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他雖然不擅交流卻總是參加老同學們聚會的原因嗎？
因為那時候的點滴之恩？
他又看向明伊，目光灼灼：「還有大黃的事，那時候的我是那樣無助，多虧了你們，明伊，多虧了你和……」
「別說！」明伊突然站起身，打斷了他的話。
陳路茫然的看向明伊。
她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來：「求求你，別說。」
她的眼眶一下子便濕潤了：「不要……別提那個名字。」
然後她便低下了頭。
陳路頓時便慌亂了起來：「明伊你怎麼了？」
他站起來湊近了她，伸出手想要安撫她，卻在即將觸碰到她時停住了。
「好的，我不提，都是我的錯，我再也不提了。」
許多年的時間裡，他都沒有像此刻這般慌亂過。
明伊大口的喘著氣，胸膛急劇的起伏著，懷裡的亂糟糟仿佛也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喵喵」的叫了兩聲便用毛茸茸的小腦袋蹭著她的下巴。
她拼命的抑制著想哭的衝動，看著眼前驚惶失措的陳路，努力的擠出一個笑容：「對不起，不是你的錯，都是我自己的原因。」
陳路沒有再說什麼，但不知是不是錯覺，明伊覺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里竟藏著一絲愧疚。
數分鐘後，明伊終於平復下情緒：「對不起，嚇到你了。」
陳路搖頭：「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永遠不用。」
時隔十多年後也不過才見了兩次面，明伊覺得兩人屬實應該算作陌生。而即使是在小學時，她和陳路也實在算不上親近，只是因為大黃的關係，才略微熟悉了起來。
「為什麼呢？」她突然問道。
陳路一愣，數秒後仿佛才意識到她問的是什麼：「小時候過得太苦，別人哪怕給予我一丁點的溫暖，都能讓我至死銘記。這些年，只要我有時間都會參加同學聚會，我一直想要獲得你的消息，想要親口跟你說一聲『謝謝』。」
他看著她：「明伊，我小時候美好的記憶不多，但我依然清楚的記得，那時候每次去你家看大黃，你都會留我在家吃飯，還會特意打包一份讓我帶回家給奶奶。那時候我們都年幼，你能為我做的屬實不多，但哪怕就是這麼一點點，我又怎敢忘懷。明伊，你於我是雪中送炭的情誼。所以此生但凡你有需要，我便會不遺餘力的回報於你。」
明伊嘴唇翕動，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又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學攝影嗎？」
明伊搖頭。
他仿佛回想到什麼似的，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因為那時候的你在舞台上是那麼的耀眼，我每次看到那樣的你都會在心裡想，要是我能留住這一刻就好了。」
明伊的心仿佛被什麼扎了一下，痛得她眉頭一皺。
「明伊，你為什麼不繼續跳下去呢？」
為什麼呢？
「我沒法再跳了。」她的語氣悲哀：「陳路，我再也上不了舞台了。」
隨後是長久的沉默。
兩人望著眼前的荷塘，思緒萬千。
下午的拍攝結束後，明伊驅車回家。
陳路的車在後面不遠不近的跟著，一直跟她到朗庭公館，看見她開進車庫後方才離去。
回到家，看見張阿姨正在廚房準備晚餐。
她見明伊回來，笑道：「可兒說今天她去接小諾。」
明伊應了一聲，先給辛苦了一天的亂糟糟開了一個貓罐頭，轉身進了浴室。
閉上眼屏住呼吸感受著熱水沖刷在臉上，今天發生的事一幕幕在腦海里回放。
樂方，陳路，大黃。
幸好，他終於是苦盡甘來了。
可是自己呢？
她沒法再站上舞台了。
那屬於小時候一個瑰麗的夢，而如今夢早已醒來，無論如何哭鬧，終究是回不去了。
花灑噴灑而出的水流依舊沖刷著她的臉龐，真好啊，這樣就分辨不出她臉上的淚水了。
……
洗完澡出來，可兒和小諾已經回到家。
可兒剛想和她打招呼，卻瞅見她的神色，眉頭一皺，便對身邊的小諾道：「今天媽咪忙了一天累壞了，讓她休息一下，你先去做作業。」
小諾懂事的點點頭，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明伊剛回到房間拿出吹風，便見可兒也跟了進來，她什麼也沒說，拿起吹風幫明伊吹著頭髮。
吹到頭髮七八分干時，可兒放下了吹風機。
她在明伊身旁坐下，問道：「你怎麼了？」
明伊轉身看向她，露出一個略微苦澀的笑容：「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你。」
「眼睛都哭紅了，你當我瞎啊？」她沒好氣的說道：「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明伊輕嘆了口氣：「你知道今天是誰來給亂糟糟拍攝的嗎？」
她這個問題提得奇奇怪怪，但可兒還是配合的問道：「誰？」
「陳路。」
可兒一臉震驚：「前兩天送你回家那位小學同學，國內頂尖的攝影師？」
明伊點點頭：「他說看到了我的朋友圈，便主動聯繫上了小動物之家，說是要幫忙義務拍攝。你知道的，以他在圈內的名氣，那邊的負責人自然是立刻就答應了下來。」
聞言可兒的八卦之心立馬升騰：「他是為了你才去的？」
「嗯。」
「天啦嚕！」可兒激動得站了起來，在房間來回踱步：「同學會驚鴻一瞥，念念不忘，哇噻，這到底是什麼神仙劇情。」
明伊不由得翻了個白眼：「你不要胡思亂想，他只是感恩我小時候對他的些許幫助，想要表示感謝。」
可兒「嘖嘖」兩聲：「你就這樣相信了？反正我是不信的。」
她重新在明伊身邊坐下，臉上難掩好奇：「那你們相處了一天，一定聊了很多吧。」
她一副你快點說啊我全都要知道如果你不告訴我我就會滿地撒潑打滾的模樣。
明伊想著，若是告訴她陳路說是因為自己才學的攝影，這傢伙今晚肯定會睡不著覺，然後明天一大早就會逼著自己把陳路約出來見面。
所以，一定不能讓可兒知道。
於是明伊說道：「也沒什麼，就是說起了一些小時候的事，還有他這些年的際遇。」
然後便把下午跟陳路的談話大致告訴了可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