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舜華和趙子詢一齊震驚地抬頭,趙子詢脫口而出:「父親,不可!」
趙承鈞忍耐已到極限,冷冷地看著他們:「為何不可?」
趙子詢咬了咬牙,豁出去了,實話實說道:「父親,先前舜華確實假報懷孕,但是在上京路上,她真的懷上了孩子,至今已有兩個月。兒臣知道舜華做錯了許多事,不可饒恕,但是她畢竟有孕在身,望父親看在她腹中孩子的份上,多寬限些時日。好歹等她將孩子生下後,再行杖責。」
趙子詢不敢求免掉刑罰,只能盡力將杖責推遲。懷孕的時候不能打,等生下孩子要坐月子,更不能打;等出了月子,又要照顧小孩,也不能打。這樣一拖再拖,這頓板子就只能不了了之。
趙承鈞正在盛怒,趙子詢不敢強行求情,只能想辦法曲線救人。然而趙承鈞壓根信都不信,他看著信誓旦旦、煞有其事的趙子詢,都覺得可笑:「事到如今,你們還想騙人。滿口謊言,無一句真話,這就是王府的世子和世子側妃。我已經給過你們一次機會,這一次,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趙承鈞說完,沉下臉,厲聲說:「拉下去。」
劉吉不再耽擱,立刻帶著人上前,拖住周舜華胳膊。周舜華被嚇到了,瘋狂掙扎:「靖王,我沒有說謊,我真的懷孕在身!你如果不信,大可找太醫來查!」
這種招數上一次就用過了,趙承鈞知道周舜華有暖香丸,就算太醫來也查不出什麼,趙承鈞早已失去耐心,理都不理,只是不耐煩地皺起眉。
劉吉一看,知道趙承鈞嫌吵,熟練地將周舜華的嘴巴塞住。周舜華瘋了一般,嗚嗚掙扎,趙子詢臉色也變了,焦急道:「父親,這次她真的有孕!兒臣以性命擔保,絕無半句謊言。」
趙承鈞依然毫無動容的樣子。趙子詢越發著急,眼看周舜華被拖走,趙子詢忍無可忍,直接上手攔劉吉的動作。趙承鈞坐在上首挑了挑眉,用眼神示意周圍的侍衛,將趙子詢拿下。
靖王府的侍衛全是趙承鈞的親信,趙承鈞授意,他們二話不說就將趙子詢押住。趙子詢一個年輕人怎麼敵得過軍中精英,他都沒掙扎兩下,就被牢牢扣住了。
趙承鈞都氣笑了,緩緩道:「好,可真是好極了。我念在有外人在,屢次給你顏面,結果你不光謊話連篇,還敢攻擊本王的人?」
趙子詢也知道他犯了大忌,但他是個男人,怎麼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人、孩子被拖出去受刑?趙子詢被人牢牢控制著,稍微一動胳膊處就傳來鑽心的痛。可是現在趙子詢根本無暇注意疼,他費盡全部力氣,抬頭對趙承鈞說道:「父親,你也是有妻有子的人,怎麼忍心用這種殘忍手段對待一名孕婦?舜華她有孕在身,根本經不起板子!」
直到現在,他們還嘴硬。趙承鈞冷笑一聲,淡淡說:「就算她真的有孕在身,她知道心疼自己的孩子,那當初算計人的時候,她就沒想過唐師師也可能懷孕嗎?拖出去,即刻處刑。」
劉吉聽到這裡就知道,此事再無迴旋餘地。劉吉對趙承鈞打了個千,很快拖著周舜華離開。
趙子詢目眥盡裂,眼睛中幾乎迸出血來:「不要,你們住手!」
年輕的世子在王府中顯然沒有任何話語權,無論他如何嘶吼,院外都傳來板子的聲音。砰,砰,砰,第三板子的時候,外面的聲音停了一下。
趙子詢絕望地閉上眼,他知道,他的孩子已經沒了。
趙承鈞眉梢微微一動,目光中露出驚訝之色。劉吉束著手快步到趙承鈞身邊,附耳說道:「王爺,見血了,似乎真的有孕。」
趙承鈞走後,唐師師安安心心地躺在床上,臥床養胎。趙子誥醒了,吵著要找唐師師,唐師師現在不能下地,就讓奶娘將趙子誥抱到床上,她陪著趙子誥玩。
趙子誥現在已經能蹬著走幾步,他一挨到床沿就飛快地朝唐師師撲來,撒嬌讓唐師師抱。丫鬟們嚇了一跳,趕緊把趙子誥抱住:「小郡王,不可!」
唐師師也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覆住小腹。好在只是虛驚一場,唐師師鬆口氣,說:「沒事,放他下來吧。」
趙子誥被放到被褥上,他爬行已經非常利索,很快爬到唐師師身邊,拉著唐師師的衣服,讓唐師師抱。唐師師也想抱,但是她現在小腹不能用力,實在不敢抱他。
唐師師嘆氣,說:「你對你自己的體重有點數。你是大孩子了,要學會自己走。」
趙子誥聽得似懂非懂,丫鬟們笑道:「小郡王,王妃肚子裡有小寶寶了。等再過幾個月,你就要添一個弟弟妹妹了,喜歡不喜歡?」
趙子誥哪能懂什麼叫弟弟妹妹,他見丫鬟們笑,他也跟著笑,一邊笑一邊拍手。丫鬟們鬨笑,高興道:「王妃,您看,小郡王也喜歡呢。」
唐師師無奈,笑道:「他懂什麼。不過這次可別是兒子了,再來一個趙子誥,我可吃不消。」
「有小郡王這個哥哥在,無論王妃誕下郡王還是郡主,都會被哥哥保護的很好的。」丫鬟說著,去逗趙子誥,「小郡王,你說是不是?」
趙子誥咧出自己的大門牙,咿咿呀呀叫。丫鬟們湊趣,說:「王妃您看,小郡王也答應了呢。郡王,您是長兄,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以後可不許欺負弟弟妹妹。」
丫鬟不慎說了長兄,她嚇了一跳,慌忙抬頭去看唐師師。然而唐師師低頭逗趙子誥,仿佛並沒聽到。丫鬟鬆了口氣,背後嚇出一層冷汗。
唐師師怎麼可能沒聽到呢,她只是不想演戲而已。唐師師先前還假惺惺地說些場面話,現在,她連場面話都懶得說了。
讓一個渣男回心轉意的最快方法是什麼?當然是拆散他的後宮,截斷他的氣運,並且給他生一個弟弟,搶走他的皇位。這樣一來,他只能仰唐師師鼻息過活,可不是很快就回心轉意了麼。
唐師師靠在床上,一邊回想書中劇情,一點逗趙子誥玩。她們正在說話,外面忽然疾步走來一個丫鬟,停在屏風外,似乎欲言又止。
唐師師看到了,問:「怎麼了?」
「王妃,太醫來了。」
「嗯?」唐師師奇怪,「太醫剛剛才離開,為何又回來了?」
丫鬟走進屏風,壓低聲音說:「聽說是周側妃流產了,太醫趕回來救人。」
唐師師慢慢挑起眉毛,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語句形容她的心情。周舜華竟然真的流產了?不對,周舜華什麼時候懷了孕?
唐師師淡淡給丫鬟們使眼色,丫鬟們會意,抱起趙子誥出去了。等人走後,唐師師問傳信的丫鬟:「好端端的,為什麼流產?」
丫鬟聽到這裡垂下頭,低聲道:「王爺查出周側妃和內應勾結,下令將周側妃杖責三十。沒想到側妃有孕在身,才三板子,就見血了。」
唐師師聽到這裡,無話可說。她算是明白為什麼剛才傳信丫鬟進門的時候表情很奇怪了,原來,竟是趙承鈞打的。
上元節那天,唐師師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回來後姚太后就翻臉了。姚太后態度變化得這麼快,只能是有人告密,而告密人選,委實不難猜。
再結合今天的事情,唐師師可以很輕鬆地確定告密者是周舜華。她都能猜到,更不必說趙承鈞。她剛才以為趙承鈞出去忙公務,沒想到,他是去處置周舜華了。
周舜華裝神弄鬼小半年,等真的有孕時,也沒人信她了。陰差陽錯地,她好不容易盼來的孩子就這樣流走了。
唐師師唏噓,這是趙子詢流掉的第二個孩子了吧,還是最喜愛的女人懷的。可惜,這個孩子也早早夭折了。僅此一事,就算是親生父子也要生心結,何況趙承鈞和趙子詢是收養關係。唐師師原本還煩惱要如何不著聲色地離間這兩人,現在看來,根本不需要唐師師做什麼。
趙承鈞和趙子詢生隔閡,只是遲早的事。
即便趙承鈞立刻叫了太醫過來,但無濟於事,周舜華的孩子最終也沒有保住。聽說周舜華哭得幾乎暈死過去,她挨了三板子,又經歷流胎,身體大受打擊,連床都下不來。
唐師師當天晚上特意熬到很晚,聽到開門的時候後,唐師師一個激靈清醒,問:「王爺?」
外面的腳步聲停了一下,隨即,趙承鈞走到內室,低低嘆氣道:「你怎麼還沒睡?」
「王爺沒回來,我睡不著。」唐師師說著,不經意看向趙承鈞,「王爺,周側妃那邊……」
「已經收拾好了。太醫開了調養身體的藥,至於喝不喝,就是她的事情了。」
唐師師輕輕哦了一聲。她見趙承鈞臉色平淡,以為趙承鈞心情不好受,特意握著趙承鈞的手說:「王爺,你不要自責,此事錯不在你。你並不知道她懷孕,他們謊話連篇,不怪別人不相信他們。」
狼的故事說多了就沒有人信,周舜華也是如此。周舜華害盧雨霏流產,如今,自己也陰差陽錯落胎,興許這就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吧。
趙承鈞嘆氣,錯誤已經鑄成,追究誰是誰非已經沒意義了。趙承鈞將被子拉高,對唐師師說:「我知道,我就算再不成器,也不至於讓你來安慰。你自己都十分危險,不要管別人了,好好養好自己才是真的。」
唐師師見趙承鈞並沒有鑽牛尖角,放鬆一口氣,笑道:「我當然知道。我現在不方便去探望周舜華,便給她送些補身體的藥物吧,也算是我這個嫡母的心意。」
趙承鈞笑著點頭,說:「甚好。」心裡卻知道趙子詢和周舜華壓根不會動他們送來的東西,那些名貴補品,終究是浪費了。
趙承鈞想到趙子詢,也覺得十分棘手。今天看趙子詢的表情,明顯和他生隔閡了。但是趙承鈞現在騰不出手管趙子詢,只能再等等,等他將外面的事處理完畢,再和趙子詢化解心結。
趙承鈞非常明白,冤有頭債有主,周舜華撐死了只是把刀,姚太后才是真正的元兇。母妃和哥哥們的血仇還沒有報,姚太后竟然又將手伸向唐師師。趙承鈞忍耐了十三年,如今,輪到他還手了。
姚太后狂妄了太久,已經忘了害人時,也要做好被人報應的準備。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如此,趙承鈞就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