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盛青醒了就帶著施燃直接去了醫院,結果醫生說長得挺好的,再過幾天來拆線就行。
當晚姜柔不聲不響的又加了豬蹄湯,湯熬得特別入湯汁濃郁泛白,施燃連喝了兩大碗。
「拆線的時候小姨陪你一起,別擔心。」姜柔看著施燃滿眼慈愛。
施燃放下碗,「小姨!別擔心!我又不是小孩了!」
盛青好笑,「對啊!」
姜柔才不罷休「你要不讓我去,那就讓青青和你一起去!拆線很疼的!你媽媽。。。」
氣氛頓時有些低沉。
姜晴在施燃十歲就離開了,他爸長期在上海,雖然說交通方便,但是施燃小時候一個月見到他爸就算不錯了。現在更是兩三個月才見到一次。
施燃很快就把話題岔開了,「我知道的,青青陪我去!」說完放下碗就去了盛青的房間。
姜柔突然有點抱歉。
盛青安慰了一下「沒事的,燃燃知道的,你別老放在心上。」
施燃有點想回家了,他靠在沙發邊上落寞的弓著背看著遊戲手柄。
「等會去看電影嗎?聽說新出了電影?」盛青拿著手機走過來。
施燃立刻抬頭「今天沒有飯後水果嗎?我想吃西瓜?」
盛青看他這副大少爺的樣子,就放下心來了「好!施少!馬上來!」
施燃伸出右手手背向外擺擺。
盛青又氣又笑又下樓去了。
一連這麼吃喝玩樂好幾天,盛青問道「我明天要去老師那邊,有個課題要跟進一下,你要去嗎?」
施燃有些茫然,「我不知道。」
「你別發霉了!」
「我知道,我也出去走走,找點事情干。」
「行吧。」
第二天兩人分道揚鑣,施燃先回家拿點換洗衣物,剛到家門口,就碰見了馮擇,施燃沖他點點頭。
「見你一面好難啊!不是說一起玩嗎?上次試車試的怎麼樣?」馮擇靠在車旁看著他。
施燃白了他一眼,「撞了!明天拆線。」
「哎呦!「馮擇彎腰抬起他的帽沿「哎呦,真是,怎麼著?就這躲著我呢?」
「沒有,最近也沒心思,等拆完線。」
「行吧,地方已經找好了。」
馮擇從小到大都是施燃的同學,高中也是一個班的,施燃雖然說很溫和,但是一到放假,施燃就消失,從來沒有主動聯繫過任何人,他比誰都知道施燃冷漠。
當初他們想要弄個俱樂部,施燃也十分有興趣的,現在又興致缺缺。
馮擇深深的看了一眼施燃,「行吧,等你電話,地址發給你,你有空來看看!」
施燃點頭。
—-
很快到了拆線的時間,施燃正等著排隊,盛青幫他拿著病歷袋。
這裡等拆線的人還挺多的,施燃本來不僅緊張的,被那個手指拆線的小孩哭的心煩意躁。
終於到施燃了!
施燃把頭髮撩了起來用手扶著,露出光潔的額頭。
「開始了,放鬆,小伙子!」醫生說道。
盛青也俯身,「這個疤痕能消掉嗎?」
醫生輕笑,「男子漢,疤痕不就是勳章嗎?」
施燃一手捏著頭髮,一手緊緊捏著凳邊,他的頭仰著靠著牆壁,眼角已經紅了。
盛青也皺著眉頭伸手扶住他的頭,「馬上好了,放鬆!」
「他是你弟弟?」
「恩。」
「很難得看兄弟兩個感情這麼好的。」
盛青乾笑。
「深呼吸,我再看看!」
施燃臉色發白,眼淚掛在眼角。
「好了!」
總共也沒有多會,施燃閉著眼睛再睜眼就平靜很多了。
盛青拉著他起身,「走回去躺著吧!」
施燃錘了他肩膀一下,「我哪有那麼虛,只是有點疼。」
「躺著吧,施少,想吃什麼我端給你!」盛青不忍心再看他紅紅的眼睛。
「行吧!」
施燃在回去的路上又說道「我想吃烤魷魚!
「好的!少爺!」
「還有。。。」
兩人剛進門,姜柔的聲音都隨著肉香味飄出來。「回來了?」
姜柔急急的把湯煲端出來,就看到施燃眼角紅紅的。
姜柔立刻放下脫下手套,走過來「是不是很疼。」
施燃垂眉一瞬抬頭「沒有,小姨!我都多大了!」
「多大怎麼了!小時候你也很愛哭啊!來阿姨給吹吹。」
姜柔自顧自的摸了摸他的頭,又鄭重其事的吹了三次「燃燃以後都平平安安!」
盛青自覺點的去廚房拿碗筷,盛了湯和魚「來喝吧!」
施燃不好意思的笑笑。
「你爸還沒回來嗎?」
「沒有聯繫。」
「這一次怎麼去這麼久?」
「我不知道,沒問。」
「你暑假有空,去看看你爸爸,他一個人在外面也不容易。」姜柔試著緩和他們之間的關係。
施燃只顧喝湯,不說話。
自從他媽走了之後施建工就開始忙事業,想給施燃最好的條件。
那時施燃才9歲,施燃要不就是呆在自己家,一天三頓外賣,要麼就是被姜柔帶回家,和盛丹盛青呆在一起。
有時候幾個月見不到施建工,有時候見到了也就是給錢,帶他出去吃飯,施燃從最開始的期待到失望到無所寄託。
喝完湯,姜柔就讓施燃去躺著去了。
施燃額頭隱隱作痛,可也沒到要躺著的地步,這個月還沒有打電話給他爸,施燃在猶豫,什麼時候打電話合適,但按照往常一個月慣例的聯繫頻率,他爸也應該要打電話過來了。
施燃胡思亂想,睡著了。
再睜眼,天色已暗,施燃一覺睡了昏天暗地,床頭一大盤的水果,施燃拿了一片西瓜放到嘴裡,書桌前沒人,施燃拿起手機,裡面有好幾個信息,還有他爸的未接電話。
盛青發的信息,他去找肖教授了,可能會晚點回來,回來給他帶好吃的。
施燃看著他的信息想笑,跟逗小孩似的。
他撥了電話給他爸。
電話沒過多久將就接通了,施燃手裡拿著牙籤戳著西瓜。
「在哪裡?」施建工的聲音對他來說有種陌生的熟悉感。
「在小姨家。」
「明天回來吧,我也回來了。」
「好。」
「有什麼想吃的?想要的?」
「沒有。」
掛了電話施燃看著通話記錄,五秒。。。都刷新記錄了,他們之間的對話從來就是這麼簡明扼要。
第二天,施燃回來還打包了兩份小餛飩,行李箱也帶回來了。
施燃去廚房把餛飩倒在碗裡放在桌上,上樓把行李箱放好。
施建功聲音傳過來「回來了?」
施燃點頭。
施建功放下手裡的東西「頭怎麼樣了?」
施燃依舊點頭「好多了。」
「下樓,有事和你說一下。」
施燃跟著施建功下樓,心想有什麼事情非得到客廳去說?
「施燃,給你見個人」兩人一到樓下,施建功就在沙發上坐下來,往樓梯口方向看去。
施燃抬頭也順著他的目光往樓梯口看去。
「十年了。」施建功像是鬆了口氣「我準備結婚了。」
施燃目無表情的臉慢慢變得震驚,難以置信到最後看著從樓上下來的人,樓梯口的陽光照著她,長發,紅唇,信步而來。
「你好,施燃,我叫季麗麗。」那女人聲音很好聽,也很溫和。
施燃下意識的偏過頭去。
「今天晚上一起吃頓飯,你季阿姨燒飯很好吃!」施建功微笑著看向季麗麗。
施燃沒有想過這件事,他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什麼語言更合適,只是盯著茶几上的水果點點頭。
「施燃喜歡吃什麼呀?阿姨今天給你煮」季麗麗詢問著施燃。
施燃抬頭「都可以。」
季麗麗笑著點頭跟施建工對視。
施燃突然起身拿著手機放在耳邊「餵?什麼事情?」藉機上樓了。
季麗麗立刻坐到施建功的身邊「走啊!一起去逛街啊!好久沒回蘇州了!」
「行!」
他們的親密讓施燃腦子裡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該不該回頭,他冷漠的捏著手機,機械的一步一步走到自己的房間,書桌上的全家福上施建功的笑容有些刺眼。
施燃猛地走過去把相框拿在手裡舉高,卻停了下來,靜立幾分鐘才終於放下手來,相框被反扣在桌子上。
施燃躺在床上心裡五味雜陳,雖然他知道十年了,這事情合情合理,但是他心裡像是堵著一團抹布,它團團皺皺,自己絕不會這麼平靜的接受,卻又無可奈何。
施燃拿著車鑰匙出去了,那輛大紅的跑車已經從修理廠開了回來,正好能試一試車子修的怎麼樣。
在車庫自動門堪堪能過車頂的時候,施燃的車加速沖了過去。
施燃什麼都沒有想,只是想著小心開車,慢慢加油門,可是這心思七拐八拐的還是放到了施建功的那句「我要結婚了」上面。
星期天,九十點的樣子,人很多,施燃不得不一直剎車,兜兜轉轉開到馮擇發給他的地址。
馮擇正和幾個人在看車。
施燃車的聲音轟轟隆隆的停在門口,他們已經停下了動作都往門口看去。
施燃甩著鑰匙進來的時候,馮擇立刻大笑「我靠,三請四邀,難得啊!」
施燃把鑰匙甩在桌子上,四處打量著房子裡的裝飾和這裡的設備「這裡搞得不錯啊!」
「當然了!我們這都是認真的!往專業去的」馮擇摟過施燃的肩膀低聲「怎麼樣,入伙沒錯吧?」
施燃挑眉「行啊!話說在前面我入股,但是我不常來啊!」
「知道知道!一起玩嘛!」馮擇轉過身「來,給你介紹幾個新朋友!龐業,kk」
施燃在這裡呆了一天,大家一起聊車,打牌,時間也挺快。
馮擇看了時間「施燃第一天來,我們今天不醉不歸!」
施燃也看了眼時間「我今晚有事,下次吧!」
馮擇特遺憾送他出來「我說你不是談戀愛了吧?怎麼畢業了還更忙了呢!」
施燃笑了「滾!我倒是想談戀愛呢!」
馮擇立刻兩眼亮了!「還沒有喜歡的人呢?」
施燃發動車「先走了!」
其他幾個人都走過來,「喲,哥們車不錯啊!」
馮擇笑道「廢話,你們哪個車差啊!」
「哈哈哈,他混哪裡的啊?怎麼沒怎麼看過啊?」龐業問道。
「他不是這邊的,初中才過來的,我也不知道,連家長會都是他小姨幫他開的,他爸媽根本就沒出現過!」
「哈哈哈,你這個同學當的不及格啊!」
。。。。
施燃到家六點了。
門口是早上自己打包回來的餛飩,連包裝都沒拆完好的放在地上,施燃一瞬間的皺眉開門,裡面傳出來久違的飯香味,施燃換鞋進門。
「回來了?洗手吃飯!」施建功在開紅酒。
施燃能看的出來他很高興,他眼角的皺紋都深深的顯現出來。
「回來啦!」季麗麗端著菜上來。
桌上難得熱鬧,三人坐下來,季麗麗笑道「來嘗嘗這個湯,對你傷口有好處的。」
施建工這才抬頭看向他的額頭,美容膠帶透明的貼在額頭,被額頭的頭髮擋住露出一角。
季麗麗拿過施燃的碗,卻發現沒拿勺子,剛抬頭,施建工立刻起身去了廚房。
施燃怔怔的看著他爸,印象里他從來沒有進過廚房,就算是施燃吵著要吃雞蛋羹,施建工給他定的外賣,要麼就是請了保姆一天兩頓。
施燃看著施建工拿了勺子快步的走出來,還囑咐道「別燙到!」
季麗麗溫柔的回道「哎呀!我知道的!」給施燃舀了一碗魚湯還有魚肉。「小心燙!」
「謝謝。」施燃低頭喝湯也沒有再抬起頭。
倒是施建工和季麗麗在討論著菜的味道,以及打算在這裡過幾天。
施燃從來沒這麼在家裡坐立不安,這都不算他的家了,喝完湯,施燃準備起身。
施建工放下筷子「施燃!」
施燃垂眸片刻又抬頭看著他,那眼神里隱約帶著茫然和無聲的質問。
「吃了這頓飯,她就是你小媽了,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施燃感覺到自己的耳朵不好使了,不然為什麼他爸在說話自己什麼也聽不懂,看著他張合的嘴巴,他們兩個笑眯眯對視的樣子,施燃突然笑了。
「可能你對我有什麼誤解。」施燃自嘲,「也對,我媽去世後十年,你陪著我的時間一共超過半年嗎?」
「我們根本就不熟,你也不需要我的承認吧?」
「反正我也不怎麼回來,麻煩你們兩個以後想來就來,去別的地方重新有個家也不要來告訴我!我不需要!」
施建工一巴掌扇過去,「你在說什麼!我沒教過你怎麼對長輩說話嗎!」
施燃眼睛發紅大聲的質問「你有教過嗎?」
施建工看著施燃有些陌生的背影,跌回椅子上。
施燃出了門一腳踢飛了餛飩的包裝。
他坐到車裡才發現自己無處可去,行李都從小姨家拿出來了,他也不想讓他們擔心,他什麼都不想說。
他漫無目的的開車,不知不覺到了留風,打開車窗,涼爽清新的空氣傳來,四周寂靜,留風的燈還亮著,施燃開了一星期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