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恬本能地閉上了眼睛,濺起的水打在她的臉上,濕了她頰邊的細發。
一切都只是發生在瞬息之間,順著傅斯恬臉頰往下淌的水珠,卻像慢鏡頭一樣在時懿的眼前放大,滴落——
炸在她的心裡。很燙、很慌。
顧不上擦自己也被濺了一臉的水,她伸手想碰傅斯恬被砸到的那一隻肩膀又不敢,「你沒事吧?」她扔了紙箱子,用另一隻手扶住了傅斯恬幹著的那一隻肩。
陳熙竹也站近了,語氣焦切,「你還好嗎?」
「靠,哪個傻逼,我要打死他。」她氣炸了。
水氣球看著軟軟的,但是從高空墜落的重力可不是開玩笑的。她一文科生都懂。
「我沒事。」傅斯恬勉強睜開眼睛,透過水汽看向時懿,「就是有一點點疼,你沒事吧?」
「沒事。」時懿就著扶她的姿勢,帶得她往後退了好幾步,退到了相對安全的樹影里。「肩膀能動嗎?」
「可以。沒事的,二樓砸下來的。」
「幸虧只是二樓。」陳熙竹跟過來,鬆了一口氣,「這要是再高一點還了得,太沒素質了。」
「真的沒事?」時懿指頭摸在傅斯恬被砸中的肩頭。
傅斯恬抹了下臉上的水,露出笑,「真的沒事。」她活動被砸中的那隻肩膀,故作輕鬆,「都不疼了。」
陳熙竹給她遞紙巾,時懿直接接過,蹙著眉,垂著眸很細緻地幫她把眼瞼上、臉頰上、脖子上的濕潤都擦去。
傅斯恬呼吸瞬間亂了節奏,僵硬著脖子,一動不動。陳熙竹本想說什麼,張了張口,也識趣消聲了。
「你看到是哪一個陽台了嗎?」時懿低氣壓問。
傅斯恬忍住酥麻的感覺,望向前旁的宿舍樓,「應該是二樓那個晾著紅色五分褲的陽台。」
時懿擦完了,把濕了的紙巾揉成一團攥在手中,薄唇抿成一條線,山雨欲來,「熙竹,你陪斯恬先回去換衣服,我過去一下。」
「時懿。」傅斯恬攥她的手腕。
時懿沉著眸說,「沒事,我過去和宿管阿姨給提醒一下。」
傅斯恬不敢放手,「那……讓熙竹過去說,你陪我回去可以嗎?」
陳熙竹也覺得時懿的氣壓很不對,連忙應和道:「對,我去我去,我剛背了侵權責任法,還能嚇唬兩句引起他們的重視。你陪斯恬回去吧。」說著她就撒開丫子跑了。
時懿看著陳熙竹遠去的背影,眉頭鎖得更緊了。她回頭與傅斯恬對視,傅斯恬尷尬地鬆開了手,「我們……走吧?」
時懿沒說話,只是走到一旁抱起了扔在地上的紙箱子,把裡面的東西都倒到了傅斯恬放在腳邊的桶里,而後把紙箱子遞給傅斯恬,「抱著,擋一擋。」
傅斯恬順著她的視線看到自己被打濕了變透的前胸,臉頰「唰」得燙了起來,迅速地接過紙箱子抱高了擋在濕了的地方。
時懿提起桶,從背後瞥見她透出的肩帶,攬過她肩,把她半摟進了懷裡。「背很透。」
傅斯恬呼吸徹底亂了,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了,時懿卻已經帶著她開始走了。
傅斯恬懷疑自己腦子已經不在自己身體中了,完全無法思考,雙腿只是憑著本能在動。
夏夜連風都是熱的,傅斯恬眸里像熱出了一層薄汗似的,濕漉漉的。
身邊不時有同學路過,帶來窸窣的聲響,傅斯恬置若罔聞。她耳朵里只有耳邊時懿若無若無的呼吸聲和自己亂七八糟的心跳聲。
時懿很沉默,過於沉默了。走出了一段路後傅斯恬才反應過來。
她側過頭,時懿冰雪般的的容顏就在她咫尺之外。「時懿……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她溫吞地問。
時懿用餘光覷她,本來不想說話,但視線觸及她忐忑的小模樣,心又軟了。
上次她答應了,不高興了會告訴她。
「為什麼不讓我過去?」她直視著前方的道路。「覺得我會把事情鬧大?」
傅斯恬咬唇,輕聲地說:「不是。」
「嗯?」
「那棟樓里住的都是男生,我……怕你被欺負。」
時懿錯愕,愣了兩秒,扭頭看傅斯恬。傅斯恬垂著頭看腳下的路面,不敢抬頭。
「那你讓熙竹去?」
「熙竹不會去找那個男生的。」
時懿語塞,「我有那麼好欺負嗎?」
傅斯恬聽出她語氣的融化,識時務為俊傑,綿軟道:「沒有。」
沒骨氣。時懿發出一聲笑氣音,「所以,你先顧好你自己吧。」
傅斯恬被她的笑撩得心甜,鼓起勇氣玩笑道:「你不會保護我的嗎?」
話問出口了,她就羞恥想要捂臉。是不是問得太奇怪,太曖昧了。
時懿想應「不會」,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看著傅斯恬紅透了的耳根,卻是又輕輕地笑了一聲。
仿佛含著一點無奈,甚至寵溺的味道。默認了。
傅斯恬的心瞬間被她的笑吹到了雲端之上,飄飄欲仙,思緒翩躚。
時懿,不是對所有朋友都是這樣的吧?傅斯恬發現自己好像潛移默化中要被陳熙竹洗腦成功了。
一段不遠的路,因為兩人依偎著走,多花了一半時間才到。
1510宿舍,尹繁露和簡鹿和都在,看見她們衣服濕了都很驚訝。時懿抬了抬下巴示意傅斯恬給她們解釋,自己壓著眉眼去到陽台,順手還帶上了陽台門。
傅斯恬簡要解釋完,爬上床從衣櫃裡取衣服,透過玻璃看見時懿在打電話。
空調嗡嗡嗡地響著,時懿的說話聲完全聽不清。傅斯恬收回心思,抱著衣服下床去浴室洗頭洗澡。
等她洗完出來時,陳熙竹已經回來了,居然在幫尹繁露擦書桌和椅子,「你洗完啦?有對著鏡子看一下肩膀嗎?真的沒事嗎?」她停了動作問。
時懿整理書架的動作也跟著停了。
傅斯恬擦著頭髮,笑道:「看了,連紅都沒有。」
陳熙竹放下心,「我跟宿管阿姨上去了,警告了那個男生了。那個男生是失戀了,自己一個人在宿舍喝酒,發酒瘋惡作劇。宿管阿姨說會看著他,等他舍友回來了再走的。」
「那就好。」
話音剛落,尹繁露推門進來,提著五杯奶茶和一袋子的炸雞排、章魚小丸子。「終於送過來了,餓死我了,來來來,大家來吃宵夜。」
「露姐,你這是想胖死我呀。」簡鹿和嘴上嫌棄著,手上卻開開心心地接過了尹繁露遞來的奶茶。
尹繁露分著夜宵,隨口道:「我們學校好像有人犯事了,我拿外賣的時候聽到別人在說,剛來了輛警車,從大三男生宿舍樓裡帶走了個人。」
大三男生宿舍樓,不就是她們剛剛路過的那棟宿舍樓嗎?
下意識地,傅斯恬和陳熙竹都往時懿身上投去了目光。
時懿用吸管扎破奶茶杯麵,漫不經心地往下捅,「是我報的警。」
「!」全宿舍人都驚了。
時懿淡淡道:「問過了,不會留記錄的。只是敲一下警鐘,讓學校和物業以後重視高空拋物的宣傳教育。」
「順便,幫他醒醒酒。」
是個狠人。陳熙竹咽下口中的珍珠。
尹繁露幫她把吐槽說出了口,「時懿,你知道你現在特別像什麼嗎?」
時懿面無表情地看她。
「一劍封喉,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
「哈哈哈哈哈。」簡鹿和被逗笑了,陳熙竹驚嘆尹繁露和她想到了一處,開心地以手作劍比劃了起來,笑聲徜徉在宿舍的上空。
時懿覷傅斯恬,傅斯恬捧著奶茶在看她,發現自己的視線,彎了彎眉眼,明顯不是不開心的模樣。
時懿錯開視線,唇角也有上揚的弧度。
大家嘻嘻哈哈地吃完宵夜,陳熙竹帶著沒喝完的半杯奶茶出門,回自己宿舍,傅斯恬和時懿她們繼續整理宿舍,忙到了十二點多才熄燈躺下。
大抵是累了,也沒有人有心思夜聊,不久後,宿舍就安靜得只剩下空調運轉的聲音了。
傅斯恬與時懿是對鋪,床簾還沒裝,兩人只隔著兩道床背桿頭對頭地躺著。
像夢一樣,她不僅來到了申城,和時懿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甚至,以後不開空調的夜晚,她還能聽著時懿的呼吸聲入睡。
傅斯恬摟著懷中的小兔子,克制著自己想翻身起來偷看時懿的衝動,根本無法入眠。
凌晨三點多,手機震動了一下。傅斯恬半睡半醒間摸過看了一眼,是陳熙竹發來的哭訴:「嗚嗚嗚嗚,斯恬,我牙疼。」
「好疼啊,睡不著。」
「一定是尹繁露那杯奶茶的問題。我就沒有喝過那麼甜的奶茶!她一定是故意的,我這兩天本來就有點牙疼,特意和她說了我要不加糖的!她給我的分明是多加糖的!」
「嗚嗚嗚,怎麼會有心眼這么小的人!虧我還幫她擦桌子擦椅子!」
傅斯恬想著要給她回復,腦海里已經把「很疼嗎?有沒有布洛芬,不然先吃一下止痛,明天去看醫生」發過去了,實際上,她指頭根本沒有按照指令動起來,睡意徹底帶走了她。
手機掉在了枕頭上。
只剩下陳熙竹自顧自地說著:「斯恬,我仔細想了一下,時懿她對你真的很不對勁。今晚她幫你擦水的時候,那個眼神哦,看得我都要酥了。」
「我懷疑她根本不是直的,或者已經彎而不自知了!」
……
「嗚嗚嗚,現在牙又超疼,啊啊啊啊,尹繁露,我記住她了!」
凌晨四點多,時懿起夜,回來的時候爬上梯子,不經意地低頭注意到了傅斯恬的睡顏。
她整個人摟著什麼,蜷縮在空調被裡,只露出上半張小臉,濃密的睫毛在小夜燈下散發著烏亮的光澤,像一把可愛的小扇子。
時懿踩梯子的腳頓了頓。
看了好幾秒,她回過神,她是不是冷了?
時懿返身下去,把空調溫度調高了兩度。
作者有話要說:陳熙竹也想養兔嘰了,決定去時懿家學習一下如何養兔嘰。
一天觀摩後,回家她就牙疼了,疼得整夜都睡不著覺。
第二天,憔悴的她找上門去,要求時懿要賠償她。
時懿:???
小兔嘰在時懿的懷裡探出頭:???
時懿下意識地rua兔嘰陳熙竹捂著腮幫子,嚇得連退多步:對不起,我錯了,打擾了!
奪門而出。
時懿和小兔嘰:???
她什麼毛病?
陳熙竹淚眼汪汪:還不是被你們甜出來的毛病。
我太難了,嗚嗚嗚。