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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思憶

2024-09-19 19:45:56 作者: 阿拉斯加清黎
  沒過多久,電影便開場了。這部片子畢竟是重映版,因此我並未抱太大期望。影院內的冷氣依然開得很足,冷颼颼的感覺讓我不由得渾身蜷縮起來。或許是剛剛飽餐一頓的原因,此刻的我感到有些頭暈目眩。漸漸地,困意如潮水般襲來,我也不知何時進入了夢鄉。

  睡夢中,我穿越時光隧道,回到了十幾年前。那時的我年僅四歲,與唐炳喆初次相遇。

  當時,我的父母都在鄉村任教,而教師宿舍則是那一棟棟排列整齊的小平房。初來乍到的我,剛剛從爺爺奶奶家搬至這片陌生之地,對周圍的一切充滿了好奇與疏離感。

  走進平房內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位於最深處的那個寬敞而溫暖的大土炕。這張土炕不僅是全家人夜晚休憩的地方,更承載著無數溫馨美好的回憶。

  一推開門,左邊擺放著一個齊腰高的柜子,這個柜子成為了父母每晚辛勤備課的場所。他們常常在這裡埋頭工作至深夜。而在右側,則有一張可摺疊的小巧桌子以及一座精緻的小灶台。當我們不想去食堂用餐時,便會在這個小桌子上吃飯。

  靠近炕邊還放置著一隻小巧玲瓏的柜子,鑲嵌著花紋精美的玻璃,上方擺放著一台電視機。那時正值千禧年之際,屋內陳設的家具都充滿了時代特色。年幼的我剛剛踏入幼兒園校門,白天在校園度過快樂時光後,每晚都會迫不及待地爬上炕頭,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屏幕中的動畫片,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每到夜幕降臨,不到九點鐘我就會被媽媽溫柔地哄入夢鄉。然而,偶爾清晨醒來時,心情愉悅的我會央求媽媽給我紮上可愛的小辮子,然後滿心歡喜地開始新的一天。這樣的日子周而復始,平凡卻又充滿幸福。

  那次經歷讓我記憶猶新。那晚,我喝光了從商店買來的飲料後便沉沉睡去。然而,半夜時分,一陣濕漉漉的感覺將我驚醒——我尿床了!清晨醒來,望著身下的殘局,我頓時嚎啕大哭起來。

  爸媽聽到我的哭聲匆匆趕來,但他們並沒有責罵我,反而笑著幫我換上乾淨的褲子和床單。就在這時,住在隔壁的幾位老師被我的哭聲吸引過來。當他們了解到事情經過後,也忍不住一同開懷大笑。與此同時,其中一位老師還帶著跟我同齡的孩子一起進了屋,那個孩子自然也目睹了這一切。

  或許因為都是小孩,並無太多惡意,只是覺得有趣罷了。於是,我尿床的糗事很快就在幼兒園裡傳播開來。小夥伴們紛紛議論道:「李夢然尿床啦,大家別跟她玩兒!」

  作為外來者的我。本來就不是很合群,現在更沒有朋友了,日子也就是幼兒園和家裡兩點一線。

  時間來到那年的清明節,爸爸媽媽計劃前往爺爺奶奶家掃墓,並告知我需要等到晚上才能歸家。對於這個安排,我內心充滿牴觸情緒,實在不願一同前往,但父母又放心不下將我獨自留在家中。此時此刻,教師宿舍里的大多數老師都準備返鄉祭祖,於是乎,爸媽決定將我託付給相熟的唐家,請那位善良和藹的阿姨代為照看。

  這便是我與他的首次正式會面。由於甚少離開母親身邊,身處陌生環境中的我感到異常局促不安。我靜靜地坐在屋內的小板凳上,茫然失措,腦海中不斷迴響著媽媽臨行前對我的囑咐:「夢然,你一定要乖乖聽從林阿姨的話哦,千萬不要給林阿姨和唐叔叔添麻煩呀。」

  我就這樣傻傻地坐著,全然不知該如何打發這段漫長的時光直至晚上。就在我陷入沉默之際,阿姨溫柔地打破僵局,輕聲問道:「夢然,你是幾月份出生的呢?」

  「阿姨,我是五月份出生的呢,農曆三月下半月哦。」我模仿著媽媽告訴別人我年齡時的樣子回答道。

  「噢噢,真是太巧啦!我家坤坤是四月份的呢,農曆三月上半月生的,就比你稍微大那麼一點點喲。」似乎老一輩的人總是特別熱衷於詢問孩子們的生日和屬相。

  至於林阿姨口中提到的坤坤,我實在沒什麼印象,也不曉得該如何回應她的話,只好仍舊傻乎乎地坐在小板凳上發愣。

  或許是察覺到了我的窘迫,阿姨試圖打破僵局,繼續跟我閒聊起來:「那夢然呀,你可要管我家坤坤叫哥哥哦!對了,你有見過坤坤嗎?」

  「沒有呢。」我一邊搖晃著小腦袋瓜,一邊低聲回答。

  「吶,你看,就在那。」阿姨面帶微笑,手指著不遠處的孩子堆,輕聲說道,「那個蹲在地上專心致志玩泥巴的小傢伙就是坤坤啦,你過去找他玩吧,記得告訴他你是我特意派來陪他玩耍的哦。」

  聽完阿姨的話,我興奮得像只小兔子一樣,迫不及待地從地上跳起來,然後一蹦一跳地朝著那個方向飛奔而去。快要接近孩子堆時,我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扯開嗓子大聲喊道:「坤坤,我是你媽媽派來和你一起玩兒的!」


  話音剛落,原本沉浸在各自遊戲中的孩子們紛紛抬起頭,四處張望,試圖找到聲音的來源。很快,有幾個眼尖的孩子發現了站在不遠處的我,他們立刻哄堂大笑起來:「快看呀,這不是那個有名的『尿床大王』嘛!坤坤,你媽媽給你找的新朋友竟然是『尿床大王』啊,哈哈哈……」

  面對其他孩子的嘲笑,我感到十分尷尬和委屈,一時間不知所措。

  就在這時,唐炳喆猛地一下站了起來,完全無視其他小夥伴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聲,大聲說道:「好啦!現在人已經湊齊了,可以開始玩過家家遊戲嘍!」

  「哈哈,那尿床大王就是你老婆咯,你們兩個組成一個家吧。」有個小孩嬉笑著喊道。

  「行啊,我倆一家就一家唄。」唐炳喆滿不在乎地回答完後,便一把將我拽到旁邊的泥巴堆旁,壓低聲音對我說:「別理他們,誰小時候沒尿過床呀?我以前也經常這樣呢。」

  聽完這番話,年幼無知的我並不懂得什麼叫做感動,但卻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內心的變化——原本的尷尬與委屈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滿心歡喜。

  「是啊,大家可能都尿過床,只是有些事情我們不知道而已,沒關係的啦。」我喃喃自語道。

  「嗯嗯,咱們玩兒咱們自己的,不用管別人怎麼說。」唐炳喆微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表示安慰和支持。

  「「哦,對了!你剛才說你是媽媽派來陪我玩的,那你叫什麼名字呀?」他突然問我。

  「我叫李夢然,我媽媽今天讓我在你家待一天。」

  那時的我們還只是天真無邪的孩童,內心充滿了純真和信任感。就這樣,我們一起開心地玩起了泥巴。

  他興致勃勃地告訴我,他要建造一座屬於我們自己的小城堡。我們沒有實際見過真正的城堡,但卻能憑藉著對動畫片中的印象,有模有樣地嘗試著用石頭當作磚塊,用泥巴充當水泥來搭建這個夢想中的城堡。

  沒過多久,一座小巧玲瓏的城堡便呈現在眼前。對於兩個年僅四歲的孩子而言,這無疑是一項巨大的成就,心中的委屈瞬間煙消雲散。

  看著自己親手打造的作品,他原本呆萌的小臉蛋上洋溢出無比自豪的笑容。緊接著,他迫不及待地轉向之前嘲笑過我們的那群孩子,大聲說道:「你們好好看看,這就是我專門為夢然而建的房子,將來也是我迎娶她的婚房!我一定會把她娶進家門的。」

  然而,話音剛落,那些孩子們的笑聲變得愈發肆意張狂起來:「他竟然想娶那個尿床大王回家?那以後他們的婚房豈不是要被尿臭熏天啦哈哈哈哈……」

  聽到他的話,我的臉頰瞬間泛起一層紅暈,畢竟那時的我對於喜歡和婚姻並沒有太多深入的理解。然而,通過觀看電視劇和動畫片,我多少對此有些模糊的概念。當感受到他真誠的話語時,內心充滿了喜悅之情。

  於是,我毫不猶豫地附和道:「沒錯,我將來會成為他的媳婦,成為唐家的兒媳。」

  話音剛落,他緊緊握住我的手,似乎想要帶著我逃離眼前的場景。我們不再留戀與其他人一同玩耍,而是攜手朝著家的方向飛奔而去。

  抵達他家後,阿姨見到我們,關切地問道:「哦,你們已經玩夠啦?」

  還沒等阿姨反應過來,唐炳喆迫不及待地搶先回答:「嗯,媽媽,我給您帶回一個兒媳婦呢!」

  阿姨顯然有些吃驚,愣了片刻後便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你是說,你想和夢然結婚嗎?」

  我也緊跟著說道:「是的,阿姨,我想嫁給坤坤,以後我就是您們家的兒媳婦了。」此刻,房間裡瀰漫著歡快的氛圍,仿佛整個世界都被幸福所籠罩。

  那時天真無邪的我竟然信以為真,索性就耍賴皮般地待在他家不肯離去,並吵嚷著要等爸爸媽媽晚上下班後將我心愛的玩具以及毛巾統統搬過來。夜幕降臨,用過晚餐後,爸爸媽媽前來接我回家,但此時的我正與唐炳喆嬉鬧得不可開交,根本不願挪動腳步。

  一旁的阿姨見狀便向爸媽講述了今日所發生之事,引得眾人哄堂大笑起來。而年幼無知的我並不理解大人們為何發笑,一心只想留在這位「新婚丈夫」身邊,口中還不停念叨著:「我就是要待在這裡,我要跟坤坤結婚!」

  最終,這場鬧劇以媽媽強行將我背回了家收場。回到家中,媽媽耐心地給我解釋何為愛情。然而,當時處於懵懂年紀的我又怎能真正明白其中深意呢?只曉得時機尚未成熟罷了。不過,我與唐炳喆之間的故事卻從此拉開帷幕。

  此後,我們成為形影不離的玩伴。一同在鄉間生活了整整三載,每日結伴上學,放學後亦共同嬉戲玩耍。這段時光充滿歡聲笑語,令人難以忘懷。

  每逢佳節來臨之際,村里總會有戲班子前來表演戲曲。那時,我倆總是興高采烈地拎起小板凳,徑直走到人群的最前排坐下,津津有味地聆聽著那高亢激昂的秦腔。然而實際上,我們壓根兒就聽不懂那些唱詞,但卻被現場熱鬧非凡的氛圍深深吸引,覺得十分有趣。

  唐炳喆的父親擔任村小學的主任一職,平日裡工作繁忙,很少有空待在家裡。即便是假期,他也常常與鄰居或同事們聚在一起喝酒暢聊。因此,每當阿姨休假在家時,便會打發唐炳喆來找我一同玩耍。

  那段時光,唱戲堪稱是村子裡最為盛大熱鬧的活動之一,幾乎全村老少都會齊聚於戲台前的那塊空地上。由於無法理解台上演員所演唱的內容,我們漸漸變得有些心不在焉,繼而感覺百無聊賴。最後,強烈的睏倦感襲來,令我不由自主地打起盹來。我依稀記得,就在某一次看戲的過程中,聽著聽著,我竟然不知不覺地躺在了小唐炳喆的懷抱里沉沉睡去。

  "夢然,夢然……"一聲聲輕柔的呼喚傳入耳際,仿佛穿越時空而來。我悠悠轉醒,目光漸漸清晰,這才驚覺自己竟在電影院裡沉沉睡去。

  "你可算醒啦!"身旁傳來一聲低語,帶著些許關切與無奈。我轉頭望去,原來是他。"你居然睡了整整兩個小時呢,昨晚是不是沒休息好呀?電影早就結束了,我都不好意思叫醒你。"

  我揉了揉惺忪的雙眼,迷濛間看了看時間,不禁自嘲道:"真是一覺睡得昏天黑地啊。"隨後,我的視線緩緩落至我們相牽的手上,凝視片刻後,心底湧起一股異樣的溫暖。

  他似乎察覺到了我的注視,有些慌張地解釋道:"啊,剛剛看到你好像有點冷,就把外套脫下來蓋在你身上了。不過你左手的姿勢衣服蓋不住,我怕你不舒服,所以就順便幫你握著暖暖手。"說話間,他的臉頰微微泛起一抹紅暈。

  我低頭一瞧,果然身上披著他那件單薄的外套,而此刻,它正散發著淡淡的體溫和屬於他的獨特氣息。我嘴角輕揚,微笑著對他說:"謝謝你啊,我剛才做夢夢到咱們小時候在村裡的事情了呢。"回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那些美好的童年時光歷歷在目。

  「啊?哪件事啊,怎麼忽然夢到以前的事?」他一臉茫然地看著我,努力回憶著過去的點點滴滴。

  「我夢見那會咱倆用泥巴搭房子那事了。」我嘴角微微上揚,眼中閃過一絲懷舊之情。

  「啊?就是咱倆鬧的那次啊?羞死了我去。這事別提了,我快尷尬死了。」他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那時候的我們還年幼無知,玩起泥巴來毫無顧忌,卻沒想到如今成為了一段令人羞澀的回憶。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不提不提了,這不是夢到了嗎,咱們先走吧。」我一邊笑著安慰他,一邊伸手扶住他。或許是因為剛剛從夢境中醒來,我的身體有些發軟,腳步也變得踉蹌起來。

  好在有他的攙扶,我才能慢慢地走出電影院。此時,外面的雨已經停了,空氣中瀰漫著清新的氣息。儘管沒有月亮的照耀,但城市的夜景依然美麗動人。霓虹燈閃爍著五彩斑斕的光芒,將整個街道裝點得如夢如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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