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夢中的巨人
聖子進入天國的儀式，並不是私密進行的。
儀式舉辦地點位於一處露天廣場中，不僅不會拒絕教會成員前來觀禮，甚至還會邀請一些記者到場。
周圍雖然沒有什麼層層遞進的觀眾席，但仰仗著超凡手段，圍聚過來的人們，還是能夠清楚看見過程中的所有細節的。
此刻時間臨近夜晚，前來觀禮的人已經聚攏了很多，堪稱人頭涌動。
雖然整齊有序，但因為還沒正式開始，嗡嗡議論聲卻是此起彼伏。
「據說他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聖子？」
「肯定是，我看了一些與他有關的報到，好像還都沒成年。」
「真是年輕有為啊。」
「能夠獲得大天使的青睞，當然不是尋常人能比得上的。」
「……」
人們對此態度各異，但顯而易見的是，興致都很高。
這不僅僅是因為聖子入天國這種事五十年一遇，非常罕見。
更主要的原因是，安迪眷屬的身份。
目前局勢特殊，天國大幅度的動作，讓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時代變革的氣息。
而在這場變革之前，卻沒有太多預兆。
除了這個聖子。
約克魔王的隕落與聖子有關，大天使的降臨與聖子有關，那麼眼下世界的局面，會不會也與聖子有關？
他們倒是不會去懷疑聖子是幕後黑手，因為這太誇張了。
但說一句安迪這個聖子直接或間接的，全程參與了這場變革，卻是毫不過分的。
這種情況下，安迪那基本可以說是空白的履歷，也被外界看做是了因為機密太多，而全被隱藏了起來……
總之，到了此時此刻，人類世界的超凡者們，已經不認為處於時代變革洪流中的聖子，會是什麼無關緊要的人物。
更不覺得大天使阿丹妮爾將其指定為眷屬，是一種隨意之舉。
於是當廣場開放，儀式即將展開時，前來觀禮的人就變得格外的多。
「如果不是最近發生的那些事，這裡的人恐怕還會翻個幾倍。」
身處於密集的人群當中，聖瑪麗安學院的女院長希琪在艱難躲避周圍人流擁擠之餘，如此朝身旁人說道：
「總部被毀死了一大批人，查腐敗更是鬧得人心惶惶，眼下能聚過來這麼多的圍觀者，我都有些難以相信。」
各個階級關注的事物是各不相同的。
地獄的變化與異世界的浮現，吸引了頂層的目光，可像女院長這類人，卻被福音教會近期的變動牽扯了大多精力。
上帝重掌天國後，對世俗的教會展開了大規模的清洗。
因為差距太過懸殊的緣故，這種清洗的烈度非常高，而且不計後果。
可以說，全世界的教會成員，因此少了一大半也不為過。
然而看似清洗的極為徹底，實際卻仍有漏網之魚。
「墮入黑暗的教友很多，心向光明的其實更多。」
女院長身旁的人如此回應著她的話語，「邪惡終究難以戰勝正義，這是自古以來基本不變的真理。」
他是一位頭髮花白，五官嚴峻的老人，一襲白袍的模樣，似乎與周圍人沒什麼不同。
但肩膀處繫著的紅色綢緞，卻無聲顯露出了其樞機主教的身份。
事實上，他正是往昔殘黨們在教會內部地位最高的那位成員，也是前懶惰魔王的使徒。
當初懶惰能夠潛入教廷偽裝成教皇，還多虧了他的幫助。
而在懶惰事情敗露之後，他和其他一些樞機主教遭遇了一段時間的調查，卻不知用了什麼手段，逃過了那嚴苛的審核。
不久之前，他甚至還參加了新任教皇的選舉。
結果雖然沒能成功，但在教會內部的核心地位，卻愈發穩固了。
「這麼說我們還挺幸運，能夠看到真理誕生，而不是像先輩那樣憋屈致死。」
女院長不清楚身旁老夥計的底細，見他此刻義正辭嚴，還以為這是在側面奉承安迪這個殘黨大恩人。
暗感好笑之餘，她卻也跟著興高采烈的說起了最近那愈發令人心情激動的種種變化。
包括教會大清洗，給殘黨帶來了什麼，包括安迪這個聖子，對學院的影響與提升，乃至未來更大的宏圖。
「據說天國高層準備取消教皇終身制了。」
「你雖然沒選上教皇，但有安迪的影響，下屆競選我們還是很有希望的。」
「可惜我們的人還是太少了，不然發展速度會比現在快得多。」
「不過這其實不要緊，有安迪的存在，我們聖修會吸納新成員的速度非常快，想來用不了幾年——」
她的話語還沒說完，就突然被一陣歡呼聲給打斷了。
放眼看去，一行莊嚴肅穆的隊伍，正從廣場盡頭緩緩靠近。
手持騎槍，著全身金色盔甲的聖騎士在前方開路，後方則有連綿不絕的教廷儀仗隊，如同長蛇一般整齊推進。
而在那些人的核心處，一襲潔白長袍，身前掛著福音教會象徵物的黑髮少年，正與新任教皇並肩而行，朝著廣場這邊趕來。
「要開始了？」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女院長感嘆，聲音充滿了期盼與喜悅。
……
「要開始了？」
身處於教廷核心地帶的人們因此而歡呼。
位於世界各地的許多地方，同樣有海量的人在此時打起了精神。
時局特殊，需要提振士氣的緣故，儀式現場是有記者在「直播」的。
於是透過電視，遠在四面八方的超凡者們，能夠得以目睹那罕見的場面。
約克內的人們，對此更是有著超乎尋常的關注度。
「許久沒見，安迪看起來還是這麼風采卓越啊……」
日式風格的客廳內，科齊亞家齊聚一堂。
當黑髮少年的面孔出現在電視屏幕中時，有人發出了這種感嘆。
「是啊。」
身旁人附和著說，「早知道他不是尋常人，沒想到，竟然如此不尋常。」
「可笑某些人，到現在還不甘心失勢，想要暗地裡搞破壞。」
「一些跳樑小丑罷了，沒必要多理會……」
細碎的討論看似在感慨著安迪的權勢，實則卻是為了他們自身的未來而高興。
坐在客廳首位的黑髮少女，聞言後不由抿了抿嘴，注視著那電視機中的年輕面孔，心情極為複雜。
世界的種種變化，雖然同樣影響到了約克，但相比之下，這偏遠的小國在這段時間，卻是罕見的平靜。
一方面，這裡的超凡家族基本被清洗了個遍，人數大幅度減少。
另一方面，帝國勢力在安迪離開後，始終沒有中斷過對這裡的觀察與扶持，對局勢的穩定，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只是雖說沒出現什麼大的亂子，但一些小問題，卻是絡繹不絕。
尤其是在管理方面。
安迪扶持莉莉修女成為了新的「國王」，可單靠修女本身，當然沒辦法統合一國之地的所有事務。
她能信得過的人手又不多，本身又還剛剛成年，閱歷尚淺，也沒可能從民間挖掘人才。
於是各種親戚，就成了修女唯一的仰仗。
這其實也不能說是大的錯誤，有著帝國的威勢，親戚們是不敢太過以權謀私，囂張跋扈的。
但打壓異己，期盼著將科齊亞家打造成新的「王室」，卻是這些人自然而然滋生出的慾念。
矛盾和衝突，因此沒少發生。
這卻不是修女樂於見到的。
可惜，雖然不想見到，但卻偏偏總能看見，而且無力改變。
於是她索性不理外事，將全部精力，放在了安迪當初囑託的那件事上——
建造一座龐大的，占據整個約克的儀式。
她這麼做倒不是在逃避現實，而是希望在完工那天引來安迪，以便在這方面請教一番。
這事做的很順利。
有著帝國的幫助，以及她日以繼夜的鑽研，那本該耗時良久的工程，眼下已經基本完工了。
然而看似進展飛快，實則卻出現了意外。
意外並非來自於儀式本身，而是誕生自她這裡。
不知為何，在儀式主體框架搭建完畢時，她竟然頻頻在睡夢中，夢見一道沉睡的龐大身影。
身影仿若史詩傳說中的巨人，遮天蔽日，呼吸聲如同風暴一般，伴隨著雷霆似的鼾聲，「吵」的她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覺。
起先修女還沒往儀式方面去想，只當這可能是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
可隨著儀式完工日期不斷臨近，那巨人的身影，竟然越來越清晰了。
到了現在，那巨人甚至讓她有一種，隨時都會從夢中走出，降臨到現實的感覺！
這顯然是與儀式有關的。
可為什麼會這樣，她卻始終沒有答案，也不能去問別人，因為這事其他人不可能知道。
唯有安迪能夠了解真相。
然而雖然很想詢問安迪，可修女卻沒有安迪的聯繫方式，儀式的緣故，她又無法離開約克國境。
那些暗中呆在約克的帝國人，同樣也沒有聯絡上安迪的手段。
因為安迪地位提升太快的緣故，甚至就連駐紮在海外的龍騎士軍團，都沒資格幫忙牽線搭橋了。
於是這件事就這麼拖延了下去。
直到眼下。
電視機中，安迪的面孔令她既感到熟悉，又覺得陌生。
那臉上掛著的微笑看起來非常親切，卻又讓少女頗感悲觀。
因為她忍不住懷疑起了一件事。
那就是，安迪會不會把約克的事情，給忘了？
否則離開了這麼久的時間，他怎麼連個電話都沒打過？
難道就不在乎儀式完成的進度？
亦或是，他只當這裡的事情，是一件小事？
相比這段時間發生的那些事，約克的儀式，似乎還真就不算什麼大事。
只是，就算事情再小，也不至於連問候一句的時間與精力都沒有吧？
之前不過問，現在不過問，過了今天，安迪就更不可能理會這邊了。
畢竟他即將升入天國，哪還有機會與她達成聯絡？
要知道，福音教會的聖子，在升天之後，可從沒有回來過的例子啊……
「不用太過擔心。」
似乎看出了少女內心的憂慮，坐在她身旁的一位醜陋男人出言安慰道：
「也許在離開之前，他會把開啟儀式的辦法告訴給信得過的人。」
醜男人當然是莉莉的父親了。
因為並沒有和任何人提及那場巨人之夢，所以旁人根本不知道少女在擔心著什麼。
甚至於，除了莉莉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那儀式具體會有什麼效果。
「沒有所謂的開啟辦法。」
莉莉聞言搖頭說道：「只有他本人親至，那儀式才會生效。」
「本人親至？」
醜男人聽到這話很意外，欲言又止了一番後，遲疑地道：「這似乎很難？」
別說安迪即將升入天國了，就算他還留在人類世界，能回頭往約克這個小地方看一眼的可能性都不大。
要是安迪重視那儀式還好說，可看他這麼久都沒聯繫過這邊的態度，就能明白，他對此壓根就不在乎。
不過雖然已經明白了事情的答案，可身為父親的他顯然不希望用篤定的語氣，去打擊女兒的心態。
然而作為當事人，莉莉修女對此看的卻十分清楚。
「可以說是不可能了。」
如此說著，她目光掃過周圍那些興高采烈的家族長輩們，不自覺復又抿了抿嘴。
儀式生效後，能夠掃清污垢，逐漸改變約克的人心，她對此是極為期盼的。
可惜現在看來，這件事已經沒辦法推進下去了。
因為就如同她說的那樣，安迪不過來，儀式最關鍵的一點，就不可能成型。
這其實也不是有什麼東西和安迪綁定了的，而是有一部分知識，她始終弄不懂。
就算有安迪的註解也一樣。
「也許這不是一個壞事？」
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機中正式開始的施洗畫面，少女已經默默給自己找安慰了。
安迪離開的結果已經沒辦法改變，那就只能改變自身看待事情的角度。
考慮到那巨人之夢是隨著儀式完成進度而不斷逼近的，這種心態，也不是沒有道理。
畢竟那巨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
「唔，你說誰不是好東西？」
一道聲音突然從心底出現，打斷了修女的思緒，讓她瞬間愣住。
聲音沉悶且響亮，如同大鼓轟鳴，雖然在質問，語氣卻滿是慵懶。
仿佛沉眠許久的史前生命，終於睡醒了一般！
少女因此有點慌。
「你，伱是誰？」
「我是誰？」
對方似乎也頗為疑惑，聞言想了半天，才終於遲疑地吐出了一個名字。
「普羅米修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