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鈺還未到家門口,就遇到了楊氏和落夕。
「阿娘,姐姐,你們去了哪裡?」
「老娘去了哪裡還要給你匯報不成?你現在還在外邊幹什麼?」
「我沒等到你們回來,便去尋你們回家吃飯,阿爹呢?」
「哼!」
楊氏白了一眼落鈺,並未回話,帶著落夕往家裡走,落鈺站了一會,跟在兩人身後,三人一前一後進了門,落鈺去廚房擺了菜。
「阿娘,姐姐可以吃飯了。」
「我們已經吃過了,村頭陳叔小兒今天落了水,我和阿娘去看了看,在他家已經吃過了,阿爹還未回但也吃過了。」
「好的姐姐。」
洛夕說完便也進了屋,落鈺是有些開心的,因為她可以一個人吃飯,想吃什麼就吃,剛坐下還未動筷,楊氏便開始叫人了
「落鈺!浴足水還不給我端來,要我親自去燒嗎?」
「馬上來!」
放下碗筷趕忙燒了水,等楊氏落夕收拾完回了房間,落鈺這才返回廚房,菜已全涼,也不能再生火,肚子咕咕抱怨了幾句,只得隨便吃了幾口收拾完回了房間。
「頭還是暈的厲害,還好今天沒什麼事做,希望明天睡醒會舒服一些。」
話音剛落,就沉沉睡去。
天還未亮,落鈺聽到了開門的聲音便下了床,開了門看到是落葛順,快步走了過去
「阿爹,你現在才回嗎,我去生火你暖一下身子」
「不用了,你去睡覺吧。」
說完落葛順進了房裡,落鈺目視著他關了門也進了房,應是還未到卯時,頭有點昏沉沉,但不敢再睡熟,躺了半刻還是穿了衣服出了門,哆嗦了一下進了廚房起了火才覺得舒服些,慢慢悠悠燒完菜,落鈺等了一會,還是無人起,只得一直在灶前呆坐著。
「落鈺,跟你說了多少次生火不要那麼大,為何又用了那麼多柴,這大冬天的你是想讓我們挨不過去嗎?」
楊氏的斥責聲比太陽先起,落夕隨後進廚房,自然的坐在桌邊。
「阿娘,我昨日新劈了柴,肯定夠用的。」
「你劈的不是你爹去砍來的?成日裡就知道遊手好閒,老娘看到你就心煩意亂。」
落鈺低著頭,沉默片刻後開口說道:
「阿娘,現在這天應該也撿不到乾柴了…」
「沒有乾的你不會去砍點回來晾著?你還怕燒不到不是,你的腦子是裝了什麼漿糊!」
「那阿娘……我現在就去了。」
說完落鈺拿了兩個饅頭包在懷裡出了門,走時瞄了一眼落夕,她正在大口大口的吃著菜,楊氏一直往她碗裡送去吃食。
雖一直都知道楊氏懷她時一直覺得是個男兒,滿心期待結果生了落鈺,導致楊氏從小便是不喜她的,要不是她阿爹要留,可能她也長不了那麼大,落鈺本從小就是習慣了的,但是看到自己和落夕的區別還是忍不住眼眶微紅。
「落鈺,路上注意著點。」
說話的是她阿爹,落葛順時常會問一下落鈺,說是心疼她罷又對楊氏的行為給予默認,但落鈺依舊認為阿爹是關心她的
「好的阿爹。」
入夜雖都在下雪,白天卻是有太陽的,好天氣也擋不住冬日的寒風,依舊冷的刺骨,落鈺擦了擦鼻涕吃著饅頭走著,到半山腰上想到昨日遇到的少年,拉了拉裡衣,繼續往上走著,一路只有咯吱作響的腳步聲為伴,到一顆碗口般大小的樹下,停下腳步。
「就你了。」
放下簍子,落鈺拿出和她手臂般大的斧頭,一下一下的揮動起來,(咚咚咚)揮了幾下便覺得頭暈腦脹起來,用完了力氣樹卻紋絲未動,扒開一旁雪面,折了幾根樹枝墊上就一屁股坐下喘著粗氣。
摸了摸額頭,自言自語道:
「換在以往你這個小苗子我三兩下就搞定。」
「看來還是因為傷風了。」
歇息了一下重新站起來,剛拿起斧頭揮了兩下。
「你今日不打水嗎?」
突然一道人聲,落鈺嚇得哆嗦了一下,回頭看去是昨日那個少年,依舊穿的很單薄,鼻尖和耳朵紅彤彤的,面色蒼白,唇角乾裂,像個雪人小小的一個站在她面前。
「你怎麼在這裡?」
少年沒有答她的話,慢慢朝她走來,到她面前順手抽了她的斧子去,抬手就往樹上揮,咚咚的砍。
「我看你可能還沒這斧子重,沒想到力氣那麼大。」
「是你沒力氣而已。」
說完少年放下斧子抱著樹推,搖搖欲倒,再次蓄力砍了一斧子,抬腳用力一蹬終於倒地,有些笨拙的修了修樹枝給樹幹截斷。
「這次謝謝你了,我是有點傷風,這才覺得沒力氣了。」
落鈺摸了摸脖頸,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到。
「扯平了。」
「什麼?」
「我說昨晚你給的饃,今日扯平了,你不必道謝。」
少年說著似是回憶起了昨晚的美味,咽了咽口水。
「好吧,那你叫什麼?從哪來的?一個人嗎?家住哪裡?」
「無名。不知。一人。」
「怎麼會沒有名字呢?那你今年多大了?」
「時年八歲。」
「你才八歲嗎?都快比我高半個頭了,那么小,那你還得叫我阿姐呢。」
落鈺眯著眼睛微微笑道:
「那你一個人住山上嗎?」
「嗯。」
「我怎麼不知道山上有住處?」
「我自己尋的。」
「是嗎?那我能去你家坐一會嗎?」
天色尚早,落鈺回去也不知道應該幹嘛,也不想回去,就隨口說到。
「隨你。」
少年說完站起來往旁邊小路走去,落鈺猶豫片刻,背起簍子跟了上去,木柴還放在原地,沒多久一大樹旁看到了一個小山洞,少年步子慢了下來,回頭落鈺依舊不緊不慢的跟著,朝他一笑,少年有面色有些窘迫,開口說道:
「我住這裡。」
「我以前來過這裡,你是什麼時候來的?之前怎麼沒看到你?」
「剛來。」
「怪不得。」
放下簍子,徑直走進去,往裡稍微乾燥些的地方鋪了一層石塊和樹葉,葉片上堆放著零零碎碎的布頭,旁邊有一小堆焦炭,落鈺坐了上去,少年欲言又止。
「你夜裡就這樣睡嗎?會不會很冷?」
「能生火。」
「那你平時吃什麼?今日吃了嗎?」
「不餓。」
話音剛落,少年身體表示抗議的咕咕響起,面色潮紅,轉身離開。
落鈺把懷裡包的饅頭拿了出來遞給他
「你吃這個吧,這是我出門時阿娘給我帶的晌午。」
言到此處落鈺聲音弱了一下,繼續說道:
「不過我吃了早飯才出門現在剛到你就幫我做完事了,所以完全都不餓,你吃了吧。」
少年看了看落鈺猶豫片刻後雙手接下,有些疑惑的問道:
「你阿娘怎會讓你現在來打柴?
「不是阿娘讓我來的 ,是我自己想往山里跑…」
「哎呀你快吃吧,現在還有餘溫,全涼了就不好吃了。」
「我叫落鈺,你沒有名字我該怎麼叫你?」
「隨你。」
「你怎麼總是敷衍我?沒有名字那我給你取一個?」
「隨你。」
少年並未答應,落鈺抹了抹鼻涕說道:
「那我得好好想想。」
「那你還記得你怎麼來的嗎?」
「路過此地而已,有人會來接我的,我只是暫時在這裡……」
「那人可有說過為何把你留在這裡?」
「記不清…」
「那既然同人一起,為何連名字都沒有?」
「我從出生便自己一人,也無人給我取名……」
少年遲鈍片刻後繼續說道:
「名字很重要嗎?有個婦人會去看我給我送物,教我識字,但並未告知我姓名。」
「幾日前有人突然給我接走,醒來便到了這裡。」
「那他們也什麼都沒說嗎?」
少年搖頭說道:
「未曾。」
「那你怎知有人會來接你?」
「我……」
「會來的。」
少年低下頭,一手死死拽著衣擺,一手拿著還有些餘溫的饅頭。
落鈺猜測,也許少年已是遺孤,覺得十分可憐,卻自己也無能為力,有些落寞,起身說道:
「好吧,那時候不早了,我阿娘該尋我回家吃飯了,我下次再來找你玩吧。」
背起簍子往外走去,轉身看到少年跟在身後,落鈺疑惑的問道:
「幹嘛跟著我?」
少年又未答覆,只是自顧自跟在落鈺身後去撿了柴,背起她的簍子往山下走去,落鈺楞了楞快步跟上去,到山腳下他將簍子穩穩放下,這才轉身說道:
「到這裡你會輕鬆許多。」
落鈺望著放在石坎上滿滿當當一簍子柴,怔了怔,隨後有些結巴的開口道:
「那……謝謝你了,我晚點再去找你給你帶些吃的。」
說完便背起簍子走了,沉甸甸的,壓的腳印比來時更深,落鈺此刻想著少年實在可憐,想幫幫他,而且自己少吃一點說不定他能捱過這個冬天,邊想邊走,少年再次開口說道:
「既然受了寒就不要出來了,我自會尋吃食。」
落鈺停下步子,回頭輕輕一笑說道:
「不礙事的,我閒不住嘛,屋裡太悶了。」
望著落鈺漸行漸遠的身影,他一人站在原地,輕輕念了句:
「阿姐嗎?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