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死後,第二日,毛球在朝雲峰的寢殿裡找到了傷心落淚的小夭。
看到毛球,小夭頗感意外。正欲擦淚上前,毛球卻自己撲上來拉她衣裙,雖不完全明白毛球的用意,但小夭大概知道這是讓自己跟著它走。
沒有猶豫,下一刻小夭躍上毛球的雕背,隨它飛上天際,跨過雲海。毛球帶小夭去的是相柳戰死的海島。
大戰之後,瑲玹和璟在小夭面前都諱莫如深,壓根不敢多提。相柳戰死的消息是小夭從侍女那裡得知的,因此戰死之地小夭更不可能知道。
島嶼上的黑色泥土,與被腐蝕過的戰士屍骸,那是相柳毒血浸染過的,是他用自己的血維護了辰榮戰士最後的尊嚴。
整座島嶼腥臭無比,花草無生、飛鳥魚蟲無蹤跡。看著眼前的慘烈,小夭想到相柳戰死時生死搏殺的一幕,忍不住捂著心口無聲落淚。
毛球不顧小夭難過,再次拉她衣裙,像是要她從這血腥黑臭的泥土裡找些什麼,正值她疑惑之際,毛球取出它珍藏的一縷妖魂,那是相柳的?
原來與相柳相伴三百多年,對主人的性子它早已瞭然。知道主人存了必死之心,早在被送走前毛球就著手準備了,算為日後留了一步活棋。
只是怕相柳發現,直到它被送走,毛球所存的妖魂也不足以復活相柳。
小夭接過毛球的九瓣雪花,以她的聰慧,頃刻間便明白毛球用意。下一刻嘗試從這黑土裡再凝聚一絲他的殘血和魂魄。可小妖法力不濟,幾次嘗試後,靈力耗盡,體力不支地倒在了黑泥土裡。
相柳的血殘蝕了一切,卻唯獨對小夭和毛球溫柔以待,對她們毫髮無傷。像是被刻意保護,連衣裙都整潔如新。
小妖躺在地上,目視著空蕩廣闊的天空,淚涌如潮。。。。。。
「相柳,如果我知道,那次是我們此生此世最後一次見面,無論你多冷酷,我都不會說出那些話。。。。。。」
身下的黑土像是能聽懂小夭的話一般,一層孱弱的白光緩緩將她環繞,深情地擁著她。
小夭見狀立即起身,再次拼盡靈力將這些若隱若現的白光凝聚。可她終是靈力太差,沒多久便覺口中腥甜,一口血隨即吐了出來。小夭沒有放棄,這次她一定要把相柳滲透在島上的靈力和妖魂匯集起來。
一點,她只需要匯聚一點就可以了。
小夭的倔強和不放棄,終於在她吐出第三口鮮血的時候,將相柳環在她身側的妖魂匯聚成珠。此時的小夭已是搖搖欲墜,隨時都能倒下,但救相柳的信念讓她堅持著將剛才的九瓣雪花封進了她剛凝成的珠內,然後憑著最後的一絲力氣爬上雕背。「走。。。。。。去百黎族!」
她聲音微弱,但說出的話毛球卻一字不落地聽到了耳朵里。
毛球飛身躍起,在空中如閃電般划過天際。
小夭昏了過去,毛球感到背上的人情況不妙,這會飛得緩慢而平穩。
一顆珍珠大的亮光從小夭腰間飛出,在她臉前晃動了一會,見不能喚醒昏睡的人,最終那亮光貼上了她的臉頰,像是親吻。
在毛球落進百黎族巫王的宅院中時,亮光又回到小夭腰間。
巫王法力高深,有客來訪,他早已候在門外,一眼認出雕背上的姑娘,見人還昏迷著,巫王示意身邊的啞巴巫醫,特意照顧小夭。
兩日後,昏睡的人終於轉醒。
見環境陌生,又有一位婦人在房中,小夭立即警覺地坐起身,查看自己腰間那九瓣雪花珠是否還在。
確定安全,小夭終於放了心。
婦人轉頭發現姑娘醒了,臉上露出些淡淡地笑,隨後出屋端了湯藥進來。
小夭:「婆婆,這是百黎寨?」
婦人面帶微笑地點點頭,將藥碗往小夭跟前又送了送。
小夭謝過婦人,接過藥碗,將湯藥一飲而盡。
小夭:「婆婆可見過隨我一同來此的大雕?」
婦人不會說話,只「啊啊」地指向屋外。聲音才落,巫王便進了院子,知道小夭醒了,他來探望,毛球先巫王一步飛進屋子,來到小夭身旁。
再次見到毛球,小夭欣喜地撫上它背。
巫王步伐穩健,不像那「鳥」毛毛躁躁地沒有規矩。他邁著四平八穩地步子進了屋,小妖應聲抬頭,雖之前不曾見過,但也料到這便是人們口中所說的——巫王。
她下榻恭恭敬敬地要向巫王謝禮,巫王一抬手,扶起小夭:「不必謝我,你爹於百黎族有恩。如今你來,我自會相救。」
小妖看了一眼屋裡的婦人,那女人雖不會說話,卻很聰明,她向巫王行了一禮,隨後退出屋去。
「巫王,我想求您幫我救一個人!」
巫王早就看到她藏在腰間的那顆九瓣雪花珠,「此人難救,而且要不斷尋到他的骨血做藥引。」
「我可以做他藥引!」小夭的話讓巫王感到驚訝。
「你?」
小夭點頭,「他曾為救我,用心頭血餵養我三十七年,如今我體內已有他一半的妖血,而且。。。。。。」
小妖說著取出她傾盡靈力換來的寶貝,呈至巫王面前,「我們匯聚了他的妖魂!」
那九瓣雪花珠的光十分微弱,看得巫王都不確定能否復活他。
「蠱術之道神秘莫測,也許能救,也許救不得。但無論結果如何,一旦施法,你便要賠上一半的性命,而且日日與藥相伴,你也願意?」
小妖面無表情地咬了下唇,隨後狠狠地點頭,道:「願意!」
這種復活死人的巫術整個大荒都十分罕見。五百年間,巫王也只做過三次,其中兩次還是屍骨完好的,另外一次雖屍骸殘缺,可也七拼八湊的拼出來大半。
而這次,僅憑那縷可憐的妖魂和小妖的血,巫王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給你半日時間準備,一旦施法,你我將被困於陣法中不得自由。」
小妖道:「好!」
得了半日空閒,多日來小夭緊張得情緒稍稍放鬆,她順著寨子一路往下,走到一處河邊,那河雖不如清水鎮的西河邊,但也是一處僻靜之地。
回想毛球帶她離開朝雲峰,至今已是多日,哥哥和璟必定都在找尋自己。不想讓他們擔憂。小夭用靈力幻化了一顆音珠,要送出去時,想到哥哥或許對救相柳之事不悅,甚至是反對,猶豫再三,救相柳之事本就艱難,此時不可再增加任何不確定的因素了,於是小夭又將音珠收回。只神情落寞地說了句:「對不起哥哥,還有璟,讓你們擔心了。救活相柳我便立即回去。到時候任由你們懲罰,我都毫無怨言!」
陣法開啟,第一步便是要用小妖的一碗心頭血築魂,她本就靈力低微,一碗心頭血幾乎要了她的命。
巫王閉著雙目,感到小妖氣息漸漸微弱,忍不住問:「你可還要堅持?」小夭不喜半途而廢,況且如今所救之人是相柳,回想海底的37年,每每月圓,相柳也都是這般虛弱地將心頭血餵給她的。他能如此,她亦能如此。
「能堅持!」小夭氣若遊絲。
巫王繼續取血,待血一取完,小妖便一頭栽下,重重地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