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接口,「怪不得那個陳綠珠喜歡和這樣的人為伍,她的小繼母哪有膽子去管束她。」
「聽我爹爹說杜峻岭的父親當年很得皇上的信任,他不日就要調回京城了……」
「那又如何!一個鄉下野丫頭還想在京里橫行霸道不成!」姚倩怡不屑地冷冷說道。
走在姚倩怡一群人後面的兩位小姐向來不喜姚倩怡的趾高氣昂,聽她們編排峻岭,便慢慢停下步子,等峻岭她倆走近。
陳綠珠和她們幾人自幼熟識,一一向峻岭介紹起來,都是十四五六的年紀,很快就熟識起來。
公主府占地極廣,說是後宅,看起來比人家正經的府邸還要大出不少。花園後面一片山坡上植有茂密竹林,最高處建了座涼亭。從山坡下到涼亭中蜿蜒曲折連著一條鵝卵石小徑。
姚倩怡一行人想是嫌路程遠,便沿著花徑繞道回去了。陳綠珠拉著峻岭道:「我們到涼亭中去吧,都說站在公主府竹林坡的涼亭上能看見皇宮。我想去看看。」
峻岭自是欣然應允。她們幾人便往林中小徑走去。幾人說說笑笑,倒沒注意路旁情形。
突聽「嗖」的一聲,峻岭下意識揮袖將不明來物擋了出去。她前面的陳綠珠猶自後怕地拍拍胸口,若不是峻岭出手,怕這東西就砸自己臉上了。
跟著的丫鬟忙去查看,「小姐,是塊小石子。」
「哈哈哈哈」,一陣笑聲從上方傳來。她們抬頭看去,只見一個身著紅色錦袍,脖子上掛著個長命金鎖的五六歲男孩正衝著她們咧嘴大笑。
除了峻岭,其餘人都認識這個肅宗與皇后偏疼的外孫、懷化大將軍彭元傳與永樂公主愛若眼珠子的獨子彭嘉旺。
見諸人紛紛向他行禮,他猶自咧嘴大笑,渾不在意地擺擺手。
峻岭抬眼望去,見世子身邊站著的人竟然是王雲澤。他見世子毫無道歉的意思,只好自己向幾位小姐行禮致歉。
本來他見世子要朝那些小姐丟石子,立即抬手阻止。可這淘氣的混世魔王心思狡黠竟故意晃了他一下,將石子從他腋下扔了出去。幸好,那位藍衫小姐反應快,擋了一下沒有傷著人。
除了峻岭外,其他幾人見到王雲澤的一霎,瞬間羞答答紅著臉扭捏起來。連陳綠珠也不例外。不過她雖也是紅著臉,但也敢雙目炯炯大膽地盯著王雲澤看。
陳綠珠低聲興奮和峻岭咬耳朵,原來世子的授業恩師是王雲澤父親,大學士王知昭。
果然,漂亮的人在哪裡都受歡迎。自己看重的人在京城小姐眼裡也是塊寶,大家背後都喚他「雲郎」呢!峻岭突然有種與有榮焉之感!兩個月沒見,「雲郎」出落得愈發俊逸出塵了。
嘉旺小朋友見眾人注意力並不在他身上,有些不樂意了。他站在高處用一根胖胖的手指點著峻岭道:「雲澤哥哥,她就是那個會耍竹竿的小娘子。」
永樂公主宴請女賓,早讓奶娘將兒子帶去前院了。雖說這個年紀的孩子還沒什麼男女大防,可她擔心稍不注意,這個祖宗就掏個蛤蟆拎條蛇出來,到時別嚇著那些嬌滴滴的小姐。
可嘉旺小胖子的好奇心就是強烈,越不讓去越是要去。小胖子心想幸虧自己去了,要不然還看不到女子舞竹竿舞得那麼好呢!
「謝謝杜小姐的及時出手,否則…」王雲澤拱手道,話未說完就被小胖子打斷。
「嘿,雲澤哥哥,你先別謝她,你應該謝我才對。我說這個小娘子會功夫你還不信。現在,我試了一下,你信了吧。」小胖子傲嬌地睨著他。
王雲澤頗是無奈地揉揉他的頭,「若讓公主知曉,定會教訓你的。」
這要是在祁州,這樣恃寵而驕的熊孩子峻岭早就出手教訓了。可這是在京城,又是永樂公主的獨子。峻岭只好忍住,在心裡勸自己大人大量別和臭孩子計較。
沒想到王雲澤竟然對這個熊孩子這麼有耐心,不像她們姐妹三人最煩這個年紀的小孩,嫌他們鬧騰。娘常說識人要識心,可見王雲澤不但長得好讀書好,心腸也不壞。
「那個會舞棍子的小娘子,你再舞一次給我瞧瞧吧。這次你要慢些,剛才我都沒看清楚!」小胖子大言不慚地吩咐。
「世子,對待小姐不可無禮!」王雲澤有些無奈地出聲阻止。
嘉旺小胖子理也不理,「你倒是快些,待會就要開席了。若是去遲了挨了我娘的訓斥,那可別怪我!」
峻岭黑色的眸子瞅著他,卷翹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嘴角慢慢浮上一縷笑意。
丁冬瞧見,心裡「咯噔」一下,暗道「不好」!但凡峻岭露出這樣的笑,八成心裡又憋著什麼壞!這可是在公主府,萬一主子犯渾那還得了!她趕忙上前拉了拉峻岭的衣袖,沖她搖搖頭。
陳綠珠見狀,以為是勸峻岭不要理他。「峻岭,若是你不想演便不演。」
「那怎麼行!既然世子對我的粗淺才藝如此有興趣,豈能讓他失望?」峻岭笑得狡黠。
嘉旺小胖子頻頻點頭,這個漂亮小姐是個識相的。
「若世子想看得清楚,須得離我近些。」峻岭隨手從林子裡撿了根竹枝,走到旁邊平緩開闊處。諸位小姐難掩眼裡的興奮,峻岭的劍舞實在是太好看了。就連一直阻止世子的王雲澤也好奇地隨在小胖子身後走下來。
峻岭見丁冬眼裡的擔憂,向她安慰的一笑。丁冬嘆口氣退至一旁。
眾人自動走得稍遠些,嘉旺小胖子激動得嚷嚷:「那我站哪?那能看得清?」
峻岭提溜著他的肩袖,將他拉到其他人的對面,站在一叢矮竹旁邊。
沒了琴聲伴奏,峻岭此時手中的竹枝使喚得更加大開大闔。
起騰挪轉間,急速翻飛的衣袖和飛揚的裙擺,伴著地上被旋起的落葉在眾人眼前颳起一場迅疾的風!
王雲澤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矯健敏捷的峻岭,「翩若驚鴻矯若游龍」都不足以形容此刻她給他帶來的驚艷與震撼!
陳綠珠她們雖然已經見識過了,可此時依舊深深感嘆!峻岭的「竹枝舞」沒有琴聲伴奏似少了在花廳時的婉轉,更多了果決和殺伐之氣。
嘉旺小胖子瞠目張嘴,緊張激動得直抽氣!這個小娘子實在是太英姿颯爽了。等會兒一定要和娘說把她叫進府里,陪他練騎射!
小胖子的小九九還沒扒拉明白,突覺自己的身體「嗖」地凌空而起,接著「啪」地一下五體投地的砸在地上。
結實的疼痛讓嘉旺小胖子瞬間淚盈於睫,眾人被這突發的變故驚得半晌回不過神。
王雲澤慌忙過去將小胖子抱起。身邊服侍的嬤嬤小廝更是慌了神,趕忙上前查看這小祖宗可傷著哪了。
嘉旺世子正準備如往常那般,咧開大嘴嚎啕。閉眼醞釀之前瞥見峻岭正抱著竹枝似笑非笑地乜著他。
「世子,你想知道剛才為何會摔倒嗎?」峻岭挑眉問道。
「為何?」嘉旺小胖子不由奇道,明明她離自己很遠,難道她會什麼神功不成?
峻岭用手中的竹枝快速壓下身邊的矮竹,接著迅速抽回,只見矮竹「騰」的疾速彈回。原來自己就是被這根矮竹給暗算了!
王雲澤心中不悅,他看出峻岭是有意教訓嘉旺世子的,先前對峻岭的一點佩服與驚艷也漸漸淡了下去。
果然,蠻荒之地的人除了不忌憚禮儀教化還喜歡舞刀弄槍,甚至對一個孩子都這樣的睚眥必報!
不過,嘉旺世子被她這樣一打岔倒是忘了要大哭一場,他好奇地接過峻岭手中的竹枝,試著也朝那根矮竹壓下去。可是連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那棵竹子竟然紋絲不動。
就在小胖子和竹子較勁的功夫,公主身邊的人來請諸位小姐回去入席。
借著小胖子詢問的機會,峻岭有意磨蹭著走在最後。漸漸便和王雲澤之間離得近了。
他果然很高,和阿兄也差不多。人也長得俊俏,還是個會讀書的。峻岭暗想,若是選個這樣的郎子,爹爹肯定不擔心她會受欺負。
「王公子是要參加今年的秋闈嗎?」峻岭主動問道。
「嗯。」王雲澤還被剛才她捉弄世子的事情影響,心情不悅。雖說世子沒受什麼傷,可要是公主認真計較起來,她又能討了什麼好處去!
「那明年春闈後放榜,聽說京里有個榜下捉婿的習俗,不知是否是真的?」這也是峻岭來京後聽人說的。
「那也要看雙方是不是你情我願。」王雲澤有些敷衍。
峻岭渾不在意他的態度,直視著他,心中兀自偷樂。
王雲澤被她黑漆漆的眸子瞅得心中慌亂,忙掉轉頭去。
竹林間稀疏漏進的陽光照在峻岭的臉上,那雪膚烏髮,濃麗的五官,嘴角暢快的笑意仍舊明晃晃的映在他眼底!王雲澤有些氣悶地想,真是缺少教養,一個姑娘家怎能用這樣直勾勾的眼神去看一個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