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愈發的寒冷,咸陽之內冷清清的,並沒有多少路人,偶爾走過幾個人,也是低著頭,匆匆路過馬服君逝世後的第一個寒冬,是如此的冷酷。坐在皇宮內,嬴政有些疲憊的翻看著各地的奏表,包括趙康李斯等人的心腹大臣就坐在他的身邊,這並非是正式的朝議,只能算是皇帝的私人會議。
皇帝面前堆積著大多都是來自塞外的消息,有的是間諜所探查出來的,有的是甘羅派人來告訴他的皇帝放下了手裡的文書,隨即看向了坐在右手邊的王翦,原先的秦國太尉繚,因為身體的緣故,不得不辭掉了太尉的位置,他前往太學,教導學生,作為兵家的學者代表。
如今文武沒有什麼準確劃分,像趙康可以帶兵打仗,也能擔任太守治理地方,太學裡的學者們當然不會無視兵家,打兵打仗也是一門重要的學問,而他太尉的空缺,眾人本以為是趙康要頂上,沒有想到,最後頂上來的是王翦。王翦返回咸陽,祭拜了趙括後,他就被皇帝留在身邊,成為了新的三公。
而趙括逝世後空出來的北軍統帥的位置,留給了趙康,趙康比王翦更得皇帝的信任,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也沒有人提出什麼異議皇帝看著自己的新太尉,不由得問道;「您覺得,甘羅的想法怎麼樣呢?」
「甘羅有勇有謀,出使月氏不到一年,居然就引發了月氏內亂,甚至連匈奴也涉入,削弱了月氏的實力臣認為,他的辦法是可以執行的,不過,北軍剛剛在西南經歷了一場惡戰,必須要修養一段時日,不能急著出戰」,王翦認真的分析著,又看了一眼趙康,他是擔心趙康會忍不住請求發兵。
趙康顯然沒有這樣的想法,如今的他,愈發的成熟,甚至有了些趙括的風範,從前那位無惡不作,行事魯莽,頑劣不堪的年輕將軍,此刻變得成熟,穩重,能愛護士卒,懂得善待百姓,就連面對自己的兒子趙修,他都不會像從前那樣亂發脾氣了,趙康說道:「太尉所言極是,月氏的內戰持續的越久,對秦國越是有利。」
「等到月氏內耗慘重,匈奴也正式參與戰爭,北軍當然也就休整完畢到時候,我們就可以用最小的代價來占領月氏之地。」,聽到趙康的分析,王翦有些驚訝,這混小子忽然就長大了啊。在這幾個人商談對月氏的辦法的時候,李斯都是沉默著,他向來不喜歡提出自己的想法,執行就足夠了。
至於另外一位丞相韓非,韓非本是不同意與月氏開戰的,因為,他看不出這樣的戰爭對秦國有什麼好處,他覺得還是應該繼續修養生息,修改政策,在老師逝世之後,很多由老師直接動用自己的威望所制定的政策肯定都會遭受動搖,他們這些繼承者應當是要維護這些政策,不辜負老師的厚望的。
不過,皇帝知道自己該如何對付韓非,皇帝搬出趙括,擊敗月氏,開通西域,占據對北方草原的地理優勢,這都是當初父親活著的時候所提出來的,您要反對嗎??
韓非最後只能是黑著臉,一言不發。
在商談好了如何幫助甘羅,解決月氏的問題之後,皇帝這才疲倦的要眾人離開,卻還是留下了趙康,等到眾人離開之後,皇帝方才讓趙康坐過來,他又讓宮中近侍給他們拿了些吃的,兩個人也沒有多說什麼,就這樣毫無禮儀的吃了起來。「冒是匈奴單于的長子,你知道這件事嗎?」
「不知道。」,康頭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朕不是要他殺了他,只是,還是要有些戒備。」
「這是甘羅告訴你的?」
「不錯,的確是他所說的,他說」
「他說,父親不讓他外傳,對嗎?」
嬴政一愣,隨即點了點頭,康這才說道:「既然父親選擇相信他,我當然也選擇相信他跟修一起長大,我也將他當作自己的兒子來看待這件事,我們還是保密吧,免得他被同齡人欺負」,兩個人都有了主意,便沒有多說,嬴政沉思了片刻,方才說起了另外一件事。
「你提議的西南那幾個太守,朕只能同意兩個還有一個位置,朕還有用。」
「你是皇帝,你說了算。」,趙康與嬴政之間,並沒有太多的君臣禮節,嬴政也不理會他的無禮,吃完了飯,趙康站起身來,就要離開,嬴政再次叫住了他。嬴政沉思了片刻,說道:「康父親雖然逝世了可是你並非是獨自一人,你還有妻,子,你還有我們你可以常來皇宮,哪怕是坐在一起吃個酒」
「嗯。」,趙康點了點頭,離開了皇宮。
嬴政長嘆了一聲,吃飽喝足,當然是又要來看各地的奏表,因為如今秦國的疆域非常的遼闊,皇帝每天所要閱讀的奏表數量都在不斷上升,這占據了嬴政的大部分時間,從早到晚,幾乎都是在宮內辦理政務。嬴政倒不怕幸苦,只是,他不曾忘卻父親的教誨,作為皇帝,不能只是坐在宮內揣測外面的世界。
他必須要想個辦法,讓自己能從這過度的勞累里走出來,有時間能去各地看看他還有很多的事情想要做,嬴政先後想出了不少的辦法,可是這些辦法的實質都是分化自己手裡的權力,讓丞相來幫自己分擔,嬴政倒不是忌憚李斯與韓非,覺得他們會與自己爭奪權力,他只是單純的不想將權力分給任何人而已。
雄心勃勃的皇帝最後所想出的辦法,是繼續分化廟堂里的官吏制度,總不能地方上什麼事都讓自己來辦吧,地方修建城池,應當有負責建築的官員負責回復,地方上要開墾,就應該有負責農桑的官吏來負責這不是分出自己的權力,只是多安排幾個官吏來幫自己做事,他們不能對丞相負責,必須要對自己負責。
在這個情況下,嬴政叫來了自己最為信任的丞相,韓非。
官吏制度明明是李斯當初設立的,可真正商談的時候,嬴政卻選擇了韓非,嬴政依稀記得,父親在趙國時曾提出幾個不同的官吏制度,韓非當時似乎是知道的。果然,當嬴政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的時候,韓非很快就回憶起了趙括在趙國曾提出的幾個制度,當時趙括可是提出了不只三公九卿制的一種制度啊。
只是,趙括如今不在了,韓非雖然有印象,可是記得並不是很清楚,而當時的另外一個當事者,似乎是龐公?龐公都逝世十幾年了可是,韓非還是韓非,他雖然忘記了不少東西,可是憑藉著自己的能力,他開始推算完善趙括當初曾提出的制度,他記得,趙括曾說過,分化丞相的權力,制度越是詳細越是完善,多個權力不能被一個部門所掌控。
當韓非開始進行推算之後,嬴政也是按著自己這些年的經驗,如今的困擾來幫助他,兩人在皇宮內待了三四天,直到茗看不下去了,打斷了他們的會談。嬴政雖然有些不開心,可還是結束了與韓非的這次商談,他看出韓非也是無比的疲憊,韓非的年紀也不小了,嬴政不想再失去一個親人。
坐在床榻上,嬴政腦海里還是那些新制度,就連茗說了啥他都沒有多麼在意,只是嗯了幾聲,直到茗激動的說要給孫子準備衣裳的時候,嬴政終於驚醒,他瞪大了雙眼,看著茗,「你剛說什麼?」
「你要當大父了!」
原來是扶蘇的妻有了身孕,這個消息讓茗非常的激動,她已經開始準備抱孫子了,至於嬴政,則是覺得有些荒謬,大父?扶蘇要有孩子了?在他腦海里,扶蘇還是個半大的孩子,至於自己嬴政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碰到那雜亂的鬍鬚,嬴政方才明白,自己是真的要做大父了。
只可惜父親沒有能等到這一天。若是他能看到扶蘇的孩子,那該會多開心啊。嬴政仿佛能想像到父親小心翼翼的抱著一個小傢伙,用鬍鬚蹭他的臉,逗他笑的模樣。
正在西北邊陲的桓齮也接到了新太尉王翦的命令,他也沒有想到,自家將軍回了一趟咸陽,就變成了太尉,王翦的命令,是要他聽從甘羅的安排。當然,他不能如此隨意的出兵,當然還是要派人與月氏王聯繫就是拖延時日罷了。甘羅計算著這一切,月氏的內戰愈發的激烈。
武成侯曾反覆的說過荀子的「水可載舟」,每次開課的時候,都會勸導大臣們愛民,甚至要求皇帝為百姓著想,不然就會有大禍!如今在月氏所發生的事情,就像是在證實他的言語,甘羅心裡明白,若不是這位月氏王倒行逆施,他絕對不可能如此輕易的挑起一場內戰,他在前期的確是給與了叛軍不小的幫助,可是到後來,叛軍依靠著自己,就打的比自己強大的月氏王的軍隊抱頭鼠竄。
這就是百姓的力量啊,月氏人幾乎都站在了月氏王的對立面,就連他的軍隊裡,也出現了叛軍,他利用酒色來拉攏的那些將士,絕對不是那些叛軍的對手,這些沉浸在酒色里的無能之輩,在叛軍的頑強迎戰下,如今已經快退到了王帳,月氏王無比的驚恐,卻毫無對策。
甘羅也沒有想到,自己只是吹個口氣,這火焰就燒的如此迅猛,甚至有著要將月氏王一把燒掉的架勢。不過,甘羅是不能看著月氏王被推翻的,畢竟,他要做的事情,不只是消耗月氏國力那麼簡單,若是叛軍勝利,月氏王肯定會被殺死,新王登基,而叛軍那邊的領袖,喚作渾托的年輕首領,可不像月氏王這麼好對付。
若是對方成為了月氏王,反而就不好了,那位年輕人很可能會迅速整頓月氏,然後做好迎戰秦國的準備,甘羅倒不是忌憚他,只是不想要在月氏人身上耗費太多代價而已。因此,這場由甘羅所點燃的叛亂,是註定了要失敗的,不是敗給了月氏王,是敗給了外部的敵人。
甘羅心裡有很多的方案能平息叛亂,可是他還是要選擇一個對月氏破壞最大的,最好是能周圍幾個小部落都拉下馬。於是乎,甘羅再次提議,要求月氏王向周邊的朋友們借兵,用利益來要求他們幫忙平息內亂月氏王此刻驚懼,對甘羅的話深信不疑,就這樣,甘羅又將周圍的大小部落,乃至是遠處的羌人都拉下了馬。
一場混戰即將在這裡爆發,秦國的使者也派人前來,表明自己願意幫助月氏王,就連羌人也是派來了人,同意幫忙,他們各懷鬼胎,一切都在甘羅的預料之中,甘羅又吩咐自己安排在叛軍那裡的人,向叛軍首領提議向外的西域諸國,丁零等部落借兵於是乎,兩個巨大的軍事聯盟緩緩出現
甘羅巴不得戰火愈演愈烈,反正這戰爭又沒有發生在自家領土上,死多少人都與他無關,在一陣拉扯之後,等到眾人都參與到了戰場裡,秦國的軍隊不急不慢的朝著月氏這裡出發,月氏王格外的開心,他認為,事情終於要有轉機了,就在這個時候,秦人的軍隊都快要到達月氏,匈奴不知發了什麼瘋,忽然襲擊,居然擊敗了秦國的先鋒軍隊。
秦國的先鋒軍隊大敗,逃回了秦國領地,月氏王聽聞,目瞪口呆,匈奴人想要做什麼?到這個時候,頭曼單于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原來他很早就與叛軍擬定了盟約,他與叛軍約定好前後夾擊,消滅月氏王甘羅非常的憤怒,他向月氏王表示,該死的匈奴人趁著秦軍沒有防備進行襲擊,秦人是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
新加入戰場的羌人剛來,就接到了新的任務,去干背信棄義的匈奴人而遠處被叛軍找來的丁零人,剛剛到來,就開始在叛軍的土地上進行劫掠一時間,四處都是無比的混亂,月氏王都有些絕望,月氏人霸占河西走廊的時代,似乎就這樣過去了在不到一年的時日裡,月氏遭受重創,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