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沅手指微微蜷曲,指甲掐了掐手心。
「我不該跟顧言之坐一輛車上。」
她不覺得這也是錯。
人與人之間的正常往來罷了。
祝懷硯根本就不把她當人,把她當成獵物一般馴養。
「您繼續想想。」傭人似乎也覺她可憐,輕聲嘆息。
沈清沅冷冷抬眼,倔強道:「我沒錯,你們想關就關吧,這班我不上能怎麼樣?」
單薄的身體有些支撐不住,抬手握住門把鎖,重重把門扣上。
祝懷硯憑什麼這樣對她?
她越想越委屈,朝浴室走去,在洗手台前用冷水拍了拍臉蛋,讓自己保持清醒。
借著冷水,洗掉眼角因憋屈而落下的眼淚。
下意識沖向陽台,預估樓底的距離,狠狠大喘幾口氣,努力鎮定下來!
三樓往下,她該怎麼樣才儘可能減小落地的傷害。
上次的攀岩繩索已經被管家沒收,沒有機會再接觸到。
想著,沈清沅拉開柜子,翻找出新的床單,有兩床新的,再扯下被套和套在床上的床單。
一張接連一張打死結,把一頭綁在石柱上,用床單纏緊自己的腰身,毫不猶豫攀爬上露台的柵欄。
不怕是假的。
時間很有限,完全不能再拖。
有這麼一刻,沈清沅覺得死在自己手裡,也比被祝懷硯這麼羞辱的好。
沈清沅小時候就喜歡上躥下跳,沒少幫外婆爬樹摘果實,只要她能把控好體力跟力度,絕對能安全落地。
想著,她小心翼翼抓緊纏好的床單,一點一點往下爬。
能清楚察覺到身體的力氣在漸漸消失。
沈清沅緊繃著身子,額間冒著綿薄的細汗,死死咬著牙堅持下來。
稍有不慎,絕對葬身此地。
好在床單足夠結實,她成功安全落地。
沈清沅顧不得發軟的雙腿,往後花園的方向奔去。
安保系統發出陣陣警告聲,響徹整棟別墅,頓時人心惶惶。
傭人終於發現沈清沅不見,神色大變。
任誰也沒想到,她居然敢真的從三樓攀爬下來!
連忙打電話跟祝懷硯匯報。
一邊派人搜園。
別墅內亂成一鍋粥,紛紛調動監控,搜尋她的下落。
沈清沅早已藏進花園深處,跑過彎彎繞繞,裙擺被花瓣上的露水浸濕,泛出大片大片的水暈。
體態輕盈地攀上圍欄,一躍而下。
她不會再回來了。
任誰威脅,都不會再回來了。
一切順利得不要太真實,她飛速奔到路邊,迎面駛來一輛計程車,攔下上車。
「師傅,送我到金鵬街。」她拿出提前備好的現金,拿出幾張給他。
金鵬街是京城最大的黑市,沈清沅低頭摸了摸脖頸上的項鍊。
慢慢取下來。
應該能賣個好價錢,得來的錢把債務還清,剩餘的錢完全夠他們一家人遠走高飛。
原本沈清沅是想仿製出來,替換掉真實的項鍊,再背著祝懷硯偷偷到黑市賣,為自己提供逃離他的資本。
她是自私的。
沒有能力保下所有想保的人。
也沒辦法再忍受被祝懷硯沒日沒夜的威脅,欺凌。
那個多年前,溫柔親吻她的少年,根本就是一個窮凶極惡的惡鬼。
坐輪椅裝的。
虛弱也是裝的。
心裡的虛偽邪惡才是真的。
-
沈清沅找司機借了一把小刀,把項鍊上嵌著的紅鑽撬出來,以免被人認出來。
「小姐,你這紅鑽成色相當不錯啊,從哪得來的?」
黑市一家珠寶典賣行,老闆穿著西裝,嘴裡叼著雪茄,仔細觀察沈清沅遞上來的紅鑽。
「開個價吧。」沈清沅沒有回答,只說。
她必須裝得很老練鎮定,不能被人看出來是外行人。
老闆比了個三。
沈清沅皺了皺眉。
祝懷硯花三億拿下的項鍊,居然只能賣三百萬?
他又加一個數,「小本買賣,真不能再多了。」
「那我換一家。」沈清沅以前沒少跟沈母上街買衣服砍價,聽老闆這句話,是還有商量的餘地。
「別別別,最後加一千萬,你要還不行,就去別處。」老闆連忙攔住她,這鑽石二次加工,絕對能賣不少價。
「絕對沒人比我開得更高了。」
沈清沅瞳孔一震。
他說什麼?
千……千萬?
居然是千萬!
沈清沅差點沒站穩,但面上還是故作鎮定:「勉為其難吧。」
話音剛落,門口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熟悉幽冷的低笑聲,聽不出喜怒。
驚悚不已。
沈清沅背脊一陣寒涼。
居然這麼快……就找來了!
「鬼才。」
祝懷硯在幾個西裝保鏢的簇擁下,抬步走進來,長長的陰影慢慢籠罩住她單薄的身軀。
幽邃的瞳孔深不見底,顏色晦暗,探不清喜怒。
菲薄的唇瓣輕輕張合,抿出清淺的笑。
他花三億拿下的珠寶,被她五千萬賤賣,不是鬼才是什麼?
是該誇她聰明,還是愚蠢。
無所謂,不管聰明還是愚蠢,都是他的。
「帶走。」
-
天瀾別墅區。
沈清沅重新被逮捕,此刻被保鏢押到客廳,狼狽地跪在冰涼的地上。
抬眼看身前慵懶靠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西裝革履,容貌英氣非凡,嘴裡叼著根煙。
抽了一根又一根。
隻字未言。
家裡所有傭人包括管家,齊刷刷站在沈清沅身後,各個低垂著頭。
輕薄灰白的雲霧在空中繚繞,縹緲虛無。
透過雲霧,能看到他深邃的眼眸。
眸底幽冷無光,被濃密鴉黑的羽睫遮住一半。
客廳內沒開燈,光線昏暗壓抑。
「你殺了我吧。」
沈清沅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池水般的眸子平靜不起波瀾,像一灘死海,提不起任何情緒。
「醫藥箱。」祝懷硯淡淡開口,語氣平靜。
沈清沅在心裡想著。
吃毒藥也不錯,起碼死狀好看點。
管家把醫藥箱拿過來。
祝懷硯掐滅菸頭,把煙扔進菸灰缸里,起身走近沈清沅。
彎下腰將她從地上抱起來,低下頭,似笑非笑地問她:「說說,想怎麼死?」
果然。
真要給她下毒。
沈清沅低下頭,不看他。
祝懷硯把她抱到沙發上,讓她坐在腿上,拿出醫藥箱裡的濕紙巾,棉簽,藥瓶,細緻地替她處理傷口。
她才注意到,自己小腿上好幾道被花叢尖刺劃傷的口子,沁出絲絲血珠。
「嘶。」
鑽心的痛感從傷口密密麻麻地傳上來。
沈清沅疼得倒吸一口氣,死咬著唇不吭聲。
祝懷硯無情吐槽:「身手不錯,要不轉行當特工怎麼樣,下次給你安排個上摩天大樓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