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雨夜

  壬申年夏。（九年後）

  春山城外十公里，鄰近西涼的棧道處，開了一家楓葉小築。

  小築由一棟酒樓和幾間馬廄組成，接待的大多是嗜酒如命、奔波勞碌的江湖客。

  今晚，來了一位特別的客人。

  樓外盞燈忽明忽暗，一陣涼風颳過，天地間倏忽下起淅瀝的雨，伴著無數飄落的飛花。

  一道修長的身影撐著一把傘，不緊不慢地向楓葉小築走來。

  來人約莫少年模樣，足著墨靴，身穿玄衣。服飾間銀色與赤色的花紋隨性勾勒，流銀恢宏，暗紅寂然，一眼望去仿佛有了生命，似片片銀蝶與赤蝶在一片墨海里翩翩起舞，肆意盡歡。

  少年長髮及腰，墨色重重，面容俊美異常，瞳孔是極淺的琥珀色，顯幾分綺麗又顯幾分涼薄。

  「客官，你要點什麼？」小二見來了客人，連忙用白布擦了擦汗，上前詢問道。

  少年眉眼彎彎，斂起周身散發的冷意，聲音極為溫和，「給我一間房即可。」

  「巧了嘛這不是，我們小築剛好就剩一間房。來來來，客官這邊走。」

  「這位兄弟請留步！」門外傳來一道馬蹄聲，一藍袍少年勒馬急停，縱身一躍來到玄衣少年與小二面前。

  他眼底帶著恰到好處的清澈，「兄弟，我能和你擠一晚嗎，放心，錢我出！」

  被稱呼「兄弟」的玄衣少年注意到對方劍眉星目，言語行事莽撞，衣著雖簡單，佩劍卻是不凡，心裡有了幾分思量，微微頷首。

  小二引兩位少年上了二樓，細緻解說著，「二位客官，空廂房在西北，門上寫著一個「角」字。房間不大，但是住兩個人綽綽有餘。二位就放心住吧！」

  藍袍少年聽後也不吝嗇，取出一兩銀子。

  「小二，等會記得安置好我的馬。多的錢就當賞你了。」

  小二歡天喜地地接過房錢，自覺告辭。

  兩位少年進房後相視一眼，藍袍少年率先開了口，「我從洛郡來，姓游，名潯安，兄弟你呢？」

  「花閒折。」

  「花閒折？這名字真不錯。我可以叫你小花嗎？」

  「隨你。」

  「那我就叫你小花了。我跟你說，我一路北行，不知怎的迷失了方向，又逢夜雨，於是就想找個地方躲雨，走了幾百里，只找到這家楓葉小築。如果不是你同意和我擠一間房，我估計就要和馬兒淋一晚上雨了……」

  「你不覺得奇怪麼？」

  「奇怪什麼？」

  「附近幾百里人煙稀少，這裡卻開了一家楓葉小築。」

  「唉？小花，這哪裡奇怪了？」

  「沒什麼，睡吧。」

  游潯安還欲搭話，架不住一路策馬，又淋了雨，早已身心疲憊，終於抵不住睡意，沉沉睡去。

  花閒折注視微亮的窗半晌，輕輕闔上眼，任思緒沉浮。

  窗外夜色暗涌，夏蟲鳴聲驟然聒噪，雨水急淌過屋檐直直拋落，風聲漸緊，瞬息一絲寒意四處瀰漫。

  風雨交加夜，正是殺人時……

  初升的朝陽第一個照亮南方，照亮黑夜，也照亮藏匿在黑夜下的死亡。

  當死亡被照亮的那一刻，爭相爆發出馬兒的嘶叫聲、夥計的腳步聲、江湖客的刀劍咣當聲。

  「發生什麼事了？」游潯安被吵醒後整個人還處於狀況外，一臉迷糊地詢問著旁人。

  花閒折一臉平靜說出了讓人不平靜的話。

  「有人死了。」

  游潯安一個激靈，使出鯉魚打挺，迅速穿衣拉著花閒折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