我也沒有伸手去扶它。
它嚇了我半夜,我幹嘛要扶它呀?
本來以為這就是個「意外」,不成想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