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
為首的少年暗罵一聲，「卡米爾！算你走運！」
卡米爾氣鼓鼓地準備回擊，那群人就一溜煙跑了。哪怕是早熟的他也難免有些失態。
他把目光移向眼前跪地的青年，動作遲疑。
這個人…
就是同隕石一起墜落的人？
他不知道為什麼對方說了句話就把那群傢伙嚇跑，但由此可以得知，
這不是什麼弱者，也絕非善類。
他為什麼會救我？卡米爾抿唇，他現在只想回去，這個據點已經暴露了，他必須快點找個更隱蔽的地方。
他放輕腳步，慢慢向後退。
就在這時，金髮青年驀地回頭瞥向他，微顫的食指抬起，輕輕地把護目鏡抵到額頭，露出粉與紅相間的雙眸。
那隻右眼下的血滴印記，似乎散發著隱隱的光亮。
卡米爾下意識屏住呼吸。
啪嗒。
青年的貝雷帽因為護目鏡的上升掉在地上。
「……」
卡米爾看見對方嘴巴微張，面無表情似乎要對他說什麼。
一秒，兩秒，三秒…
金髮青年緩慢地眨眼，吧嗒一下暈倒在地上。
卡米爾：「……」
卡米爾這輩子第一次體驗到無語。
這個人和他沒關係，醒來之後應該也會自行離開。他得趕緊收拾所有的物品帶著母親離開這裡。
卡米爾回到據點。
…
不足半分鐘，卡米爾返回到金髮青年身邊，抓起他的腿艱難地拖往據點。
好歹這個人也救了他，他不想欠人情。
就這一次。
只救這一次。
……
……
眼前漆黑一片。
莫斯湘只聽得到乒桌球乓的聲音，好像有人在搬東西。
他蹙了蹙眉，讓不讓人好好睡覺了，安靜點不行嗎。
等等…我好像墜落在一個星球上，跟孫悟空一樣破石而出，順便救了個即將被霸凌小孩，我是不是想拜託那小孩兒把我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來著？
不對啊！我話還沒出口呢！壞了壞了壞了，我的衣服不會被扒光了吧！
莫斯湘chua地一下坐起來，在自己頭上身上腿上襠上摸了個遍。劫後餘生地大呼一口氣。
誒不對！我的護目鏡和帽子呢！
他左右張望，光線昏暗，狹窄的空間內結有蛛網，一股灰塵味嗆進鼻子裡。
莫斯湘條件反射咳嗽幾聲，用手在鼻子旁揮了揮，瞥見那個瘦小的身影，意外地揚眉。
看來還是被這個小弟弟救了。
真善良啊！
不知道是不是主角團之一呢？莫斯湘努力搜尋著以前看動漫的記憶。可能是不夠了解這個男孩，他無法分辨出對方類似主角團的屬性。
算了，以後再說吧。
不過還是得感嘆一句，
果然還是新生的腦子好，還沒有被灌輸弱肉強食的概念，要不然按這個世界的尿性，恐怕他已經貞潔和財富盡失了。
或許他熾熱的目光太過明顯，男孩也停下搬箱子的動作，轉頭與他對視。
「在找帽子和護目鏡？」男孩藍眸淡漠，有種小豆丁故作成熟的滑稽感。
「在那上面。」他伸手指指一旁的箱子。
莫斯湘感激地朝他一笑，聲音不自覺放輕：「多謝你啦，小朋友。」
哪知男孩的眼神似觸電，迅速離開他身上。不僅如此，搬東西的速度也變得更快了。
我不是穿衣服了嗎？
莫斯湘滿臉懵逼。
難道是我長得太嚇人了？
莫斯湘遲疑地戳戳自己的臉，他看過自己現在的長相，和他本身只有瞳色和發色的區別，其它都沒問題啊。
算了，可能是小孩子怕生。而且這裡這麼破敗，受過苦的孩子更可能懼怕陌生人。
即使如此，也要救他，實在是太感動了！！！
他翻身下床，利索地戴上貝雷帽，將護目鏡架在帽檐上。昨天被硬生生嵌進石頭裡面的疼痛差不多已經消解完畢。
整理好著裝後，坐回「床」的莫斯湘才發現自己剛剛一直躺在幾個相接的箱子上，有高有低的勉強能躺。
難怪這麼硌屁股，莫斯湘露出死魚眼。
他又眼巴巴地看著一個昏睡的女人躺著的平坦床板，嘴角不禁一抽。
差別對待真明顯吶。
估計是很重要的人吧，目測是這個男孩的媽媽。
莫斯湘雙指摩挲下巴，認真盯著帶著帽子圍圍巾的內向男孩整理物品。
應該不滿十歲，這么小的年紀帶著母親流浪在外，父親是死哪兒去了，都沒見著人。
估計也不是什麼好人，拋妻棄子，有夠可恨的。
卡米爾被瘮人的目光看得一激靈，轉過頭就見對方陰惻惻地凝視他，偏偏眼神中透露著一絲他從未見過的清澈。
莫斯湘：認真且愚蠢.jpg
好詭異。
「你不要看著我了。」他還是無法忍受別人的正視。
金髮青年兩手撐臉搭在膝蓋上，笑著的時候再次露出那一口可怖的鯊魚齒，與他乖巧的坐姿形成鮮明的反差。
「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呀？」
卡米爾再次瞥開眼神，把富有營養的食物鋪在平整的板子上，手中是搜尋來後被清洗過的菜刀。
他拿不穩。
「和你沒關係。」
卡米爾冷下臉，勉強將食物切成幾塊。
「好吧。」青年的聲音聽起來委屈巴巴。
沒過一會兒，對方又道：「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沒關係，你知道我的名字就好了。對吧，我的救命恩人？」
卡米爾手中笨拙的動作一停，還是面向對方鄭重道：
「你才是我的救命恩人。」
「…啊。」金髮青年表情明顯空白了一瞬，緊接而來的是爽朗的笑聲，「並不是我救了你啊恩人。」
卡米爾困惑地歪頭。
「是你的善良救了你呀。」
卡米爾人生第二次感到無語。
這個人，真是閒得慌！
看著小朋友氣哼哼地又背對著他了，莫斯湘才終於慌了。
「不逗了不逗了，恩人。我的名字是莫斯…」
「不用跟我說你的名字。」卡米爾迅速地打斷莫斯湘，「最先本就是我和母親欠下你的人情，我帶你轉移是應該的。」
「你向我說名字，只會增加無用的羈絆。」他用稚嫩的聲線平靜闡述。
「看你的著裝，不像是生活在厄流區的人。」
不生活在厄流區的，只有…貴族。卡米爾眸光黯淡。
「我知道你是跟著隕石意外墜落到這的，在厄流區停留沒有好處，你很快就會離開吧？」
他幾乎是用肯定的語氣詢問對方。
「？」莫斯湘眼神透露出清澈的愚蠢。
「可是恩人，我根本不知道厄流區是什麼地方啊？」
卡米爾聞言震驚地看向莫斯湘。
「你不知道厄流區！？」很快他又憑藉剛剛莫斯湘愛逗人的反應判斷道，「你在騙我嗎？」
「不，我可以確定我沒有騙你。」
莫斯湘懊惱地用食指敲著太陽穴：「我也不知道那顆隕石會墜落到這裡，其實原本我也沒在那塊隕石上。」
卡米爾到底年齡還小，比較容易相信別人的話。
「那你知道雷王星嗎？」
莫斯湘露出豆豆眼，無辜眨眼。
「不知道。雷王星，是這裡嗎？」
卡米爾兩眼一黑，他年幼的身軀在此刻擔負了重任，他幾乎顫抖著問：「你失憶了？」
莫斯湘認真地思考，鄭重點頭：「差不多吧，我確實不記得關於這個世界的一切了。」
他閃爍星星眼用期待的目光望向卡米爾：「所以恩人小朋友可以告訴我嘛？」
卡米爾：「……？」
「嗯？」莫斯湘眼巴巴。
卡米爾的嫌棄隔著圍巾都能感受到：「我只有7歲，知道的並不多。」
但他還是向莫斯湘妥協，無奈問道：「你知道什麼？」
莫斯湘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我只知道元力呢。」他無辜地對手指。
知道一點總比不知道好，卡米爾快要碎了。
「知道元力就沒問題。你現在只需要知道厄流區是個混亂無序的地方，裡面能活下來的都絕非善類。」他簡單敷衍道。
莫斯湘好像看不出他不想多言的心情，繼續問：「那恩人小朋友，你也不是善類嗎，不然怎麼能活下來？」
「我跟他們不一樣！」卡米爾情緒略顯失控，很快又收斂回去，他壓低帽子，遮住自己失落的眼神。
「我只是，僥倖而已…」他攥緊拳頭看向仍舊昏睡的母親。
僥倖能夠得到表兄的庇護，在皇族威風之下苟且偷生。
卻也被皇族名號像牢籠一樣困住，永遠無法從私生子的陰影下掙脫。
到頭來和那些人也沒什麼區別。
都只是為了活著罷了。
…看來有故事。莫斯湘有點後悔剛剛自己沒眼色問出的問題。
終究是世界的不公啊，無法徹底創造和平和安寧。
他走上前輕柔地拍拍男孩的肩，拾起板子上的菜刀嫻熟地幫男孩將食物切得細碎。
「你不走嗎？」卡米爾驚訝地看向莫斯湘。
莫斯湘微微勾唇，調侃道：
「我這不是正在報您的恩嗎，小恩人？」
「不需要！」卡米爾莫名變得惱怒，「你要走就走，我無法顧及母親以外的陌生人。」
「可是你的母親已經病危了吧？如果我說，我會幫你母親找到治病的良藥…」
「你會留下我麼？」
青年蹲下身與他平視，粉紅的眸子難得露出一絲溫和。
「你…」
「給個機會吧小恩人，要是您不留我，我就無家可歸了——」
「你一個大人，真是厚顏無恥！」
卡米爾沒想錯，他這一輩子的無語，幾乎全都在莫斯湘身上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