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兄,那紀靈……」
「沒有。【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三千鐵騎連續奔走了數十里,直至距離陰陵縣二十里時,無數鐵騎方才停下腳步,尋了個開闊地方安營紮寨,劉辯也有了機會開口心下的疑惑不解,可他還沒把話語完整地說出來呢,董虎就斷然給了答案。
董虎看了眼劉辯身後的文聘,隨意尋了個地方坐下……
「遙遠的西方有一句諺語,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
董虎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劉辯,將酒水塞到他懷裡。
「這句話在西方世界是真理一樣的聖言,但卻不適合東方世界……東方就是指的咱們中原。」
「為什麼呢?」
「因為東西方的信仰不同,咱們東方,自秦始皇一統天下後,至今已有四五百年的天下一統,此時的西方雖也算是一統……但他們的一統更像是戰國之時的東周,下面有很多相互混戰的小國、領主。」
董虎皺眉說道:「只有永遠的利益,這話說得很直白,無論做什麼事情都以自己的利益為重,如果每個人都這樣,為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禮義廉恥什麼的全都捨去,天下也早就亂了套!」
「正因利益至上,所以西方世界才會有無數大大小小的諸侯國、領主,他們才會整日相互廝殺,就如幾百年前的東周之下的戰國七雄,今日你我是仇敵,明日就可能聯合與其他諸侯國開戰。」
「利益至上只適合小國,對於掌控萬里江山的帝國來說,利益至上就是一場災難,會將一個龐大帝國肢解成一個個彼此混戰的諸侯小國,也正因這個原因,漢朝才以孝道治國。」
劉辯聽得很是認真,聽到此處時慌忙點頭贊同。
「大兄說的是,太祖開國後便以孝道治國。」
董虎抬了下眉頭,搖頭笑道:「孝道治國……究其根本還是以家治國,是家族排在第一位,事實上這也是另一種形式的利益至上。」
「但是呢……」
說著,董虎用著手指在地上開始用小篆、秦書、漢書、楷書書寫「孝」字的演變,指著小篆、秦書的「孝」字。
「春秋戰國、秦朝的孝字像是一個小孩攙扶著一個老人。」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孝一字,本身就蘊含著仁德。」
董虎看向有些忐忑不安的劉辯,笑了笑。
「孝道治國,以家治國,本身就在說明一件事情,即家大於國,但是呢,孝道本身就附帶著仁德禮法。」
「因『孝道』蘊含著『仁德禮法』原因,大漢朝延續了四百年;也正因『孝道』是『以家治國』的原因,世家豪門才霸占了天下所有田地,原本應該供養帝國的百姓,卻轉而供養起了無數大大小小家族,天下才走到了現在。」
「袁紹、袁術是四世三公的袁家,劉表、劉焉、劉虞是劉姓宗室,公孫瓚是遼西令支豪族,陶謙是丹陽郡大族,盧植、皇甫嵩、朱儁、曹操、孫堅孫策父子……包括叔父董卓在內,哪一家不是世家豪門?朝堂上三公大吏、各方諸侯名下文臣武將,又有幾人出身寒門?」
劉辯面色蒼白,雙手有些止不住的顫抖……
「以孝道治國,以孝廉出仕,即家比國、比天下更重,這樣的帝國早晚會出事!一開始時,立國之初,功勳較少,威望家族較少,天下不會出現太大亂子,可隨著無數家族的崛起,就會由量變到質變,天下就會走到現在的模樣。」
「也正因這個原因,光武帝劉秀立國後,雖節儉,更是把少府、水衡都尉併入了大司農,帝國財政依然入不敷出,僅僅只三代帝王就不得不以賣官來補足國賦不足,到了你爹之時,更是連三公、太守大吏都在售賣之中。」
董虎搖頭道:「你爹雖然混帳了些,但有些事情也不能全怪到你爹頭上,自光武帝之時就已經埋下了賣官隱患,因為光武帝開創東漢王朝之初,沒能解決掉糟糕財政這個最大隱患,而太祖劉邦的孝道治國,也為天下埋下最大的雷,一顆不知何時爆開的雷。」
董虎嘆息道:「天下若要長治久安,正確的排序應該是天下、國、家,而不是家、國、天下的排序。」
「但人是自私的,有七情六慾,想要『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很難,都會有意無意地把一家一姓放在前面,但貧寒百姓可以這麼做,一旦治理天下的官吏也是這樣治國理念,那就極為危險,所以要轉變文人士子的治國理念。」
「正所謂……」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
……
「孝道治國終非上上之選,以儒法治國方為大道。」
董虎心下知道,東西兩周的根基就是世家大族,西漢、東漢開國之初同樣離不開世家大族的支持,想要改變「家族」治國模式極為困難,但隨著歷史車輪的前進,家族治國的理念終究會被淘汰,而現在天下亂了,也正是扭轉治國理念的時候,或許正因這個原因,他才願意與劉辯掰扯幾句,同時也是在打擊渾小子心中堅持的理念。
家族治國不僅僅只是劉姓一家的理念,也是這個時代每一個世家豪門的理念。
簡單說了下後,董虎狠狠揉了下劉辯低垂的腦袋。
「袁術死後……你就把現在的淮南軍往你們家身上套,你爹病逝後,有沒有發生你和劉協之間的儲位之爭?或許你和劉協可能沒有這樣的心思,但何進與蹇碩因你們兄弟而產生的權利之爭總是有吧?」
「所以呢,袁術死後,無論誰繼承了袁術的位子,一定會產生權利之爭!」
「除了袁術死後產生的權利之爭外,九江郡、廬江郡之間也會發生主次之爭,與此同時,淮南軍現存十五萬兵馬,九江郡人丁五十萬,就算淮南軍各個將領親若兄弟,在九江郡人丁供養不起十五萬兵馬情況下,各個將領也一定會因為錢糧輜重而彼此大打出手!」
劉辯聽他分析起淮南軍內部局勢時,也暫時放下「孝道治國」的事情,如同好學的娃娃認真傾聽……
「樹大招風,紀靈是袁術手下第一將,與歷代大將軍不得好死一樣,他也一定會被第一個幹掉,就比如他跑到了鍾離縣抵禦我軍,表面上看似很正常,他是淮南軍中最能打的人,由他來抵擋我軍,自然最為穩妥,可他所領的五萬兵馬真的能擋住我軍嗎?」
「不能。」
「不用仔細分析,只要看看我軍歷次大戰的戰績,同等兵力情況下,沒有哪個敢說必勝我軍,所以呢……讓紀靈跑到咱跟前,那就是要讓他送死,咱只需要告訴他這些,他就會有自己的選擇。」
董虎說道:「咱不需要他投降,也沒想過短期內拿下九江、廬江郡,若不是呂布太過危險,咱就算退回淮河北岸也算不得什麼。」
「正因咱不想更進一步,就沒有必要與淮南軍太過敵對,所以咱就把話語和紀靈說了個清楚,他若走投無路時,咱可以收留他。」
董虎轉頭看向有些呆愣的文聘,笑道:「仲業,若你是紀靈,你會主動招惹咱嗎?」
文聘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見他如此,董虎不由笑了。
「呵呵……」
「傻子才會招惹咱呢,而這也符合咱的利益,畢竟咱想要的就是廣陵郡平安無事,而不是繼續吞下九江、廣陵郡。」
見到董重快步走來,董虎也笑呵呵起身站起……
「呵呵……」
「做人留一線,下次好見面……」
董虎對董重極為了解,見他走路風風火火的樣子,就知道發生了些事情,果然……
「大兄,別駕袁敘遣使閻象前來了。」
董虎一愣,皺眉道:「閻象不是與袁術一起死在了呂布手裡了嗎?」
董重搖頭道:「不知道,但來人說是閻象。」
董虎雙目若有所思,皺眉片刻……
「來了就來了,一會你把人請到此處,順便再準備一些像樣的食物……哦對了,干炒魚一定要準備!」
「大兄放心,重這就去準備!」
……
董重急匆匆離去,董虎低頭來回踢動一塊巴掌大石塊,兵卒拿著一些羊皮鋪設宴請席位時,他也沒有抬頭理會,好像在想著什麼重要事情。見他如此,劉辯也不打擾,與文聘一同幫著兵卒使用一些粗布搭建一個防風圍子。
劉辯、文聘和一些兵卒剛剛將圍子搭建好了,就見董重帶閻象和兩個半大童子走了過來……
「大兄?」
「嗯?」
董虎抬頭看向劉辯,見他目光看向身後,也不由轉頭去看,正見董重大步走來,他也不由打量起面無表情的閻象……
閻象像是沒有在乎董虎、劉辯的目光,向著兩人抱拳一禮。
「揚州主簿閻象。」
「見過將軍。」
「見過史侯。」
袁術、董虎都是一方諸侯,而且董虎還是七州之主;若論朝廷官職,袁術是後將軍,董虎是車騎將軍,無論怎麼算,董虎都壓袁術一頭!
私下裡,閻象怎麼叨咕「臨洮小兒」都無礙,可在正式場合,或是當著董虎的面,他就必須恭敬些。
見閻象還算恭敬,董虎點頭示意眾人入席,劉辯、閻象以及陪坐得董重也一一坐在羊皮地毯上,待雙方稍微客氣了幾句後,不等董虎發難呢,閻象竟率先舉杯開口。
「聖人云,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敢問將軍,將軍領兵數千騎前來,可否是友朋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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