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玻璃搖下,何璟的臉赫然出現在駕駛位上。
「喲!又見面了多愛!」何璟頭頂騷包地戴著並不需要的墨鏡,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衝著許多愛揮了一下。
許斌有些驚訝,看看兩人,「小何,你認識我女兒啊?」
說完,他先拉開車門上了車。
許多愛也上車,一轉頭,對上林光微深邃幽暗的目光。
她看了許多愛一眼,接著慵懶的起身,隨著她手裡的動作,座椅也跟著往前面移動了下。
「哎呀,謝謝小林,不然叔叔這腿還真不好放了。」許斌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和許多愛笑起來的眼睛像極了。
「不用謝……真是,太巧了吧?」林光微的聲音很輕,後面那句話幾乎只有他自己能聽到。
兩人上了車後,何璟便開車出發了。在這輛車上,可能只有許多愛不知道是去哪裡的。
她還沒提問,身邊的許斌先她一步問了一個問題:「多愛,你怎麼故意輸給老王啊?」
三年沒見了,許斌想到之前女兒和老王玩象棋的時候,總是費盡各種心思想要獲勝。怎麼現在不僅棋風變了,還知道讓著老人了?
許多愛感受到前面林光微和何璟的好奇,心中微微嘆氣。她其實不是很想把這種私人的想法擺到人面前說。
「沒什麼,只是這兩年王爺爺心臟方面的疾病更嚴重了,我怕他一生氣就……」
許斌扶了扶他臉上的眼鏡兒,思考了下也點點頭,「確實,你王爺爺畢竟都八十幾歲的高齡了,活到這麼老不容易啊。」
說完,他又想到什麼似的撲哧一下笑出來,「哈哈,想當初你第一次贏他的時候,他的表情可難看了!」
許多愛坐在旁邊,沒有笑,也沒有再說話。
許斌笑了一會兒,發現女兒沒有跟著自己笑的意思,尷尬地轉頭假裝看風景。
許多愛其實只是不想在別人面前說這些事情,林光微也就罷了,何璟為人到目前為止,她不太喜歡。
她抓著膝蓋上的白色吊帶裙,很不習慣——早知道今天就不換衣服了。
林光微坐在前頭,目光漫無目的地看著窗外。他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
二十分鐘後,車子開進了南郊的一處私人花園別墅中。
這座花園別墅位於半山腰,和其餘在山腳下的別墅隔開了。許多愛看著窗外修剪良好的綠植花木,大概猜到這裡是哪兒。
好像就是兩年前吧,聽說有一位從國外回來的富豪開發了西紅市區南郊的這塊土地,改建了別墅區。
而裡頭最大最舒服的別墅,富豪是留給自己家人使用的。最根本的原因,則貌似這位富豪家老宅在此處。
下車後,許多愛跟著其餘三人行走其中。
她看著眼前這頗有古韻的建築物,它和山腳下的那些別墅外觀區別有點大,便知道之前的那個原因多半是真的。
何璟和林光微走在最前頭,看來對這裡很熟悉。許斌也挺輕車熟路的,看來之前到過這邊。
走了沒一會兒,何璟在前頭紳士地拉開一扇大門,衝著許多愛眨眨眼,「多愛,請。」
他後頭的林光微不客氣地白了他一眼,轉頭微笑著對許斌說:「許叔,您先進去,今天晚上就讓我帶著多愛吧!我們可是好朋友呢!」
許斌一聽這話,連忙點頭,「好啊小林,謝謝你啊!」
他第一個進去了後,林光微卻不客氣地一推何璟,把看上去比他強壯的何璟也推了進去。
厚重的門關上,卻沒發出一絲聲音。
許多愛看著眼前的林光微,一時無言。
「是不是有點想跑?」林光微偏頭,他今天做了一頭微微的捲髮,所以此刻髮絲都乖順地垂到他的肩上。
許多愛沒有否認,她其實不想來這種地方。一想就知道,肯定是爸媽剛回國就被人惦記上,然後被人請到這裡了。
要麼是飯局,要麼是酒局,或者兩者都有。
想到自己好久沒見到的爸爸媽媽,大多數相見都在這種場合。而且旁邊都是一群自己不認識的人,還要聽他們夸爸媽,夸自己……許多愛有點煩躁。
她抬眼,林光微正噙著一抹瞭然的笑看著她。
「不舒服就說出來啊,多愛,這可不像你。」林光微慢慢地俯身,跟她說悄悄話,「我知道這裡有個好玩的地方,走吧?」
接著她伸出右手,掌心朝上,仿佛是在邀請許多愛跳舞一樣。
許多愛自嘲地笑了下,輕輕地把右手放進林光微的手掌心。她剛一放上去,對方的大手就牢牢地握緊了。
「喂,你們怎麼還不進來?……」
旁邊厚重的大門打開了一角,露出裡頭觥籌交錯的一絲殘影。
「跑!」
林光微牽著許多愛,朝著前方影影綽綽的廊橋跑去。身後所有的聲音都小了,許多愛只聽到耳邊傳來的前頭林光微的喘息聲和笑聲。
風拂過她的白色吊帶裙,她恍若一隻遁入花園的白蝶,只一瞬間就和前面的蝶一起隱沒在了繁重的墨綠中。
後頭的何璟只跟了幾步便放棄了,他回身走了幾步,恍然大悟一般站定,「呀,林光微你小子!」
林光微帶著許多愛沒跑多遠,便開始漸漸步行了。他們進了一條隱秘的小路。
他一直抓著許多愛的手沒放開,許多愛也沒抽回來,畢竟朋友之間都是這樣的。如果自己現在抽回來,豈不是會讓林光微尷尬?
許多愛想到了彭桃。
剛開始彭桃挽著自己的時候,被她很生硬地拒絕了好幾次。結果,彭桃還以為自己討厭她……
行走在開闊的山林間,許多愛剛剛那點煩躁已經煙消雲散了。她甚至已經在想,自己和林光微就這樣跑了,爸媽聽到後那驚訝的樣子。
「吶,到了。」林光微停下腳步,依舊沒放開握著許多愛的手。
許多愛收回思緒,抬眼看去,紅霞和碧波映入她的眸中。
此時太陽將落未落,打散一片片紅雲在藍調的調色盤上,她們面前有一潭小小的湖水,雖不大,卻將整片天空都刻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