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時分,陳芷柔來到前廳準備坐在以前司徒清旁邊的位置,就被管家陳弘提醒:「三小姐,您現在應該坐在康夫人身邊」。
陳弘帶她到靠近主位的座位前,示意她坐下。
陳芷柔看了看司徒清,此時正好陳興思和康秋芳來到餐桌前。
「怎麼站著?」陳興思隨口一問。
陳芷柔只好坐下:「沒什麼,還有些不習慣。」
康秋芳也跟著陳興思入座,看著她笑了笑:「芷柔,這次真的謝謝你,嫁過去之後要好好照顧丈夫,恪守本分,知道嗎?」康秋芳仿佛真的將自己代入到陳芷柔母親的位置,說著一些「相夫教子」的教誨。
陳芷柔在心裡自動把她的話翻譯成,不要惹麻煩,能忍就忍,不能忍也要忍。
「別有事沒事回娘家,要學會自己獨立。」康秋芳繼續說。
這句陳芷柔也聽出來了,她的意思是沒事最好別找娘家麻煩,出了這個門最好就別回來了。
陳芷柔聽完康秋芳的訓話,點頭稱是,「我會牢記在心的。」
陳興思看了一眼陳芷柔,總覺得這個女兒表面看著老實,實際心裡有自己的打算,聽到康秋芳如此過分出格的話也不生氣,足以證明。
一家人繼續吃飯,卻聽到外面一陣喧譁。
「哎呀,老陳,我聽到你派人來傳話,聽說你家姑娘肯了,就心急過來看看。沒打擾你們一家人吃飯吧?」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逼陳家聯姻的向團長。
來人約莫30多歲,長得高大威武、虎背熊腰,聽說當兵前是個屠夫,世道太亂干不下去了,才去當的兵。又因膽子大、力氣蠻,在幾次戰役中屢立戰功,獲得直系軍閥段睿曜大將軍的賞識,被逐漸提拔成了團長。
陳興思看到向豐茂身後因沒有攔住闖入的不速之客,而一臉為難的管家陳弘,揮了揮手,暗暗咬了咬後槽牙,又在抬頭的一瞬間恢復正常面色。
「怎麼會打擾呢?向團長是我家請都請不來的貴客。」陳興思先寒暄了一句,轉頭對一旁的下人說:「去,拿一副新碗筷來。」
「是。」下人急忙轉身去拿碗筷。
向豐茂一聽,忙擺手:「哎呀!不用了,我看看姑娘就走。是哪位姑娘出嫁?」他的眼睛瞬間就落在陳芷燕身上,好像有千斤重,看的陳芷燕渾身一抖。
陳興思趕緊起身,站在陳芷柔背後,抓著她的肩膀給向豐茂介紹道:「這位!這是我家的三女兒,陳芷柔,向團長,您看生得多好,一看就好生養,寨主一定喜歡!」
向豐茂勉強把視線從陳芷燕身上扯下來,看向陳芷柔。
陳芷柔看了一眼向豐茂就垂下眼皮,不去看他。
向豐茂上上下下把陳芷柔掃了個遍,個子不算矮,但身材瘦削乾癟,身上罩著件粗布旗袍,毫無看頭,臉色蒼白跟女鬼似的,頭髮倒是烏黑,就是太單調。
向豐茂在心裡罵了聲髒話,就知道陳老頭不會貢獻什麼好貨色,不過算了,一個土匪頭子肯定也沒吃過好的,這小丫頭片子也就差不多了。
「行吧,行吧,我找人特意給你挑了個吉日,三天後出閣!可別給我掉鏈子啊。」前一句是說給大家聽的,最後一句是說給陳芷柔聽的。
陳芷柔冷冷地聽著,心想,不用你說,陳興思也會讓人緊緊看管著自己。大婚當天要是交不出人,倒霉的可不止陳芷柔一個人。
出嫁前一天,陳芷柔沒有住在康秋芳賞給她的小屋,而是回到了司徒清的小院裡。
「芷柔,你確定老爺不會責罰嗎?」司徒清知書達理,家教森嚴,所以做任何事都會三思而後行。
「阿娘,明天我就要被趕出家門了……」陳芷柔一出口,司徒清就愁雲密布:「我今天一定要和您睡,誰都別攔我。」
陳芷柔從小就學會了藏拙,只有在司徒清面前才會耍小性子。
「好,好。」司徒清懷抱著瘦削的陳芷柔,「你這一去,我既不知道那土匪窩是什麼情況,也無法幫你打點。」說著,司徒清從床底下拖出一個小箱子,化妝盒大小,遞給陳芷柔:「這裡面有一些我娘家帶來的嫁妝,都是沙坪鎮裡的商鋪和鎮外的田莊的地契,不多,就兩三間,還有一些珠寶首飾,給你傍身用。」
「這我怎麼能收呢?」陳芷柔第一反應是拒絕的,她一走,司徒清在家裡就更加孤單了,要是康秋芳對她做什麼,阿娘的後路都沒有。
小時候的事情陳芷柔已經記不太清了,她只記得自己的親娘叫方婉婉,是個沒有背景,純粹用來填方的小商戶家的女兒。
方婉婉既沒有本事,也沒有膽識,娘家又沒有什麼背景,只是陳興思看她美貌,便娶來開枝散葉的女人。沒想到方婉婉生了個女兒後沒多久,便撒手人寰。
陳芷柔聽說她是在一個出遊中被土匪所傷,身中數刀,當場身亡,而自己和母親走散,不知怎麼回到府中的。
後來,司徒清進門,見陳芷柔可憐便收養為女兒。
這麼多年來陳芷柔一直將司徒氏當成親娘,但也沒有忘記自己生母死亡的蹊蹺。她很多次向老僕人打聽自己生母去世的細節,卻總無法找到真相。這麼多年以來,家中老僕人逐漸減少,這就成為了陳芷柔心裡的一塊心病。
「你就拿著吧。」司徒清很清楚,陳芷柔此去凶多吉少,說不定這些錢財能幫她擋擋災。
「阿娘,你放心。如果我活下來,總歸會找機會回來看你的。」陳芷柔收下小盒子,投入司徒清的懷抱。
這是她最後一個當女兒的夜晚了。
從明天開始,就算是龍潭虎穴,她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