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小鹿老師
在門臉被煙火氣燻黑了的小飯館裡，稀稀拉拉坐著幾位食客。
陸辛一邊慢慢的用筷子挑著面前的青菜面，一邊向著飯館裡面的櫃檯看去。
櫃檯那油膩的玻璃罩子後面，掛著兩隻烤得金黃滴油的肥雞，它們線條起伏，充滿了誘惑，每一寸油光滑亮，仿佛毛孔里都滲出了最原始欲望的肌膚，似乎都在向陸辛發出了盡情的挑逗，一點點的，一寸寸的，刺激著他心裡那裡已經無法按捺的，折磨著身心的衝動……
上一次吃肉是什麼時候了呢？
陸辛都已經快想不起這個問題來了。
雖然如今許多飯鋪里，也有些肉類販賣，但是價格卻貴的離譜。
比如這兩隻烤雞，一隻居然要差不多七十多塊，僅是一隻雞腿，也得二十塊……
二十塊啊！
平時陸辛是根本看也不會去看它們的，但如今自己畢竟已經賺了一大筆錢，有些膨脹。
於是，他雖然心裡一直在告誡著自己，不要想這些奢侈的東西，但卻總是有些按捺不住內心裡的那個鉤子，這使得他眼神頻頻的向著玻璃罩子看去，面前的青菜面索然無味……
「唉……」
內心經過了十多分鐘的掙扎，陸辛放棄了抵抗。
他終於緩慢的起身，僵硬的挪動著腳，走到了玻璃罩子前。
「來一隻雞腿！」
他艱難的開口。
然後為了尊嚴，他又補充一句：「小點的！」
「好來……」
玻璃罩子後面的老闆似乎在嘲笑著陸辛終於還是抵擋不住誘惑，敗倒在了自己祭出的這兩大王牌面前，痛快的在凝滿油污的電子秤上稱了一下，然後報出了價格：「十七塊五……」
陸辛拿著油紙包了的雞腿回到了座位前，慢慢將它浸入了青菜面里。
這樣，湯水與面也可以沾些油汁了。
……
……
這一頓飯陸辛足足吃了半個小時，然後滿懷負罪感的走了出來。
又忍著心痛，花了一個硬幣坐上了公交車，一路搖搖晃晃，來到了城東紅月亮小學前。
看到陸辛這麼快便又過來了，保安亭里的老大爺看了他一眼，但也沒說什麼，仍是低下了頭看著報紙，陸辛自己則熟門熟路的走進了小學，然後來到了那唯一的一間教室前。
向裡面張了一眼，看到十幾個小朋友都在抄寫著黑板上寫的九九乘法口訣，很是認真。
陸辛左右找找，沒有看到小鹿老師，不知這會在做什麼。
於是他想了想，就將自己揣在了懷裡的厚厚紙袋拿了出來，塞進了生鏽信箱裡。
塞完了之後，回頭瞅一眼，趁保安老大爺不注意，又薅了一把花壓在上面。
然後他鬆了口氣，腳步輕鬆，準備離開。
「陸辛！」
忽然身後一個清柔的聲音響了起來。
陸辛的身子一僵，裝作聽不見，快步向門口走去。
「陸辛，站下！」
身後的聲音有些著急，並且在快速的靠近。
陸辛立刻加快了速度，走得越來越快，很快便已經出了校門。
「孫大爺，攔下他……」
身後的聲音大聲叫著，但保安亭的老大爺聽了，只是好整以暇的將報紙翻了一面。
「你別跑……」
那個聲音愈發的著急了。
只是她又如何能追得上陸辛，耳聽著這聲音越來越遠了。
「哎呀……」
也就在這時，忽然響起了一聲痛呼，以及輪椅撞到了什麼東西的聲音。
陸辛吃了一驚，急忙轉過身去。
然後他就看到坐在輪椅上的小鹿老師一邊口裡喊著哎呀，一邊用力拍著輪椅，作出輪椅撞擊的聲音，同時臉上帶著些笑容，向著轉身的陸辛看了過來，模樣似乎有些得意。
兩個人的視線接觸時，陸辛就輸了，沒法再逃。
然後小鹿則滾著椅輪，慢慢的來到了陸辛的身前，抬頭看著他。
陸辛這時候也只能看著她，小鹿老師長了一張好看的鵝蛋臉，頭髮很柔軟，在腦後紮起了一個清爽的馬尾，她上身穿著一件淡黃色的衛衣，上面印著一個躺著打滾的貓，下身則是穿著牛仔褲，一雙很乾淨的運動鞋，與這世界的陰暗色調相比，她總是顯得很明亮溫暖。
「你是欺負我用兩個輪子走路，跑不過你的兩條腿嗎？」
到了陸辛的面前，小鹿老師生氣的看了陸辛一眼，有些鬱悶的口氣。
「沒有沒有，我剛才沒聽到……」
陸辛只好尷尬的笑著解釋，然後想走到她身後，幫著她推輪椅。
「那你就是說我聲音太小了？」
小鹿老師拉住陸辛的手，又將他領回了自己的面前，繼續抬頭看著他。
「沒有啊……」
陸辛有些尷尬的撓頭，並且抽回了被握住的手。
「好了，不說這些，你又給我送錢了嗎？」
小鹿老師回頭看了一眼信封方向，道：「這次是多少？」
「也沒多少……」
陸辛有些尷尬的回答，很不想直接談論這件事。
「這離上次你送錢過來，才幾天時間啊，而且上次你怎麼送來了那麼多？」
小鹿老師的臉色變得有些認真，甚至是嚴肅的看著陸辛的眼睛，低聲問道：
「你是不是去做什麼壞事了？」
「……」
「嗯？」
陸辛反應了一下，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問。
忙搖著頭解釋道：「沒有沒有……」
小鹿老師目光懷疑的看著他，上下一打量，神情有些震驚：「你腎還在嗎？」
「當然在了，兩個都在！」
陸辛都呆了一下，忙道：「我只是最近剛剛找了份兼職，老闆很大方，給的補助！」
小鹿老師眉頭皺在了一起：「那老闆腦袋被門擠了嗎？給你這麼多錢！」
陸辛想了一下陳菁那顆好看的腦袋，不像是被門擠過的樣子，便只好搖頭道：「沒有，你不用擔心的，我真的沒有幹壞事，這份兼職給的錢挺多的，而且人家特別正規，總部在主城裡，我這時每個月光底薪就有五千多，額外的補貼也很多，拿過來的只是一小部分……」
小鹿老師聽著，臉色有些吃驚，忽然道：「你去參加城外搜荒隊了？」
陸辛忙搖頭：「不是的，你不用擔心，很安全的……」
他心裡猶豫著，想要將這件事告訴小鹿老師，但是他記得文件上說過，不到萬不得已，不可以將特殊污染清理部的事情告訴給外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甚至，就連秦燃公司里那些因為某種原因被捲入了特殊污染事件里的人，有時候都會被清除掉相關的記憶。
小鹿老師則是認真的看著陸辛的臉，仔細的看了一眼。
從陸辛那張臉上看不出什麼讓人不放心的地方。
然後她慢慢點了點頭，道：「我相信你，千萬不能去做那些壞事呀……」
陸辛點頭道：「肯定不會，我記得老院長的話的！」
小鹿老師沉默了一下，道：「好了，那推我回去吧！」
陸辛聽話的轉到她身後，推著她的輪椅，慢慢的向學校里走去，經過了保安亭時，亭里的老大爺呵呵一笑，又將手裡的報紙翻了一面，還故意舉了舉，遮住了自己臉上的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