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說非要現下定好名字,先選些好字預備著,也算是對孩子的一種祝福。記住本站域名」
遲老爺根本說到了點子上。
但見吳清之神色略微一滯,復又與遲榕對視一眼,眸光交錯,雙雙無言以對。
饒是吳清之行事再為周全沉穩,亦是初次為人父母,總會有所疏漏。
他本以為,既然幼子尚未出世,男女性別尚不分明,不如從長計議,眼下的首要大事方為看護好遲榕。
如此想來,卻也無可厚非,只是長輩心懷期許,好意難拂,唯有謝過。
那廂,遲二爺仍在怨懟連連:「四個月才吭氣!阿榕在娘胎里方才一個月,老遲家上上下下全圍著大嫂轉!姓吳的,你就這樣虧待阿榕!」
遲二爺愛女心切,絮絮叨叨的囉嗦了一大堆,左右是些拐彎抹角的體己話。
吳清之於是一一笑答,家中氣氛其樂融融,遲老爺更是預備了辭典一本,內頁夾滿五彩批註,盡選寓意雅美之字眼。
然,遲榕卻是笑得勉強。
遲榕心不在焉的應著,旁人說些什麼,她便含糊不清的輕哼一聲,權算作聽罷。
直到遲老爺一行人告辭,遲榕終於恍恍惚惚的說道:「你們都不關心我,你們只關心我肚子裡的小寶寶。」
遲榕說著說著,便啞了嗓子。
「我現在休學了,同學們馬上就要畢業了!可我從來都沒畢過業!」
誠然,於岳安之時,瘧疾橫行,女校停課,遲榕被迫中斷了學業,誰知瘟疫甫一停息,卻又輾轉離鄉,定居香港。
眼下終於讀了書,突然得子,竟是喜憂半參,左右為難。
培英中學是為英辦,固然實行英式學制,畢業典禮分明在即,可遲榕卻是趕也趕不上了。
吳清之眼色微沉,目光疼惜萬分,他撫一撫遲榕的發頂,柔聲道:「遲榕,明年再回來讀書也是一樣的,還可以畢業的。」
遲榕撇過頭去,默默流淚:「不一樣的,明年就不是今年的同學了。」
此時此刻,遲榕顯出了前所未有的固執。
遲榕有些懊惱,她自覺自欺欺人久已,大約是吳清之的太過寵溺,無憂無慮慣了,遂無有勇氣直面事實。
既然有孕,無論是早是晚,總要有告別往日生活的那一天。
然,何時光陰重返,卻是不明。
時至今日,遲榕方才後知後覺的緊迫起來。
那米粒兒大的小孩子漸漸的生長,已有了心跳,時而如一尾魚,作出遊弋一般的胎動。
那胎動無甚明顯,微乎其微,彼時,吳清之附耳傾聽,方才能夠聽出了了的幾許,可遲榕卻與那胎動始終緊密相連。
遲榕問道:「吳清之,你想取什麼樣的名字?」
遲榕此話無端,然,吳清之已然察明了她的不安。
懷胎四月爾,遲榕的小腹已有了些微微的起伏,吳清之撫掌上去,只柔聲道:「我這回卻是落俗了。倘若是個女孩子,便想喚一句嬌嬌兒。」
「阿爹選了那麼多好名字,為什麼偏偏要叫嬌嬌兒?」
遲榕巴巴的抹一抹眼睛,仍是緊咬著下唇。
「遲榕,因為我想要我們的孩子知道,她是你我相愛的結晶。」
吳清之輕聲笑道,「除夕許願,我便說了,許我的遲榕,千般嬌縱。」
遲榕於是兀的撲進他的胸前,始終不敢抬首,吳清之但聞其聲色,果然是瓮聲瓮氣的。
「你叫小孩子叫得那麼親熱,那我呢,我怎麼辦呢?」
「遲榕,你是我的最愛,我的寶貝。」
吳清之捧起她的臉,落落的吻下去,「遲榕,我會滿足你的所有願望。」
遲榕休學在家,吳清之卻仍要工作,除去周末休沐之外,他必會偶爾請一些假,陪她外出走動遊玩。
閒來無事之時,安娜林竟成為了吳公館的常客。
安娜林之於遲榕,非常帶有一種母性的關懷,非但如此,更為閨中密友,她時常買些兒童玩具與衣裝,分明臨盆事遙,物件卻已然由此備齊。
是日,艷陽高升,萬里無雲,正是培英中學的畢業典禮。
因由月份漸長,遲榕遂睡得久些,誰曾想,今時今日,她卻一反常態,絕不賴床,隨日而起。
梳洗罷,用餐畢,此間,他之二人始終相對無言,甫一到了通勤的點鐘,吳清之便提起公文包,轉身意欲離去。
遲榕站在門邊,弱弱的叫住他,問道:「今天是培英中學的畢業典禮,你記得不記得?」
然,那廂,但見吳清之緊一緊眉心,答非所問,道:「遲榕,好生歇息。」
話畢,旋即吻一吻遲榕的唇角,逃也似的離了家。
遲榕強顏歡笑,心底卻是失落落的,所幸安娜林不刻來訪,歡聲笑語之間,竟然取出一件白紗旗袍。
卻見此身旗袍,做工精美絕倫,材質更為上上成,白紗裙擺硃砂扣,仿佛婚紗,美得動人心弦。
安娜林笑道:「阿榕,你且試試看呀!我前些日子裁了幾身旗袍,就順便給你裁了一身,快看看合不合體!」
遲榕推辭不得,唯有謝過,然,甫一上身,竟是萬般得體,仿佛天成。
這到底是不大合理的,如今遲榕有孕,腰圍長了寸許,這旗袍如此服帖,實在蹊蹺。
誰知,遲榕問罷,安娜林卻是揚眉一笑。
「吔,你當我是誰!阿榕,我可是過來人,什麼月份有什麼樣的腰圍,我難道還不清楚麼!」
話畢,復又掉轉話頭,連聲勸道,「阿榕,既然穿得這麼好看,不如我們一道出去逛一逛!」
「去哪兒逛?」
「聽說培英中學今日有畢業典禮,學生們要唱英文歌,我好想去看!」
話畢,遲榕果然皺了皺眉。
倘若安娜林建議遊玩其他地處,她自是無所意見的,怎料萬事很不順遂,偏偏點名了培英中學。
於是猶疑道:「要不我們去別的地方轉轉,公園也可以聽英文歌呀……」
安娜林看一看她,忽而揚聲:「阿榕,培英中學的畢業典禮最有檔次,你知道的,我從來不去什麼公園聽歌的,那些都是雕蟲小技,算不得藝術!」
拿人手短,遲榕心下微沉,終於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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