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斷拐
夏佐的不安成真了。
他，小鼻子，小胖子和小矮子，四個人被一起帶到了鍊金室內。
小鼻子雙眼皮腫著，還沒有睡夠。
小胖子和小瘦子，這兩個很少見面的牢友，臉色蠟黃，連麵包都沒吃上幾口就被拉過來了，餓得小腿打顫，額頭上冷汗淋漓。
夏佐用頭髮遮住臉孔，身姿歪歪斜斜的，看上去萎靡不振，其實是四個人中狀態最好的。
惡老頭讓四個男孩貼牆站著，觀摩自己熬製藥水的過程。
這次，不是簡單的試藥。
「數十天了，我還是沒成功。」
惡老頭往坩堝里倒入一勺白色的粉末，輕拍機械臂，讓它轉動起來，繼續攪拌坩堝里的濃稠藥水。
「我給你們成為學徒的機會，給你們麵包，給你們住所。」
惡老頭轉過身，兩隻隱隱透露凶光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男孩們。
「失敗了，還是失敗了。你們沒有成功。不不不不…」
惡老頭晃動腦袋，右手重重拍打書桌，發出嘭嘭嘭的巨響。
「是我！失敗了！」惡老頭嘶吼道。
他從鍊金桌上拿起兩瓶墨綠色的藥水，全部倒入坩堝里，隨手拋到牆上，任由玻璃瓶碎成玻璃渣。
緊接著，拿起另外兩瓶藥水，重複同樣的動作，愈發粗魯、兇狠。
「是我太仁慈！」
「是我太縱容！」
「我早該這樣了！」
惡老頭抱起鍊金桌下的一盆藥水，倒入坩堝里。水面上竄出一道詭異的綠色濃煙，氣泡爆裂聲密密麻麻連成一片，滾燙的熱水飛濺到鍊金室各個角落。
四個男孩畏縮地抱成團。
夏佐借著同伴們的身軀當掩護，眼神掃視屋內，尋找那根可以伸縮的拐杖。
找到了！就在書桌上，被好幾本書籍蓋住了仗身，只露出小半截把手。
夏佐緊咬嘴唇，尋思著找機會給近乎瘋癲的惡老頭，來上一擊重重的背刺。
可是，惡老頭好像平靜下來了。他雙臂撐在鍊金台上，肺部像破舊的鼓風機一樣鼓動又壓扁，呼哧呼哧地喘粗氣。
惡老頭用勺子舀起沸騰的湯水，裝滿整整四支漿液翻滾的熱辣藥劑。
「你們，喝掉它們！」惡老頭坐在木凳上說道。
小胖子、小矮子和小鼻子，似乎是順從慣了，也似乎是害怕被打罵，當即走到鍊金台前喝下藥劑。
留下夏佐呆在原地，顯得非常突兀。
他們三個人喝完藥劑之後，不約而同地摔倒在地上打滾，最開始還能喊出聲，十幾秒過後，就變成了磨牙和嗚咽，再然後只能無聲地蜷曲身體，手指扣住一切能抓住的東西。
「你！喝藥！」惡老頭錘了一下凳子的扶手。
夏佐朝藥水丟出探知術，這次是60分鐘內扣血32點…再怎樣加點都無濟於事…升到LV.2給的1個自由屬性點可以省下了…
難道真的完了嗎？要不要把屬性點加到力量上拼一把？
「不！等一下！」
惡老頭猛地站起來，一把拽住夏佐的衣領，噴塗口水怒喝道：「我想起來了！你偷懶，倒掉藥水！小把戲，我發現了！！」
夏佐被惡老頭堆到牆邊，後背撞在牆上。
「我要，懲罰你！」惡老頭把鍊金台底下剩餘的三盆藥水都端出來，全部倒進坩堝里。
「桀桀桀！」惡老頭暢快地獰笑，親自拿起勺子攪拌坩堝。
霎時間，水面噴湧出磅礴的濃霧，把惡老頭的碎發吹飛，整個人散發旺盛的邪意。
夏佐緊盯書桌，緩緩地挪過去。
咕嚕，砰。
坩堝冒起一個拳頭大小的氣泡，炸裂時的聲音像悶雷。
夏佐身形停頓，剛才那氣泡釋放出的氣體是不是帶著火苗？
咕嚕，砰。
確實帶著火苗！
咕嚕，砰。
咕嚕，砰。
氣泡出現得越來越快了！火苗一縷一縷地出現在坩堝上空。
夏佐眉頭髮緊，猶豫著是去書桌，還是躲回到牢房的走道里。
咕嚕，砰。
咕嚕，砰。
咕嚕，砰。
夏佐反向挪動，悄悄地走向鍊金室的房門。
咕嚕，砰。
咕嚕，砰。
咕嚕，砰。
咕嚕，砰。
惡老頭呆滯地看著火苗，數了數腳下翻倒的空盆，雙手插到髮根里大喊，「我做了什麼！我都做了什麼！不行，我得補救！！」
惡老頭拿起勺子，伸進劇烈翻動的湯水裡，舀上來的卻是半截被融化的勺子。
「要糟了！」
夏佐低喝一聲，拉起腳下神志不清的小鼻子，雙手使勁奮力拖向走道。
他剛轉進拐角，身後的氣泡炸裂聲像怒射的機關槍一樣連貫。
突突突突突突
轟！！
湯水驟然爆炸，氣浪炸裂了坩堝，震碎了試劑瓶，掀翻了惡老頭。
磅礴的赤色火焰，吞噬鍊金室的一切生物和道具，跟隨兇猛的氣流鑽進走道里。
夏佐被推翻在地，雙手下意識護住腦袋，焦灼的赤焰從身體上擦過去，帶來一陣劇痛和衝擊，雙耳中全是轟鳴聲，耳膜鼓脹到萬分刺痛。
夏佐張大嘴巴發出哀嚎，在痛苦中堅持了數秒，最終昏迷過去。
…
不知過了多久，夏佐再次醒來。眼前是低沉到地面的灰霧，整個牢房地道里全是焦糊的味道。
「我還有多少血」
【血量】10/20（輕度震盪，輕度擦傷，輕度震傷，輕微燒傷，輕微中毒）
「咳咳…」
夏佐緊貼地面，避免吸入煙霧，匍伏在地爬向鍊金室，入眼的是三具人形黑炭。
惡老頭呢？死了沒有？
地上遍布破碎的木板和木條，鍊金台和書桌全都被爆炸轟碎了。原先坩堝的位置上，出現了一灘黑色的泥渣，是煙霧和焦味的源頭。
惡老頭的身影，被埋在一片焦黑的廢渣堆里，只露出兩條腿在外面。
夏佐停在鍊金室門口，在小鼻子身邊感到鼻翼發酸…可能是眼睛被煙霧熏到了，這才會流出幾點眼淚，沒什麼大事。
他繼續爬行，翻看廢渣堆。
惡老頭徹底死透了，胸前插著一塊鋒利的玻璃片，殷紅的血液將長袍浸染成黑色。
夏佐在惡老頭的腰間摸索，找到了鑰匙串和一個乾癟的小錢袋，裡面有一些圓形的硬物。
牢房的6把鑰匙是同款，很好辨認。鍊金室的鑰匙較長一點。剩下的那把最長、最粗的鑰匙，肯定對應書桌後面的鐵門了。
夏佐在鐵門下反覆吹開煙霧，嘗試幾次後找到了鎖眼，順利地解開鎖扣。
他側臥身子，雙腳踩住牆面，雙手抓住沉重的門板，拼盡全力也只拉開了一絲縫隙。
力氣實在太小，這金屬門板足有三根手指那麼厚，根本拉不動它。
對了，那根拐杖可以當作撬棍。
夏佐回到惡老頭旁邊，從對方身下找到了拐杖。
他把拐杖塞進縫隙里，留了一半在門內，再次側躺用力。
吱呀~生鏽的門軸被強行轉動。
咔嚓咔嚓，拐杖發出脆響，在門板轉動一些角度後斷成了兩截，內部精密的雙層結構展露無遺。
壞了的伸縮拐杖說不定也能賣錢…
夏佐把它收好，從門縫裡爬出去。
鐵門外面是一條向上方延伸的泥土隧道，坡度陡峭，空間狹窄，兩側的泥土之中還能看到草根和爬蟲。鍊金室里的濃煙沿著隧道向外飄散。
夏佐手腳並用來到隧道頂端，這裡被一塊木板封住。
「1，2，3，用力！」
掩蓋草皮的木板被推開，耀眼的陽光射入眼帘，久違的新鮮空氣灌入鼻翼，滋潤久經折磨的肺部。
「出來了！出來了！」
夏佐鑽出地洞，張開雙臂歡呼，沉醉地吸入蘊含草腥味的清新空氣，眯起眼仰望天空，繼而環顧四周。
此處是一片林中空地，樹林寂靜又深遠，成群的樹木把這裡包圍。它們像是沉默的守衛，凝視著從地洞裡鑽出來的男孩。
有個情況不太妙。
這樹林怎麼從每個角度看上去都非常相似啊？
夏佐轉向左邊右邊，又看了看身前身後，不管哪個方位都是樹幹林立的景象，最大的區別就是樹木的粗細和顏色有些不同。
這這這怎麼連一條路都沒有。惡老頭這是把自己的鍊金室藏在什麼地方了…
他抬起頭，通過太陽的位置，大概推算出東南西北，接著回到地下的鍊金室搜尋一番。
再度返回地面的時候，背上多了一個布包裹，裡面是僅存的乾糧和淡水，還有裝著3枚銀幣的錢袋。
那副斷掉的拐杖，用一條麻繩牢牢綁住，勉強還可以使用。
從惡老頭身上發現的銀幣，不是那種拇指大小的硬幣。
它們是有手心那麼大的、貨真價實的銀幣，正反面刻有圖案，寫著「星夜王國，羅薩克省鑄造」，「面值1銀元」之類的文字。
硬幣的表面在陽光下反射耀眼的銀輝，一看就很寶貴。
鍊金室里沒有找到任何紙質的信息。
不管是惡老頭的身份、他所做的鍊金實驗，還是此處的地圖等等，全都在先前的大火中化為灰燼
更不巧的是，夏佐在穿越前，什麼野外求生知識都沒學過，只能依靠自己的推測來挑選行進方向。
東邊的樹下，樹叢更多。西邊的樹下，樹叢多，碎石子也多。
他往南邊的樹林裡走了幾步，沒多久便臉色蒼白地折返回來。
那裡是已故男孩的埋屍地…惡臭四溢，半截腐爛的胳膊伸出地面。
按照正常邏輯，惡老頭會挑沒人經過的方向來毀屍滅跡。
與之相反的方向，也就是北邊，可能會有人類出沒。
夏佐綁緊布袋，用拐杖劈開長著倒刺的樹叢，揮手驅趕蚊蟲，在森林艱難前行。
這一走，就是一整個白天。
直到傍晚時分，太陽低垂在西邊的天上，依然見不到任何人類的活動跡象。
他一度懷疑自己走錯了方向，甚至是在地洞附近打圈，但最終克制住了掉頭的衝動。
那樣只會把時間浪費在往返的路上，還不如向北方一路走到天黑，走到糧盡水絕，走到完全沒力氣為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