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之日愈發的臨近,遲榕已然連續數夜睡不踏實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白日裡,她自約了一桌飯局,除去來往甚密的宋曉瑗與彭一茹,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葉君與周玉棠,亦然赴約。
同窗五人,便是在那善堂之中,一道吃了一頓粗茶淡飯。
一桌餐飯,乃是大正下廚所為,他從一介流民,變為如今善堂的管事之一,權少不了遲榕的施救,故而感激萬分。
飯桌上,心中千言萬語,口中寥寥無言。
世事無常,此去經年,大概是此生不復相見了。
於是遲榕輾轉難眠,橫豎再也睡不安穩,索性翻身下床,預備收拾一番行李。
那廂,吳清之大抵是累極,眉宇微皺,雙目緊閉,竟不曾轉醒。
遲榕輕手輕腳的在房中轉了一圈,她的小東小西本應該有很多很多,誰料,當是時,卻實在選不出什麼非要帶走的物件。
鋼筆與翡翠鐲子自是不會離身的,其餘的,婚紗照片、吳清之在雍園拍下的陶瓷娃娃、小柳所贈的撥浪鼓,便是遲榕能夠想到的全部。
她既如此,那麼,吳清之的行李,大概只會更少。
果然,思及此,遲榕正欲鑽回被窩,卻聽得一聲沙啞的低吟。
「遲榕,怎的不睡?不日還要趕火車,切莫累壞了。」
吳清之探出一手,幽然打亮了床頭燈,他緩緩的坐起身來,一雙鳳眼在那微黃的光芒之中簡直難以睜開。
擾了吳清之的睡眠,遲榕自是愧疚非常。
於是,她正欲打著呵呵一筆帶過,卻不料,吳清之已然漸漸的清明了心神。
他只輕聲問起遲榕,究竟在整理些什麼,問過了,遂一道參與其中。
隨後,唯見吳清之擺放好鋼筆、手錶、照片、錢夾爾,最終,竟是取出一份絲帛婚書,是為打點妥當、清點完全。
「遲榕,還要再帶上你,便是我的全部了。」
吳清之低聲笑道,旋即將她擁入懷中。
遲榕看著燈下寥寥無幾的行李,來來回回,儘是她有關於吳清之、吳清之有關於她的。
遲榕驀的紅了眼睛,她蜷縮著身體,瓮聲瓮氣的說:「吳清之,我好害怕搬家!」
吳清之輕聲道:「遲榕,有我在,哪裡都會有家的。」
於是,夜深露重,徹夜難寧。
躲也躲不掉的,那車票上印的日子終於到了眼前。
火車站略顯擁擠,遲榕穿著過年時的新衣,由吳清之牢牢的牽著,絕不分離絲毫。
大約等了片刻,人員已然到齊,遲榕正欲轉身,卻聽得吳清之笑道:「遲榕,還有兩個人,要同我們一起走。」
話畢,但見那不遠之處,疾疾的跑來兩位男子,且皆為高挑的身材,西裝革履,配一頂呢帽,簡直熟悉得過分。
「看什麼看!火車上有人陪你打撲克,你難道不開心嗎!」
蔣興光直指遲榕眉心,笑得爽快,「我們哥倆要是不跟著吳清,他遲早要被你這敗家子嚯嚯乾淨!」
遲榕大驚,然,卻是喜上心頭,更添幾分惱火,當即辯駁道:「我夫君寵著我,你難道不服氣!」
蔣孟光攔住弟弟,復又與吳清之勾肩一下,方才說道:「吳清,如今你闔家美滿,當然少不了我的功勞罷?」
他日鬧劇一出,蔣孟光是為罪魁禍首,如今看來,卻是他之成果,牽出一段美好姻緣。
「孟光,實在謝過。」
吳清之一面輕笑,一面與他遞去一個眼神,「今日之事,更要再謝。」
遲榕立在旁的聽著,根本一頭霧水,原以為吳清之謝的是這兄弟二人的不懈相隨,便不再掛心。
於是,終於乘上火車,車票自然選為頭等座,一連幾間包廂,清淨整潔,窗外風景更是如畫,美不勝收。
遲榕的心情漸漸的緩解了一二,只是,甫一想到從岳安乘火車至廣南,約莫需要五六天的時間,她便再次蔫了下去。
索性,遲老爺慣常出遠門,隨身要帶麻將一箱,遂即刻召集人手,速速組成一桌牌局。
這麻將一推,竟接連不斷的推出五六天來,他自屢戰屢勝,唯蔣興光輸得徹底。
如此,火車一路向南,但近廣南之時,天氣濕熱非常,遲榕換罷冬衣,再席一身絲裙,卻仍是捂出許多痱子。
午時,遲榕乾巴巴的吞咽著盒飯,倏爾之間,便落下淚來。
但見她哽了哽喉嚨,手上動作不停,狠狠的撓著腰窩,小聲道:「吳清之,我想回家,我不喜歡熱天,我不愛吃這些飯菜!」
吳清之奈她不得,唯有放下盒飯,一迭聲的哄道:「遲榕,忍一忍,很快就到香港了。」
「你騙人!到了廣南,還要坐輪船!」
遲榕終於忍受不住,指尖愈發的用力,旋即,那絲裙之下,竟漸漸的印出些淺淺的血漬來。
「我想回家……」
遲榕本不想哭的,可是身上一不舒坦,便是抑制不住的委屈起來。
然,甫一哭過,心中卻又後了悔。
南方天氣反常,絕不同於岳安的涼爽乾燥,豈止她不適應,這一行人,未嘗不是如此。
眼下,吳清之擔著全家人的責任,定然更加的勞累。
思及此,遲榕遂漸漸的止住了哭,自淚眼婆娑的看一看吳清之,咬一咬嘴唇,默不敢言。
這廂,她正暗自懊惱著,誰料,竟是吳清之微一嘆氣,開口道:「遲榕,怪我思慮不周,教你受委屈了。」
話音剛落,遲榕正欲聲辯,卻見吳清之施施然站起身來,推門而出,離了包廂。
他果然是生氣了罷。
是了,怎能不會置氣呢,吳清之寵她無邊,根本將遲榕養得頑劣,如今……
這下子,遲榕即刻慌了心神,她緊一緊牙關,再緊一緊,然,終於是一不留神,嗚嗚咽咽的哭出聲來。
遲榕壓著哭聲,唯恐被隔壁包廂的遲老爺聽見,誰知,壓得越緊,哭得便越急。
當是時,遲榕已然哭得上接不接下氣,更加的打起了嗝,卻是此時,房門吱呀一聲,緩緩的打開了一條縫隙。
遲榕即刻抹一抹臉,唯恐教旁人瞧見自己的哭相,誰知,房門洞開,卻見吳清之手持兩把水壺,立於門外。
只一眼,吳清之便急匆匆的奔上前來,緊張道:「遲榕,怎麼了,別哭,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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