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瑤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三歲那年,楚雲海和程菲把她送到奶奶家。
她伸出手想跟那個老太太擁抱,那個人罵了一句女孩子還有臉讓人抱,一巴掌打開她的手。
楚瑤的手很疼,她把手背在身後不敢哭。
兩個面目猙獰的老人罵的詞她聽不懂,可那鄙夷冷漠的眼神她看明白了,她很害怕。她不知道自己哪裡錯了,媽媽說懂禮貌別人就會喜歡她。
可她很禮貌的問好了,她沒做錯什麼。那個老女人罵了半天還不解氣,伸手擰她。粗糙的手指,扎的臉生疼。
整整三天,每天都是辱罵挨打。
楚瑤回去生了一場大病,很長時間都不敢跟人說話,越膽小楚雲海就越討厭她。不聽話就要把她送回奶奶家,她像個木偶娃娃被提著線,他們說她可以笑,楚瑤就笑。他們不允許她哭,楚瑤就不敢再哭。
害怕打罵,害怕羞辱,害怕被丟到那個孤島,看不到陸地。沒有船隻,那片海域是黑色。
沒有人喜歡她。
其實程菲也不是那麼喜歡她,不然,程菲就不會想方設法的生二胎了。可相比之下,程菲至少沒有虧待過她。
楚瑤哭的時候,她會彎腰抱一下。
楚瑤的整個童年都在討好別人,成績性格愛好,她直接的價值觀。
只有討好別人才能活著。
她十八歲之前都活的很分裂,一邊在內心瘋狂的抗拒這個世界,一邊溫順的聽話。外公去世,楚雲海那邊的人再不來往。
世界上就剩下程菲和楚雲海。
程菲沒有生出來二胎,漸漸的把所有愛都傾斜到她身上。
她以為生活就能這樣順順平平的走下去,她雖然清楚的知道自己有心理問題,但這個是可以偽裝。她可以一輩子都能讓自己成為一個『正常人』,她能騙過心理醫生,她也能騙過所有人。
她想像過自己結婚,將來有孩子。她可能會很好的愛孩子,永遠不會拿拋棄來威脅,讓孩子變成一個提線木偶。
結婚當天,溫景安高高在上的宣判,給楚瑤判了死刑。
嫁給溫景安,她沒有愛情,也不會有孩子。就那一瞬間,她徹底看清了。
曾經她以為自己努力了就能活在岸上。
原來她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她在島上,永遠上不了岸。
楚瑤猛地睜開眼,白色的燈光刺眼,楚瑤抬手擋了下眼,清冷嗓音在頭頂響起,「醒了?」
男人的語調緩慢,帶著一股子冷冷的傲。
楚瑤立刻放下手,不遠處沙發上坐著溫景安。
他穿著黑色絲綢睡袍,黑色髮絲耷拉在額頭上,鼻樑上架著一副細邊眼鏡。白色燈光落到如玉白皙的俊美面孔上,一片寒,溫景安的手邊放著筆記本電腦。
他直直的坐著,整個房間都低幾度。
窗外雨聲淅淅瀝瀝,房間靜的像夢境。
溫景安怎麼在這裡?她在哪裡?
楚瑤低頭往自己身上一看,立刻拉上被子。
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她沒穿衣服。怎麼回事?這裡的設施也不是她的房間,那是溫景安的房間嗎?她怎麼在溫景安的房間?
發生了什麼?
楚瑤迅速整理思路,她在鄭超家喝多了,打車到酒店,她嫌穿高跟鞋走路艱難,就脫了鞋——等等,為什麼要脫鞋?她到底是暈到什麼狀態才會做出這麼不體面的事?
然後呢?
斷片了?
「你對我做了什麼?」楚瑤倏的轉頭直視溫景安,「我的衣服呢?」
「你怎麼不問,你對我做了什麼?」溫景安頭都沒抬,電腦屏幕照在眼鏡片上,反射出冷光。他一塵不染的臉,沒有絲毫的情緒。
楚瑤腦子轉的飛快,但還是跟不上現在的形勢。
雖然溫景安最近腦子不太好,經常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但他那個身體,應該局限了他在這方面的犯罪道路。
楚瑤在被子裡一摸,頓時被自己熏的快吐了。
「聞到臭味了嗎?」溫景安語調緩慢,「這個味道,我能對你做什麼?」
楚瑤:「……」
「你耍酒瘋,吐了一路,砸了隔壁房間。你的衣服實在太臭,我找酒店工作人員給你脫掉。」溫景安抬了下眼,一臉淡漠,「還有什麼問題?」
態度太冷漠了,楚瑤真挑不出他的茬。
臉上微熱,她真的耍酒瘋?
還在外面大鬧,那到底是個什麼場景?
好歹也是半個名人,被人拍到,她這一世英名。楚瑤蹙眉想了一會兒,臉上是越來越燥熱。一動被子,那個味有泛上來了,臭氣熏天。
楚瑤裹著被子在床上看了一圈。
「要什麼?」
溫景安盡力移開眼,楚瑤露出來的肩膀單薄瑩白,圓潤的肩頭看起來可愛極了。忽然想到給她脫衣服時,看到的一幕。
楚瑤的身材很好。
非常好……
溫景安這個死潔癖怎麼會讓別人來脫楚瑤的衣服?
「衣服。」
「你的箱子在這裡,你自己找吧,我去外面抽支煙。」
楚瑤這才發現行李箱就在角落放著,「我的箱子怎麼在這裡?」
「那邊吐加亂,你想回去住?」
「你就不會再給我開個房間嗎?」
「你以為我不想走?所有人都知道我們的關係,你在醉酒狀態嗆死了,警察第一個來找我。」溫景安穿著黑色睡袍,露出大片脖子肌膚選,冷颼颼的站著。居高臨下看著楚瑤,公事公辦的態度,「洗完澡你去開房間。」
楚瑤被自己熏的快要吐了,皺眉道,「你快出去。」
溫景安拿起桌子上的煙盒和打火機,又回頭看了楚瑤一眼,深邃桃花眼一片暗色,「洗完澡把床單換了。」
溫景安拉開門走出去。
這是為難她胖虎!
「你認為我會換床單?」
溫景安回頭注視楚瑤片刻,俊眉微微攏起,「是個人都會吧?」
你在諷刺誰呢?
「那你會嗎?」
「我為什麼不會?」
「你會你換。」
房間味太大了,溫景安骨節修長的手指抽出一支煙輕咬著,菸草味讓他舒服多了。
今天之前,他都不敢想像會有這樣的事。拉開衣領往裡面吐,他懷疑楚瑤是故意的,有證據那種。
楚瑤竟然沒被他當場弄死,真是奇蹟。
現在他也沒拿消毒水呲楚瑤,楚瑤更是奇蹟。
楚瑤還能活著跟他抬槓。
溫景安拿起打火機,側了下頭,點燃香菸。青煙直上,溫景安拿下煙站在門邊,「你去洗澡,洗完走人。」
他大步走了出去。
楚瑤下床再次被自己熏的頭暈,不堪入目。楚瑤打開箱子拎出一條裙子,快步走進浴室。
她沒喝過白酒,不知道威力這麼大,竟然醉的這麼不堪入目。
怎麼會被溫景安撿回來?吐溫景安身上?這個話可信度太低。溫景安那個死潔癖,真吐他身上,他肯定會殺人。
楚瑤洗完澡穿上吊帶長裙,踩著拖鞋出門找洗面奶和卸妝液。溫景安竟然在換床單,窗戶已經全部打開,清冷的風卷進來,吹的窗簾獵獵作響。
雨聲急促,房間裡有著潮意,外面下雨了。
床單是溫景安自己帶的,純黑色,沒有任何圖案。他面無表情,套被罩的動作卻很熟練。
溫景安會換床單?還自帶床單?
硬核潔癖。
楚瑤目瞪口呆,他們雖然結婚三年,但三年幾乎沒見過面。更不知道溫景安還有這個技能,所以剛剛溫景安的嘲諷是碾壓?
會換個床單就成bking了?
楚瑤找到洗面奶和卸妝回去洗臉,徹底洗乾淨。再出門,溫景安戴著口罩在噴消毒水,滿屋子清淡的薄荷味。
楚瑤找了件外套穿上,「我的包呢?」
「外面。」
包里的東西四零五散,到底是她摔的還是溫景安摔的?楚瑤按了下太陽穴,限量版的包。鑽石甩掉了好幾顆,她把東西裝回包。
手機屏幕摔成了蜘蛛網。
喝酒代價太大了。
那手機應該是她摔的,溫景安再幼稚,也不會摔她的手機。楚瑤開機,手機屏幕一片綠。
身份證還在,楚瑤在門口找到高跟鞋。小羊皮邊緣掉了一大片,楚瑤已經狼狽到這個地步了,鞋子壞一小片已經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她拎著行李箱出門,換上高跟鞋瀟灑出門。凌晨一點,楚瑤下樓到前台,前台立刻溫聲詢問,「您好,有什麼能幫到您的嗎?」
「我再開一間房。」楚瑤把身份證遞過去。
「抱歉,我們酒店現在沒有房間。」
「小房間也可以。」
「沒了。」前台說,「要不,您去隔壁看看?」
凌晨一點,外面下著暴雨去哪個隔壁?楚瑤擰眉,「真的沒了?不要求環境,先住一晚的房間沒有嗎?」
「抱歉,真的沒有了。」
楚瑤頭痛的厲害,醉酒後遺症,楚瑤按了下太陽穴。想拿手機查附近酒店,手機屏幕一片綠。
「你們酒店有叫車服務嗎?」
前台遲疑了一下,果斷搖頭,「沒有。」
「接送呢?」
「也沒有。」
這家已經是b市最豪華的酒店了,沒有叫車服務?還不接送?聽起來很不可思議。
楚瑤在b市只認識溫景安。
她思忖許久,又往回走,沒房卡連電梯都進不去。楚瑤只能求助前台,「你能幫我打電話給2906的顧客麼?」
「您稍等。」今天楚瑤鬧的天翻地覆,認識不認識的現在都認識了。楚瑤是溫景安的前妻,關係曖昧。
楚瑤很無奈,剛剛就不應該直接下樓,先打電話問前台情況再走就好了。
這個局面有些尷尬。
「楚小姐,您的電話接通了。」前台把手機遞了過來,楚瑤接過話筒。
電話那頭一片寂靜,楚瑤也沉默。
太丟人了,沒面子。
靜了大約有一分鐘,楚瑤開口,「我的手機摔壞了,現在沒法叫車,你的手機能借我用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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