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清脆的鳥叫聲中,傅斯恬漸漸甦醒。腦子活躍了,身體卻還在睏倦中。她習慣性地抱緊手中的「兔子」蹭蹭,「兔子」溫溫熱熱的,低沉地「唔」了一聲。傅斯恬手臂一僵,登時睡意全消。
什……什麼情況?她慌張地睜開眼,入目的是一片白皙的肌膚和幾縷烏黑的發,往下一點,她手抓著的薄t恤下,是正緩緩起伏著的曲線。
傅斯恬全身蹭得就熱了起來,迅速收回手,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胸膛,時……時懿嗎?
她小心翼翼地抬頭,透過已然大亮的天光,看見時懿安靜的側顏。時懿側躺著,身子呈一個半環抱的姿勢,長發凌亂地散在枕上,長長的睫毛輕顫著,唇珠潤潤的,卸下了醒時的冰寒,是難得一見的柔和。
她們是怎麼回來的,是怎麼一起躺在這裡的,她為什麼一點印象都沒有?她沒做什麼奇怪的事,沒說什麼奇怪的話吧?期待這麼久的同床就這樣過去了嗎?傅斯恬滿心懊惱。
她凝視著時懿,理智讓她立刻退出時懿的懷抱,可事實卻是她盯著時懿的睡顏,一動不動,像被什麼困住了肢體。
她的視線長時間地游弋在時懿看起來很好親的額頭、鼻子、臉頰……薄唇上,慢慢地意識到那個困著她的東西,可能是叫做渴望。
不可以,傅斯恬霎時間驚醒,對自己生出這樣冒犯的念頭感到羞愧。心跳還是很快,手腳發軟,她儘量輕地退出了時懿的懷抱。
時懿微微蹙眉,像是有點察覺,但沒有真的醒來。
傅斯恬眼眸如水,伸手想要為她撫平褶皺,最後卻只是停頓在了空氣之中。手落回被單上,她坐起身子下床,很輕很輕地幫時懿壓好空調被。
「早安……mysweetie。」她在心中呢喃,露出笑,像小孩子偷吃到了心愛的糖果一樣,隱秘快樂著,拿上了換洗的衣服出門洗澡。
七點半,手機鬧鐘叫醒了時懿。太陽已經曬到臉上了,時懿不情不願地睜開眼。
懷裡空空的,枕邊也空空的,傅斯恬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起來了。這個影響她睡眠的傢伙倒是睡挺好,也溜挺快的。時懿撿起枕頭上一根像自己的又像傅斯恬的細發在陽光下打量,唇邊有不自知的笑。
她打開門出去洗漱,四下靜悄悄的,對面房門緊閉著,大家像都還在睡夢中。傅斯恬去哪兒了?還在這麼想著,餘光就掃見了落地窗旁似乎有一個晃動的身影。
和煦的晨光下,細小的灰塵在空中浮蕩,傅斯恬蹲著身子,側對著她,噙著梨渦在看一隻橘黃色的貓咪吃東西。
陽光把她照得很明媚,她的頭髮像身旁貓咪的毛一樣,光滑鬆軟。時懿忽然很想揉一揉她。
她改變腳步方向,朝著陽台走去,傅斯恬聽到了動靜,偏過頭看她,梨渦加深,「時懿,你醒了?好早啊。」
「嗯。」時懿在窗邊站定,沒有真的伸手揉。「你餵它吃什麼?」
傅斯恬笑答:「雞蛋黃。我早上上樓突然發現它的,不知道從哪裡跳進來的。」她站起身,視線觸及時懿的眼眸,心一盪,又靦腆了起來:「時懿,昨晚謝謝你啊。我……我好像有點斷片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時懿挑眉:「什麼,都,不記得了?」一字一字咬得意味深長。
傅斯恬忐忑了起來,「我……我有做什麼奇怪的事嗎?還是……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啊,對不起,我……我那都是……」她越說越著急的模樣,整張臉都紅了起來。
「騙你的。」時懿蹲下身子逗貓的下巴。
傅斯恬卡殼,一顆心不上不下的,半晌,她確定時懿真的是在逗她,神經放鬆了下來,嗔了一句:「時懿……」
有點像委屈又有點像撒嬌的意味。
時懿勾唇,覺得渾身暖洋洋的,「你妹妹來過一通電話,你看看要不要回她。」
「噢,好。」傅斯恬的笑斂了些。這麼一提,她隱約記得小魚的來電了。
小魚好像是說嬸嬸王梅芬最近腸胃不好,有朋友送了一種日產的腸胃藥,每次不舒服一吃就見效。現在藥吃完了,到處買不到,又不好意思找朋友再要,想讓她問問男朋友有沒有辦法買幾瓶回來。她當時回什麼了?
她不記得了。
只記得小魚好像很生氣地罵她白眼狼。
時懿在旁邊嗎?她有聽見嗎?傅斯恬難堪。
時懿漫不經心地說:「我也沒聽見她說什麼了,你看我也沒用。」
傅斯恬反應過來她話里的意思,低頭輕笑。
時懿起身去洗漱。
洗漱完出來,傅斯恬在陽台打電話,時懿聽見她在說,「嗯,端午不回去,放假了會申請留校,沒事的……」,她收起耳朵回房間等傅斯恬。
傅斯恬打完電話回房,兩人一起下樓吃早餐。因為昨晚大家鬧得太晚了,半夜裡元凝臨時通知早上活動取消兩項,大家可以睡晚點。她定了早餐,早上老闆會送過來放餐廳里的電飯煲和高壓鍋里溫著。
傅斯恬打開,發現居然是面線糊。
她先盛了一碗給時懿,再盛一碗給自己。油條放久了,不酥不脆,失去了靈魂。傅斯恬看時懿吃得平靜,問她:「好吃嗎?」
「不好吃。」
傅斯恬贊同,「應該主要是放久了。」她又喝了一口,「還有就是湯底選的材料不對,味道也太淡了點。」
「你會?」
傅斯恬點頭,「嗯,我下次做給你吃。」
時懿覷她一眼,「你麵條都還欠著。」
說得不咸不淡,卻很有一種討債的味道,傅斯恬被戳中萌點,軟聲哄:「我有在記著的。」
時懿似有若無地笑了一聲,低頭又吃了兩口,夾面線的筷子抵著碗底,忽然問:「暑假還留校嗎?」
「嗯。」
「不是聽說有洽談會,不允許留校的嗎?」會議涉及多國高層,整個申城的安保級別都提高了。申大傳了很久暑期會因此不允許學生留校的。
「好像是有聽說,所以還要到時候再看看了。」傅斯恬的語氣低落了下去。
「留下來做兼職嗎?」
傅斯恬垂著眼瞼,像是玩笑,輕聲說:「留下來躲避一場颱風。」她藏起情緒,欲蓋彌彰:「檸城七八月總是有大颱風。」傅斯愉中考後的那一場大颱風,她害怕再經歷一次了。
時懿想說「申城一樣也有」,頓了頓,她卻說,「要是不能留校,你可以來我家。」
傅斯恬湯勺停在了半空中,眨巴著眼睛:「……」
空氣安靜了三秒,時懿低頭喝湯:「要是不願意,當我沒說過。」
「我願意我願意啊!」傅斯恬笑溢滿了眼眸,耳根都紅了起來,「我是太驚喜了,沒有反應過來。」
時懿唇邊有幾不可覺的笑,若無其事道:
「我猜這樣你就有機會把面還給我了。」
傅斯恬怔了怔,捂著臉笑了起來。她第一次這麼感謝嬸嬸從小讓她學著買菜、下廚房。
得了時懿的「同居邀請」後,傅斯恬開始變得盼望學校正式出通知,通告暑期不允許留校。
但不允許留校通知還沒有出,下學年重分宿舍通知和考試月先到來了。
整個學習氣氛緊張了起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更是變得很微妙。傅斯恬偶爾在路上遇見同學,聽到的都是對方打探,「誒?你們宿舍分宿舍怎麼樣呀?我宿舍都要吵起來了。」
太多本以為會被選擇結果卻被放棄了的人意難平了。程佳珞、羅茜、張潞潞便都是其中的人。
可能是這個話題太敏感了,傅斯恬從來沒聽她們在宿舍光明正大地討論過,所以她一直以為她們是私底下都分配好了。因為自己已經有歸宿了,傅斯恬也從沒有試圖打聽過。
沒想到並不是這樣的。交宿舍申請表的最後一天傍晚她回宿舍,發現張潞潞在哭,她詢問之下才知道,下午宿舍另外的五個人在宿舍經歷了一場大混戰。張潞潞以為程佳珞和羅茜一定會選自己加上隨便另外一個什麼人組成新宿舍,而程佳珞和羅茜卻一直默認她們將和宋楚原、周娜一起組成新宿舍,結果卻是,宋楚原和周娜她們誰都沒選,找了同班同學組成新宿舍,表格都交上去了。
當時空氣就凝固住了,張潞潞、程佳珞、羅茜都覺得自己被辜負、被背叛了,五個人吵得不可開交。
傅斯恬慶幸這一場戰役,因為時懿的存在,她難得可以是那個如意的人。
至此宿舍氣氛比從前還要可怕。傅斯恬能不在宿舍呆著就不在宿舍呆著,能不開口說話就不和她們說話,以免不小心就踩雷了。
微積分和公司管理考試前兩天,全宿舍挑燈夜讀。
傅斯恬在做學委之前發的複習資料——上一屆財院和管院的微積分期末試卷。沒到兩小時提早做完了,對了一遍答案,錯了一題填空題。答案沒有詳解,傅斯恬反覆演算兩遍,都推不出正確的答案。
不想浪費時間了,但又不敢在沉悶得像「鬼屋」的宿舍里開口問問題,傅斯恬只能捏著卷子找檯燈光線合適的角度,拍了照,頂了個匿名在班級群里發圖片,「請問有沒有人做了這一套卷子,可以給我看一下這一題的解題步驟嗎?」
班級群里靜悄悄的,好幾分鐘過去了都沒有人理她。
傅斯恬尷尬,幸好她頂著匿名,沒有人知道是自己。她死心,鎖了屏幕準備做下一套卷子,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窗口提醒時懿發了一張圖片。
傅斯恬大喜過望,快速地點開,時懿發的果然是這一道題目的詳細步驟。
清清楚楚,一目了然。還附上了另外兩道相似的題目。傅斯恬豁然開朗。
「謝謝!」她回車發送。
消息發送出去,她才發現哪裡不對勁——為什麼沒有匿名了?而且這個氣泡為什麼在右邊?
她下意識地上移視線看窗口名稱,這才發現,時懿是私聊給她的。
果然,時懿說:「下次可以直接問我。」
傅斯恬臉熱,「你怎麼知道是我?」
「只有你會用這種語氣說話。」
傅斯恬臉紅了個徹底,又羞又喜,切出去看班級聊天記錄。她哪裡有什麼特別的語氣?
消息彈窗又跳出來,是時懿補充:「我認得你的手。」
「明天要一起去圖書館嗎?」
作者有話要說:時懿帶著小兔嘰去參加養兔人的聚會,大家玩遊戲,只看小兔嘰的背面認自己的小兔嘰。
一隻只小兔嘰只露著尾巴對著人,時懿一隻兔嘰一隻兔嘰地摸過去,很快就找到了她的傅小兔嘰。
傅小兔嘰窩在她懷裡,開心:你怎麼知道是我呀。
時懿隨手揉揉她的小尾巴:只有你會rua一rua就變紅小兔嘰騰得就紅到發光,團成一團。
時懿:看,就是這樣!
小兔嘰:嗚嗚嗚,時懿大壞蛋!
PS:小兔嘰的暱稱,拉斯角的普尤,出自珍妮特·溫特森的《守望燈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