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被時懿的五指攏住,傅斯恬心一輕,梨渦蕩漾了起來。她隔著半個人的距離,在時懿身邊坐下。
「哪裡來的花?」時懿問得隨意。
傅斯恬理智回籠,極力自然道:「啊,我……我參加的社團統一分的。」女生特意送女生花還是太突兀了吧?
時懿挑眉:「那你轉送給我?」
傅斯恬猝不及防,緊張了起來:「我,我就是順手一拿,想著你看到也許能開心點。」
時懿語氣淡了很多:「那你覺得我有開心到嗎?」
剛剛有?現在好像沒有?傅斯恬無措,梨渦散去,眼眸濕漉漉的,放置在膝蓋上的雙手不自覺地攥起了褲腿。
像極了被欺負的小兔子。很可愛。
時懿滿足了,發出很輕的笑音,「花沒有,你的表情有。」
傅斯恬錯愕。
時懿垂眸,傾了點身子,伸出手,指尖落在她外套的扣子上,「下來得很急嗎?扣子扣錯了。」
傅斯恬聽見自己剛安定下來的心又開始亂跳了。她看著時懿近在咫尺的睫毛,看著她抓在自己扣子上纖白如蔥的長指,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時懿收回了手,傅斯恬伸手壓在剛剛時懿摸過的扣子上。
「嚇唬我會很開心嗎?」她語氣溫軟,像縱容,又像撒嬌。
時懿勾唇默認了。
傅斯恬發現時懿對著自己情緒似乎外放了些。是她們已經親近了一點嗎?
她暗自歡喜,就著時懿指出來的位置要對正扣子。忽然,她想起了什麼,稍稍背過了身子。夜色朦朧,四下沒有別人,傅斯恬還是紅了臉。幸虧外套厚,時懿看不出來——她忘記穿內衣了。
時懿把她的小動作收進眼裡,唇角弧度加深。她凝視著手中的滿天星,忽然說:「鹿和說,她聽見你和舍友吵架了。」
傅斯恬扣扣子的動作停住,關切道:「時懿,你不要在意別人說什麼。」
時懿搖頭,神情坦蕩,甚至透著一點涼薄,「我沒有在意,我不是會為無關緊要的人委屈自己的人。」頓了頓,她篤定道:「但你是這種人。」
傅斯恬笑容微滯,時懿又問:「吵架了不害怕嗎?」
她語調放輕,傅斯恬聽出了關心。「害怕。」傅斯恬坦白。
她知道自己的性格——過分在意別人對她的看法。如果可以,她希望所有人都能覺得她是個好人,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可是,她不能說你。」傅斯恬聲音很軟卻很堅定。
「說我又怎麼了?」時懿饒有興致。
傅斯恬垂下頭掩飾自己的臉紅,囁嚅半天才說:「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輕輕的一句話,像是從遙遠的過去傳來,穿過漫長的時光隧道,再次回到時懿的耳中。
很多年前,她問那個在她面前脫掉上衣,露出一身青紫的小女孩:「為什麼要擋在我身上?」那個小女孩垂下頭,聲音軟軟糯糯,也是這樣和她說的:「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名字不是那個名字了,傻瓜卻還是那個傻瓜。
「下次你不用這樣。」時懿淡聲道。
傅斯恬嘴唇翕動,注視著她,有點困惑,又有點侷促。
時懿解釋:「我今天情緒不好,主要原因不是他們。」
和主因是什麼有關係嗎?傅斯恬不明白,時懿的意思是她多此一舉了嗎?
天空飄起了小雨,時懿取出傘,站起身,自然地為傅斯恬擋住了微涼的風雨。「走吧,回去吧。」
傅斯恬跟著站起身,走在時懿的身邊。
兩人都沒有說話,時懿用餘光覷傅斯恬,傅斯恬垂著頭看路,好像有點過於沉默。
時懿摩挲著傘柄,路過有男生的花壇旁,不動聲色地擋住了傅斯恬。
進了電梯,兩人一左一右站著,時懿沒頭沒尾地說:「我不會不開心。」
「吵架了,你會不開心。」
傅斯恬扭頭看時懿,時懿目不斜視,像什麼都沒有說過一樣。傅斯恬睫毛顫了顫,唇角慢慢翹起,看著電梯鏡面倒影里的時懿說,「我也不會不開心的。」
能保護想保護的人,是一件開心的事。
你最好是這樣。時懿掃見她的笑臉,眼底也被帶起了漣漪。
和程佳珞、羅茜擺明面上吵架後,傅斯恬做好了宿舍關係會比之前更難的準備。但出乎意料的,羅茜和程佳珞對她還是老樣子,張潞潞與她的關係反而好像又親近了起來。
這學期她和張潞潞選的是同一門公選課,每周二晚上都有課。先前上的那兩周,張潞潞從來沒有表示過要與她一起去上課。第三周晚上上課,她還在換鞋,罕見的,張潞潞居然問她:「要去上課了嗎?」
傅斯恬點頭。
張潞潞便連忙爬下了床說,「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過去吧。」
傅斯恬心裡奇怪,但沒有表現出來,耐心地等待了。不管怎麼樣,就算是表面上的友好也總比表面上都沒有要好。
接下來的兩周,張潞潞不僅公選課和她一起上下課,第六周的周二,傅斯恬臨時兼職時間有變,不能去上公選課,張潞潞還特意在下課後去幫她補點名了。
第七周周三下午,張潞潞翹了接下來兩天的課去隔壁市看演唱會了。兩天三夜,晚歸檢查的事她拜託別的宿舍的人了,課堂點名的事,她分別拜託了幾個舍友,如果有抽點,幫她應付一下。
周三晚上是傅斯恬負責幫忙的近代史。近代史這門課的老師不經常點名,但很喜歡在上課前抽查上一節課畫的重點。
每次上這門課,大家都是提心弔膽,課前五分鐘就開始一邊背誦上一節課的題一邊在心中祈禱,千萬不要點我!
上課鈴響了,近代史老師熟悉的套路又來了:「好,同學們,我們開始上課。這節課,我們先來找幾個同學給大家回顧一下上節課的內容。」
教室里頓時全是大家緊張翻動書頁的「嘩嘩」聲。
傅斯恬內心一樣忐忑,她倒不是怕答不出來,她是怕老師點張潞潞的名字。
但是,你越怕什麼它就越來什麼。
老師瞅著點名單,隨心所欲一念:「上節課我們叫的五班同學,那這節課,我們就叫六班的吧。21……6張潞潞同學。」
傅斯恬倒吸一口氣,硬著頭皮站起來了。
教室內同學們的目光聚焦了過來,發現貨不對板,都一臉忍笑看戲的表情。
老師一人上四個班的大課,完全發現不了,按照正常流程問:「好,張潞潞同學,你來回答一下,新文化運動的標誌是什麼?」
傅斯恬不假思索地回答了出來,老師又問了內容和性質,傅斯恬也都對答如流。老師滿意地點點頭,在點名冊上打了個分,讓她坐下了。
才剛剛鬆一口氣,老師又說,「我們再叫一個同學來回答一下,五四運動的歷史特點是什麼。剛剛是216哦,那現在就215,傅斯恬同學。」
整個課堂靜了兩秒,隨即是大家忍俊不禁的鬨笑聲。「這個老師有毒……」、「他是不是故意的?」、「看接下來是不是214就知道了。」
程佳珞和羅茜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宋楚原和周娜替傅斯恬捏一把汗,但也不敢幫她,誰知道這老師會不會突然殺個回馬槍。
傅斯恬整個腦袋一片空白,心如死灰。剛開學時這個老師說過,缺席一節課扣多少平時分來著?
老師見沒人應答,奇怪道:「沒來嗎?215傅……」他還沒重複完,前排突然站起了一個纖秀的身影。
「老師我剛走神了。」時懿清冷的聲音響起。
大教室內驚訝聲此起彼伏,大家的視線在時懿和傅斯恬身上來回晃蕩,傅斯恬視若無睹。她的心臟好像在發燙,又好像在發瘋,整個眼裡心裡,只有前面那個女孩的身影了。
時懿鎮定自若,直視著老師懷疑的眼神,一如往常的沉穩,非常順利地過關了。
接下來,老師又點了羅茜,還真是倒著往回點的。
羅茜都開始答題了,傅斯恬的心跳還沒有平復下來。她給時懿發消息:「謝謝你。」後面跟著一個可愛的表情包。
時懿明明有低頭看了一眼,但是沒回她。
傅斯恬不安了起來。好不容易熬過了一節課,課間傅斯恬想過去找時懿,時懿和雷伊琳一起出去了。等她們回來,上課鈴又響起了。
望眼欲穿中,八點三十五分,近代史課結束的鈴聲終於再次響起。這次一下課,傅斯恬就立刻把書往書包里一塞,提著書包就擠過人群小跑到時懿的桌邊。
時懿坐在一排的中間,正排著隊要往外走,看見傅斯恬,她和尹繁露她們打招呼:「你們先走吧。」
尹繁露她們便不等時懿了,揮了揮手先走了。
時懿下了台階往教室外走,傅斯恬自然地和她並排走著。「剛剛謝謝你了。」她又道了一次謝。
時懿淡淡地「嗯」了一聲。
氣氛有些沉悶。傅斯恬跟著她走出了教室,走到了樓梯口,忍不住開口:「時懿,你……在不高興嗎?」帶著點忐忑。
時懿看她一眼,沉默了幾秒才問:「
為什麼要幫她?」
傅斯恬愣了愣,說:「她上周幫我點過一次名。」
時懿臉色稍霽,但又問:「那如果她沒幫過你,你剛剛會幫她嗎?」
傅斯恬認真思考了一下,老實道:「應該……會吧。」受人之託、忠人之事。除非她一開始就沒有答應。
時懿冷淡地看她一眼,又不說話了。
她就知道傅斯恬會是這個答案。爛好人。之前出遊的時候,張潞潞怎麼對她的都忘了嗎?
時懿也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生氣的,完全是傅斯恬自己的事,但她就是不高興了兩節課。
傅斯恬惴惴不安,好像有點懂時懿為什麼不高興,又有點不確定。兩人走出了教學樓大門,傅斯恬下意識地要繼續往路上走,時懿發聲,「你不是騎車來了?」
傅斯恬遲疑,「我和你一起走回去吧。」她以為時懿是要和她分開走。
時懿挑眉:「你不是說你會帶人嗎?」
傅斯恬愣了愣,反應到時懿話里的意思,眉眼瞬時間雀躍了起來。
「啊,我會!你等我一下,我去推車!」
作者有話要說:時懿:小兔嘰的毛有點厚,是不是該剪一剪了?
小兔嘰忐忑:剪了你會不會就不rua我了?
時懿:不會,剪了更好rua,能摸到軟乎乎的肉肉。
小兔嘰想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逐漸變紅冒煙時懿:???果然是需要剪毛散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