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瑤睡不著,她閉眼一個小時,又睜開眼。毫無徵兆的對上溫景安沉暗的眼,溫景安也沒有睡。
窗外燈光透過玻璃落進來,車廂內靜謐。
溫景安的睫毛很長,在冷白的肌膚上拓出陰影。他沒有表情時,桃花眼是清冷,五官線條冷硬。
十秒後,楚瑤拿起毯子扔到溫景安的臉上。溫景安閉上眼在黑暗裡平復情緒,片刻,才從毯子裡出來。
「睡不著嗎?」
楚瑤不想跟他說話,選擇沉默。
溫景安枕著手臂轉頭看楚瑤,毯子剛剛蓋在楚瑤身上,楚瑤仿佛消毒劑,碰過的東西溫景安再拿就舒服多了。
「你開過長途?」
楚瑤本來不想回答,可能是夜太深,也太靜。
「我在b市讀大學。」楚瑤看著窗外黑暗,轉頭,「你不會開車?」
「髒。」溫景安唇角動了下,道,「不想碰。」
楚瑤:「……」
「你能活到現在簡直是奇蹟。」楚瑤沒想到會有一天,跟溫景安待在同一個空間,而溫景安還活著。
溫景安唇角微揚,隨即又落了回去。
「b市到江城的飛機也很方便,為什麼不坐飛機?」
「從江城到b市,開車十一個小時。」楚瑤的嗓音低軟,停頓許久,她說,「這十一個小時是我的。」
那是完全屬於她的空間,她不需要考慮任何人。
她可以聽土嗨音樂,她也可以在車裡肆無忌憚,無所顧忌。不受任何人約束,不用做淑女,不用裝優雅。
遠離社交,遠離所有人。
「跟我結婚的你,是真的你嗎?」溫景安開口,嗓音低醇緩慢,但他的目光很深,直直看著楚瑤。
「你覺得呢?」楚瑤不甘示弱的看回去。
溫景安霍然起身,長手撐在楚瑤身側,黑眸中情緒翻湧。下一刻,楚瑤就踹到他的傷口上。
溫景安疼的皺眉,俊美一張臉深沉,還撐在楚瑤上方。拇指擦過楚瑤細嫩的臉,近在咫尺,她的睫毛微微顫動,湖色眸子清澈。
溫景安近乎虔誠的低頭,親到她的眼睛上。
「你不想活了?」
血浸透了紗布,溫景安又躺回去,拿起楚瑤的煙盒取了一支煙點燃,「我覺得現在的你,才是真的。」
「你不如直接說你喜歡被虐。」楚瑤看過他洇濕的襯衣,他的衣領敞開著,露出大片胸膛。凌亂的衣服,俊美的臉在昏暗中格外深刻,薄唇咬著一支煙細細的煙。
溫景安抽女士煙竟然一點都不違和。
「太多假的,你處在我這個位置也會這樣不相信任何人。」溫景安瘦長骨節分明的手指彈落菸灰,慢然看向楚瑤,「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來要我的命。」
「你憑什麼覺得我不會要你的命?」楚瑤唇角一揚,夜色下,笑的妖冶,「你有錢,溫書玉和溫書琪都比你有錢。」
溫景安也笑了,他抽完一支煙,慢條斯理的按滅,「你不屑與他們為伍,你看不上他們。」
楚瑤相信法律,相信正義。她遇到很多不公平的事,她的位置,其實很容易特權。她是程老爺子的外孫女,可她一直在努力用法律解決。
「不是嗎?」溫景安道。
楚瑤起身推開車門,抬腿走了出去。
夜風清涼,席捲而來。不遠處高大的樹木開著細碎的繁花,香味飄過來,有幾分膩。車門敞著,片刻後,溫景安也下車。
楚瑤回頭,夜色之下,她的眼睛清凌,「你以為什麼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什麼都懂?什麼都了解?」
溫景安的目光沉下去,站在車的另一邊。
「就你一個人高高在上,清醒的活著。」
溫景安這種人,跌一次,一定會摔的非常慘,屍骨不存。
「就因為我了解你,你生氣?」溫景安嗓音低啞,他因為腰上的傷,倚靠著車門。
「你想多了,溫先生。」
小姑娘氣的細眉上揚。
楚瑤比溫景安小三歲,在他面前,可不就是小姑娘。楚瑤杏眸清澈,短髮被風吹的凌亂,露出巴掌大的臉。
精緻漂亮,裙擺在風裡飄蕩。
「楚瑤,我信任你。」
我不信你。
兩個人在風裡站了一會兒,溫景安咳嗽,邁開長腿走到楚瑤身邊,抬手落了個空。蹙眉,手落下單手抄兜,轉頭,「楚——」
楚瑤快步上車,「你信任你的錢。」
車窗還沒有關,溫景安手肘壓在車窗上,俯身。
車窗緩緩升起來,車內楚瑤坐姿端正,絕美一張臉冷酷無情。
溫景安:「……」
「上車,把你送到b市各走各路。」
溫景安在棺材裡仰臥起坐,他對楚瑤無計可施。坐上車拉過安全帶扣上,擰眉一言不發。
楚瑤把車開出去,車窗關上,車內寂靜。黑色轎車飛馳在高速公路上,楚瑤開啟了自閉模式,完全不跟溫景安說話。
四個小時休息半個小時,全程開了十二個小時。到達b市是早上十點半,她在溫景安的指路下開到郊區別墅區。
門禁森嚴,高大的樹木遮住了建築。刷了三道門才進去,楚瑤單手握著方向盤看外面的建築。
她還不知道b市有這麼一個地方。
溫景安是真怕死。
穿過最後一道門,車進院子停穩。沈毅帶著人走下台階,迎了過來。楚瑤解開安全帶,那邊沈毅拉開車門,醫生和護士就來接溫景安。
楚瑤的鞋子落到地面上,青石板路,發出清脆聲響。
溫景安擺手拒絕別人的攙扶,下車後,手扶著腰回頭,「走吧。」
楚瑤環視四周,非常警惕。
「我又不會對你怎麼樣。」溫景安在心裡咬牙切齒,面上不表露分毫,「先休息下吧,我忙完會安排人送你回去。」
楚瑤跟溫景安進門,純中式裝修,從頭到外透著一股子迂腐的陳舊。
這是溫景安的地方?楚瑤跟溫景安結婚三年,怎麼不知道他還有這品位?
「楚老師,早餐給你準備了,你先吃早餐麼?」沈毅帶楚瑤往餐廳走,說道,「溫總的傷口得處理,你有什麼需要,直接吩咐我就行。」
「謝謝。」
溫景安和醫生上樓去了,楚瑤剛坐到餐廳,保姆就送來一碗小餛飩。青色瓷碗,玉白小餛飩,香氣撲鼻。
「吃完飯你要休息的話,二樓左邊第三間,是你的房間。」沈毅現在真成了大內總管,什麼都要管。
「謝謝。」
沈毅快步上樓。
這套房子太不像溫景安的風格了,楚瑤吃完餛飩,一輛黑色奔馳進了院子,隨後溫震先的秘書從車裡出來。抱著文件快步進門,徑直上樓直奔溫景安的房間。
溫震先還是疼麼兒,把所有資源都給溫景安了。
保姆送來新鮮的酸奶芒果,楚瑤剛吃了一勺,又一輛車進門。房子很大,餐廳的位置能看到門口,進門的人卻看不到她。
這回是溫氏集團的第二大董事,徐耀。溫氏集團一共四大股東,溫家占大頭。
這回真的是要死保溫景安,徐耀都下場了。
楚瑤把芒果吃完,起身上樓。書房的門敞著一道縫,溫景安半躺在沙發上,其他人都坐在另一邊。
楚瑤收回視線,她現在倦到了極致,只想去睡覺。
左邊第三個房間,房間整體是暗色裝修,這倒是很符合溫景安的風格。黑色落地書架占據了一整面牆,灰褐色單人床,床單顏色也很重。從裡到外透著一股冰冷,衣帽間在裡面,楚瑤推開門。
冷氣撲面而來,三面牆的衣櫃,分三個顏色。黑白灰,這是溫景安的房間吧?衣櫃擺放整整齊齊,除了溫景安這個強迫症,誰會這麼掛衣服?
楚瑤的衣帽間就是隨手擺,絕對不會區分顏色長度款式。
這是溫景安的房間?那這套房子不是溫景安的,不然誰會在自己的房子裡放一張單人床?
一絲不苟的衣帽間角落卻放著兩個嶄新的女裝一線品牌手提袋,格格不入。
楚瑤走過去打開手提袋,兩條裙子。粉色睡衣裙和黑色長裙,楚瑤的尺碼,為她準備的?只是這死亡芭比粉,溫景安的審美還好嗎?
溫景安不能人道,楚瑤倒是不怕在他這裡睡,就是不知道要在這裡待多久。
換上睡衣,走進浴室。浴室里多半是男士用品,零散的擺著幾個包裝都沒拆的女士用品,全是楚瑤不喜歡的牌子。
她放下包裝盒,目光上衣停在洗手台的戒指盒上。藍色絲絨戒指盒,上面擺著一隻男士鉑金戒指。
————
溫景安包紮完傷口,打了兩針,就開始忙。
上周董事會主要內容,溫震先讓溫景安暫代董事長職務,這一手是為溫景安上位做準備。
他們都知道老爺子偏心,沒想到心能長的這麼歪。老爺子確診,無力回天,溫書琪和溫書玉就坐不住了。
溫書玉飛了一趟紐約,回來就直奔b市,聯絡董事想逼宮。他們再不反抗,溫家的一切都給了溫景安這個狼崽子。
溫景安要回去安排周欣。
溫書琪就找到機會,想對溫景安下死手。他們深仇大恨,這輩子都不可能和解。
溫景安將計就計,導演了一場謀殺。
他沒想到司機會反水,計劃出現失誤。他被捅了一刀,幸好這幾年溫景安偽裝的好,所有人都低估了他的體力,病秧子也能反殺。一刀沒捅進去,就被溫景安給撂倒了。
溫景安啟動二次方案,脫身途中還捲走了楚瑤。
這一趟險冒的非常值。
徐耀和陳秘書帶來了兩個消息,一個是溫震先要回來主持局面,溫景安想上位得在這個時候從溫震先手裡拿到股份。
另一個是目前董事會只有徐耀站在溫景安這邊,徐耀是溫震先的人。其他兩大股東之前就野心勃勃,現在借著勁兒想翻天。
溫景安緩緩喝茶,沈毅進門把透明的密封袋遞給溫景安,「楚老師的東西送到了。」
「她不去。」
透明袋子裡裝著白色手提包,手機車鑰匙一併裝在裡面。昨晚溫景安吩咐沈毅去找明瑞要,快馬加鞭的送到。
「溫書琪出來了嗎?」溫景安拿酒精噴霧細細噴袋子,噴完,拿濕紙巾擦乾淨,打開袋子包裝從裡面取出楚瑤的包和手機。
「還有十幾個小時她才能出來。」
手指碰到手機屏幕,手機亮了起來。屏幕上最新通知顯示出新簡訊,來自陌生號碼,內容:你不仁別怪我不義。
楚瑤的密碼是她的身份證後六位數,她所有東西都用的這六位數。溫景安解開手機,打開簡訊,一共二十條威脅簡訊,來自同一個陌生號碼。
「楚雲海最近在幹什麼?」溫景安靠在桌子上,冷肅指尖滑動手機屏幕,一條條觸目驚心的簡訊,先是哀求,隨後是辱罵,罵的極其難聽,最後威脅。
「雲城項目財務漏洞,那塊地來歷不明,現在上面已經成立專案組在查他。現在有上百億漏洞根本填不上,他要涼了。」沈毅是楚瑤的粉,才會關注楚雲海。
溫景安拿起自己的手機撥這個號碼,通的很快,楚雲海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膽子真大,敢用這個號碼威脅。
溫景安滿臉陰翳掛斷電話,修長手指夾著兩個手機,操作著楚瑤的手機。刪除簡訊,又把號碼拉黑,這些簡訊不能讓楚瑤看到。轉身回去打開電腦,把一封郵件發送出去,涼薄聲音浸著陰狠,「我要他現在涼。」
作者有話要說: 前一百送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